“布蘭妮,里面怎么樣了?”
“說起來真奇怪,我一直都不知道公司另一個大股東,居然是個亞洲人,嘿,你們說他是日本人還是韓國人?又或者中國人?”
“大概是中國人或者韓國人,姓安,日本可沒這樣的姓氏。”
“哈,你很了解日本嗎?布蘭妮,你說里面會不會打起來?”
自從搬到這邊的辦公樓后,雖然因為公司規模擴大,空間依舊逼仄,很多場地的使用顯得頗為緊張,比如位于2樓的工程師辦公區,但一家成熟的互聯網公司應該有的東西,face波ok也不會少。
3樓是諸如策劃之類重要部門,以及幾位董事的辦公地點,這里都是做文案工作的,文案一脈相承喜好八卦的特點自然在這里也少不了,當名叫布蘭妮的年輕女孩躡手躡腳地從會議室那邊回來,幾個同事便迫不及待地圍了上去。
“也許會!”布蘭妮聳聳肩,“反正我看到布雷耶的臉色黑得嚇人,好了姑娘們,我還要端咖啡進去,一會兒再說。”
圍攏過來的同事嘻嘻哈哈散去,布蘭妮去休息室那邊端起已經煮好的一壺咖啡,還有幾只杯子放進托盤,向會議室走去。
老實說,她有點害怕。
布雷耶在face波ok一向以要求嚴厲著稱,負責人事、財務工作的他,一直想要將face波ok打造成一個有秩序的企業化團體,而不是現在這樣好像工作室一樣的氛圍,平時便沒少見他發脾氣,看他剛剛那副恨不得吃人的樣子,不怕才怪了。
而另一邊,那個剛剛被她帶進會議室,據說是公司第二大股東,名叫ahn的亞洲人,似乎也不遑多讓,至少布蘭妮從沒見過誰能剛走進一間會議室,就掌控住那里的氣氛。
回憶著片刻前,ahn姿態從容地堵住布雷耶的咆哮,憋得他滿臉通紅的樣子,已經來到會議室門外的布蘭妮低低笑了笑,旋即整理好表情,敲了敲門,推開。
下一刻,一聲砰然巨響嚇了她一跳。
“……你有什么資格不準賣!”
“我的股權就是資格。”
是布雷耶,這位一向衣冠楚楚,喜愛藝術的董事,早就把禮儀形象忘得一干二凈,他在憤怒地拍著桌子,有些扭曲的表情中,幾乎往外冒著怒火眼睛死死盯著他對面,輕輕疊起腿,兩手交叉安然半躺在椅子上的ahn。
兩人身旁,泰爾面色也不太好看地板著臉,倒是扎克伯格,笑著東張西望,毫不掩飾自己的好心情。
看著這一切,布蘭妮暗暗叫苦,自己進來的好像不是時候,果然,下一刻惱怒的布雷耶便將炮火轟了過來:“該死的,我要過咖啡嗎?啊?滾出去!”
伴隨著咆哮,一疊不知是什么的文件砸了過來,無數紙張飛舞上半空,布蘭妮下意識后退一步,又是膽怯又是害怕,囁嚅著不知該怎么開口。
有外人訪問,給會議室配咖啡是布雷耶定的規矩,他希望依靠這樣的小細節給人留下好印象。
不過這種話此時顯然不可能提起。
就在她不知道怎么辦的時候,那邊似笑非笑的安俊赫,向她招招手,“端過來,正好提提神。”說著,他向扎克伯格無奈一笑,“我看了一夜的文件,一直沒睡,你啊,真是給我找了個好工作。”
扎克伯格哈哈大笑:“反正你時差還沒調整好,要不再給你加加擔子,我這個ceo給你坐?”
室內安靜了剎那。
眼見安俊赫與扎克伯格談笑風生,感覺自己被無視的布雷耶,憤怒剛浮上臉龐,便陡然僵掉,另一邊,泰爾也瞪大了眼睛轉頭望來,自從跟著進來后,便縮在角落插不上話的達斯汀,也驚訝地看著扎克伯格。而他身邊,安俊赫端起布蘭妮遞來的杯子,手上頓了一頓,隨后呵呵笑道:“要不把face波ok整個賣給我算了。”
“少做夢!”
“哈哈哈哈。”
因為這個小插曲,不知是怒到極致反倒有點清醒了,還是有著其它考慮,表情僵硬的布雷耶愣了片刻,旋即深呼吸幾下,稍稍整理了下衣服和頭發,撂下一句:“扎克,你自己再考慮考慮,希望明天我能聽到好消息。”便同泰爾快步離開。
一路上,他一直控制著不發脾氣,但回到自己辦公室,門剛在身后掩上,他滿腔忿怒就再也按捺不住。
轟的一聲。
一張椅子被他踢飛出去,撞在墻上散了架。
“fuck!fuck!他居然跟我說股權就是資格!10億美元,他瘋了嗎,為什么不想賣?還有,以前融資那種大事,他最多也就派個代表過來,為什么這次會出現?該死的,這個亞洲小子到底想干什么?”
不由他不氣急敗壞,董事會里誰都知道,6人席位扎克伯格其實掌控著兩個名額,一個是他自己,另一個是face波ok初創時期的天使投資方“樸善伶風投”委托給扎克的代理名額,但問題是,從來沒有人把樸善伶風投與扎克視為一體――原本肖恩在時,還想再設立一個空頭名額徹底奠定扎克對face波ok的控制,不過卻在股東會議上遭到否決,當時出席會議的樸善伶風投觀察員,也投了反對票。
正因此,類似格雷洛克、阿克塞爾、美瑞泰克等董事會成員,都把樸善伶風投看作單純的投資人,或許那邊比較信任扎克,但涉及到10億美元的交易,相信沒有哪家風投會不動心,所以雅虎收購風波爆發后,堅持賣出face波ok的他們,并未把樸善伶風投看作障礙。
對他的脾氣,泰爾早就熟悉了,很沒誠意地替那張椅子默哀了一下,他便移開目光,微微蹙起眉頭:“現在看來,我們錯估了他對扎克的信任,吉姆,形勢不太樂觀,剛剛他在會議室已經表明態度,反對雅虎的收購……”
布雷耶喘著粗氣,默不吭聲。
“你要明白,我們可以逼迫扎克,是因為公司里那些元老員工也傾向出售,可是現在若真的召開股東會議,有他支持,出售的決定根本不可能通過――雖然很不想承認,但他手里的股權,確實比你和我加起來還要多,他確實有資格。”
“你讓我怎么辦?乖乖認輸?剛剛還在逼宮,轉頭就向扎克諂媚地笑著,說支持他拒絕收購的決定?”布雷耶語速極快地質問著,“然后我們就看著扎克固執地把face波ok變成一堆臭狗屎,手里的股份爛成幾張擦屁股都不夠用的廢紙?”
“我沒有這個意思。”
“damn!那你說這些喪氣話干什么?”
對他言語上的失態,泰爾似乎半點都沒有放在心上,聞言笑了笑,“我的意思是,你為什么不去聯系一下雅虎那邊呢?”
“嗯?”布雷耶疑惑望來。
“吉姆,10億美元確實很多,但你在這個數字面前好像有些失去方寸了。你忘記了,想要收購的是雅虎,需要face波ok的也是雅虎,而不是face波ok離開雅虎的收購就無法存活下去,現在是我們掌握著主導權,我們為什么要這么急迫呢?”
布雷耶愣愣地怔住。
是啊,為什么要這么急迫呢?
沒有雅虎的收購,face波ok依然還是face波ok,但沒有了face波ok,雅虎就要面臨失去互聯網地位的危機。
事實上,這次收購邀約已經是第二次了,6月初,雅虎方面就提過一次意向,但隨之而來的一系列事情,使得收購并沒有談成――雅虎在7月,繼搜索服務全面潰敗于谷歌后,二季度財報使它引起了投資人的極度不滿,股價大幅下跌,元氣重創,于是收購夭折。
而這件事,也令人們看到了貌似鼎盛的雅虎,已經逐漸走向衰弱。
上它已經無法再從谷歌手中搶回寶座,那么想要重回顛峰,雅虎只能選擇,而face波ok則是的先行者之一,也是目前僅存的,沒有被大集團控股的duli公司,是雅虎試圖翻身的最合適選擇。
這次收購,最迫切的應該是雅虎才對!
腦海里雜亂的思緒理清了這些,作為一個頗有能力和魄力的投資人,布雷耶終于回復了一些理智。
不錯,有了那個叫安俊赫的韓國人支持,扎克伯格確實可以在出售公司的事情上,贏得足夠的底氣表示反對,他再著急也沒有用,但是,他根本沒必要著急,相反,急的應該是雅虎!
既然那邊愿意支付10億美元買一個未來,那么,依照10億美元的重要性,它或許不介意付出更多。
他為什么要著急呢?
把問題丟給雅虎,讓這只巨無霸去cāo心,去解決,不是更好嗎?
這個世界上從未有過絕對的忠誠,沒有背叛,只是因為籌碼不夠。
這句話一向是他內心的格言,為什么就忘記了呢?
想明白了這些,布雷耶只覺得所有壓抑與憤懣盡數褪去,眼前一片豁然開朗,他定定地看著泰爾,這位溫文爾雅的伙伴,片刻后搖搖頭:“皮特,皮特,我的朋友!呵……”
兩人相視一笑。
那就把問題扔給雅虎!
當然,這個想法很好,若安俊赫知道,或者任何一個對互聯網有深刻研究,并且了解雅虎面臨的發展問題內幕的人,多半都會知道,雅虎的情況比人們預料的更差,寶座的失去,帶來的是波及產業格局的影響,為了在新的領域形成突破與前期優勢,再付出一些代價,對雅虎來說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很多時候,變化總比計劃快!
就在兩人決定將face波ok的內部消息通知雅虎的時候,扎克伯格和達斯汀.莫斯科維茨兩人,帶著安俊赫去了一家頗為安靜的餐廳,幾人就在餐廳的包間,開了一個小小的,僅限于創始人之間的見面會,沒多久,接到扎克通知的肖恩.帕克也趕到。
美國人并不喜歡在餐桌上談工作的事情,但無論扎克伯格,還是莫斯科維茨,肖恩.帕克,都是屬于反傳統的怪人,他們也都是理想主義者,這類人不喜歡形式主義,餐桌上談公事自然也就無所謂了。
“肖恩,你沒看到布雷耶那張臉,我想當時如果不是ahn長的過于高大的話,他說不定會揮舞著拳頭上來和ahn干一架,那個子養的家伙走之前眼睛都要瞪出來了,卻什么辦法都沒有,哈哈哈哈!”
當肖恩剛走進餐廳包間的時候,莫斯科維茨打了個招呼,就開始向他講述發生在會議室里的事。
若說整個公司里對布雷耶最不爽的,除了已經離開的肖恩.帕克,恐怕就是他了,他不像扎克伯格那么受布雷耶重視,特意遷就,兩人平時在公司管理的問題上就頗多摩擦,以前還有肖恩在,自從肖恩走后,布雷耶就將主要精力對準他,不知道多少次的辦公會議上,他被布雷耶頂得啞口無言,安俊赫這次剛出現就讓布雷耶吃了個癟,顯然讓他很高興。
他和肖恩.帕克關系極好,肖恩當初最困難的時候,就是借宿在他租下的房子里。
看達斯汀興奮的樣子,肖恩微笑,現年26歲的他,正在走向人生的顛峰,無論體能還是心理。他的經歷算是比較傳奇,曾經身為黑客被通緝過,也為zhèngfu情報機關服務過,別人還在讀高中他就開始創業,也遭遇過背叛,這些經歷似乎早早的磨礪了他的精神,以至于他看起來就像個中年人,似乎很少出現情緒的起伏。
當然,也可能是性格比較內斂。
關于肖恩.帕克的資料流過心頭,安俊赫主動向他伸出手:“初次見面,認識一下,我叫安俊赫。”
“你好,我是肖恩.帕克。”肖恩和他握了握手,表情很是溫和,“以前就經常聽馬克談起你,你給了他很大的支持,無論最開始的天使投資,還是后來幾次融資以及委托代理的信任,我代馬克謝謝你,ahn!”
聞言,扎克伯格翻了個白眼:“嘿,肖恩,我還沒死呢,不需要別人代我表示感謝。”
“哦,抱歉,我只是照顧你習慣了,對給過你幫助的人,我總是像個父親一樣希望表達一下謝意。”
肖恩無辜攤手,換來扎克伯格一根豎起的中指:“!”
年輕人的相處,總是少不了歡鬧,即使是像扎克伯格、帕克、莫斯科維茨這樣算得上成功人士的年輕人,他們風華正茂,他們也放蕩不羈,言行充滿了年少輕狂的奔放與肆意。
雖說同樣是年輕人,但自從夢境記憶在2004年突然降臨,有過那樣龐大的經歷,安俊赫卻再也無法體會或者融入那樣的氛圍了,之后大部分時間,他都是安靜地吃著東西,看三人說著事情時話題突然跳到哪個美女身上,或者評論偶爾在正事里提到的哪個名字,聯想起某個明星,說些亂七八糟的八卦。
對扎克等人來說,見面會的意義大抵僅限于此,不過安俊赫當然不可能完全浪費時間,他更多的是在觀察三人,希望通過他們這樣私下的言行,更加準確地了解他們的性格。
直到三人不知聊起了什么,莫斯科維茨說道:“馬克,下次別開讓出ceo這種玩笑,我的心臟可經不起折騰……呃,ahn,我不是針對你,只是……”
他比著手勢,想要解釋自己的意思,可惜宅男匱乏的語言組織能力卻沒辦法想出合適的話,一時間很是窘迫。
瞧著他,安俊赫笑了笑:“沒關系,我明白你的意思。”
他當然能理解,自己或許在扎克心里有足夠的分量,但對莫斯科維茨和肖恩.帕克而言,他只是個今天剛認識的陌生人,若沒有類似的反應,他可能反倒懷疑兩人的智商了。
那邊,莫斯科維茨松了口氣,然而還不等他繼續說什么,咽下口中食物的扎克伯格,端起佐餐酒抿了一口,淡淡說道:“我沒開玩笑。”
莫斯科維茨和帕克愕然,安俊赫也有些怔愣。
“這個問題我已經考慮過了,我真的想請安出任face波ok的ceo。”拿起餐巾擦了擦嘴,眼見莫斯科維茨和帕克似乎想說什么,他擺擺手,打斷兩人:“不用勸我,我不是一時沖動,而是仔細思考過的。肖恩,你應該最清楚,從一開始管理經營上的事我一點都不懂,所有事情都是你幫我,后來你離開了,但還是陪在我身邊,你教我應該怎么做,告訴我要精惕什么,要注意什么,哪些事情應該盡快解決,哪些需要拖延一下效果會更好……但老實說,肖恩,我很累。”
帕克本來著急的表情立刻頓住。
“我會編程,計算機方面的知識我懂得很多,我也修過心理學,但惟獨怎么經營管理一家公司,我一竅不通,我不知道什么人該放在什么職位,不懂得和人談判,更不懂得怎么賺錢,雖然我在努力的學,但是肖恩,很多時候我會想起曾經當黑客的日子,一臺電腦,一瓶飲料,一個漢堡或者一塊披薩,我就可以開心一天,但是現在,坐在那張辦公桌后面,即使我的一個決定可以影響到千千萬萬的人,可是……”
扎克伯格嘆口氣,攤開手,“我已經很久不知道高興是什么味道了,甚至現在摸上鍵盤,我都會感覺手指變得僵硬,腦海里有很多構思,卻沒辦法用我原本最熟悉的語言編譯出來,特別是這次遭遇收購,每過一天,壓力都要大一分。董事會的,員工們的,我們的,各種訴求和利益需要我衡量,越坐在這個位子上,我越發現扎克伯格變成了另一個人,照著鏡子,我再也看不到那張因為熬夜而顯得蒼白的臉,而是另一張可以做出各種表情的面具!”
隨著他的訴說,帕克和莫斯科維茨也開始漸漸沉默。
他們是陪著扎克伯格一路走過來的,扎克伯格的追求是什么,他們當然明白,他們曾經如此跳脫和zi誘,為了興趣或者一時的靈感,可以用自己的技術在網絡上造成各種破壞,然后享受著被追蹤的刺激和樂趣。
但是那樣的日子,好像越來越遠了。
見到他們開始沉默,扎克伯格繼續說道:“和我不同,ahn是專業人士,他的經營經驗很豐富,最近幾個月,他剛在自己的國家打敗了一個巨無霸集團。而且他也和我們有共同的理想,你們不知道,但我還記得,04年face波ok剛創立的時候,他就找到我的聯系方式,和我暢談建立一個社交帝國的構想,我相信face波ok在他的主持下會變得更好,就像當初我相信有你們支持,即使輟學我也不會后悔一樣,肖恩,達斯汀……”
他看著兩人,目光很誠懇:“我希望你們再支持我一次,好嗎?”
空間變得安靜,冷氣從管道吹出的微弱聲響震動著空氣,最終于耳邊化作細細的嘈雜,帕克、莫斯科維茨兩人的表情很復雜,但片刻后,一向服從扎克伯格的莫斯科維茨,首先點頭:
“好……如果你真的考慮清楚了,我沒有意見。”
扎克伯格望向帕克。
這位一直最支持他,曾經對他說,“馬克,我要一直輔佐你,因為我當初創業的時候沒有人這么幫助過我,我可以當你的守護者,讓你擁有權力!”。
做出這個決定,他唯一覺得對不起的就是帕克,帕克讓他擁有權力,他卻想把權力讓出去。
不過他相信帕克會答應,因為他相信他們的友情。
果然,面色復雜地思慮半晌,肖恩.帕克最終嘆了口氣:“馬克,你想做什么就做,當初我支持你,就是想看到你可以盡情使用你的權力……”
……而且,只是ceo而已。
這樣的后半句話他沒有說出來,雖然對馬克的決定不太滿意,不過,只是一個ceo罷了,只要馬克不想著賣出face波ok,其他一切好說!
得到他們的答復,扎克伯格看起來很高興,他興致勃勃地望向安俊赫:“安,你的意思呢?昨天一整夜我都在思考該怎么讓你答應,但卻沒想到什么好辦法,不過既然事情已經說到這里,我就冒昧地向你提出請求……安,答應我好嗎?我知道你在韓國有自己的事業,但是我希望你能答應我的請求,為了我們的理想!”
事情的發展太快,這一刻,望著懇切、坦誠的扎克伯格,安俊赫不知該做什么表情……就在昨天,他還在想該怎么說服馬克,讓自己可以接管face波ok的運營工作……
理想主義者啊……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