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婦人在從地上拾取那些被人們摘出來的破爛菜葉，然后把那些菜葉裝進一個袋子里面。
小攤販半開玩笑地說：“老大娘，您這天天來這兒撿東西——也不是那么回事兒吧。”
楊海停下來駐足觀望，蘇若水聽到小販的話，也站住了。
“那個——我，我只是，看這被挑出來的菜葉挺好的。”老大娘結結巴巴地陪笑道：“我，我我是弄回去、喂雞的。”
小販聽她這么說，呵呵一笑，就沒有再說什么。
楊海跟蘇若水說：“什么雞那么能吃那么多菜葉啊？我覺得倒像是撿回去——”
蘇若水狠狠地踩了楊海一腳，拉住他的手，快步走出了這片集市。
“你發生么瘋啊？”楊海瞪著眼睛。
“你說話注意一點好不好？”蘇若水叉著腰，毫不客氣地瞪了回去：“你剛才要說什么。”
疑問句，肯定語氣。
“我，”楊海一攤手：“我覺得那個老婆婆肯定沒說實話，我覺得那些菜葉是撿回去給人吃的吧。”
“這種話能隨便說嗎？”蘇若水生氣地說：“楊海！少爺脾氣歸少爺脾氣，有些事情你得注意一點，你要是這樣的話，我可不帶你去夢靈家里，免得你說錯什么話，給兩個孩子留下陰影。”
“啊？”楊海憤憤地道：“什么叫留下陰影？我做錯什么了？”
“你——”蘇若水嘆了口氣：“楊海，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很聰明，能看出來老婆婆撿菜葉不是喂雞啊？”
“我……”
“可別人也不是傻子好不好！”蘇若水柳眉倒豎：“你以為賣東西的人看不出來？”
“我……”
“你以為那些買菜的人看不出來？”蘇若水質問道：“他們都沒說話，用得著你來多嘴？”
“我不是要笑話她啊。”楊海辯駁道：“而且我又沒有心存惡意。”
蘇若水板著臉說：“可這事兒與你是不是存心取笑別人無關。就算你不是故意的又怎么樣？大家心里都明白是怎么回事，那個老婆婆那么大年紀了，這點事情她看不通透嗎？她不知道大家心里面都清楚嗎？可是你當眾點破那就又不一樣了。但凡有點辦法，誰愿意去撿菜葉過活？誰不想活得體體面面，風風光光？大家心里面都明白怎么回事，可是只要不說出來，那就留下了最后一絲情面，你不是故意的一句多嘴，也可能傷害到人家，你不知道嗎？”
“越是頭發少的人，就越忌諱別人說他是禿子；越是貧窮的人，就越害怕別人看不起他。”蘇若水搖了搖頭：“生活已經如此地艱難，有些事情就不要拆穿。給人留下最后一絲尊嚴，難道不好嗎？”
“那個……我不知道這些事情。”楊海尷尬地說：“我剛從山上下來，你也知道……”
“哼，”蘇若水的脾氣來的快，去得也快，“知道就好，待會兒說話小心一點，那兩個孩子已經夠可憐的了。你剛才來這么一出，我還真擔心你滿嘴跑火車，說點什么不該說的話。”
“不會，不會的。”楊海連忙搖頭。
“那還差不多。”蘇若水做了個鬼臉：“走吧。”
舊城區里面沒有地下通道，他們就在樓坊之間來回穿行。
“剛才你說的有些話，還挺有道理的呢。”楊海突然說道。
“咦？”蘇若水回頭奇怪地看了楊海一眼：“熊大少爺也有在乎的事情？我還以為你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呢。都過了十幾分鐘了居然還在想。”
“生活已經如此的艱難，有些事情就不要拆穿。”楊海問道：“這句話是你說的？”
“我也不太記得。”蘇若水搖了搖頭：“或許是以前在什么地方看到過，就說了出來。”
“看不出來，你這么刁蠻，還有善解人意的一面。”楊海笑著說。
“我……我刁蠻？”蘇若水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刁蠻了？啊？”
“現在兩只眼睛不就都看到了。”楊海無可無不可地說。
“熊的眼光是不值得相信的。”蘇若水哼了一聲，就不理楊海了。
楊海看著蘇若水目不斜視的樣子，想起剛才怒斥自己時候的神色，第一次開始覺得蘇若水也是個挺可愛的女孩兒。
呸！難道老子是個受虐狂？
一邊向目的地走，蘇若水一邊跟楊海說著那兩個孩子家里的情況。
“夢靈今年讀初中，夢雄才上小學三年級。”蘇若水說：“平時陳燈哥哥很忙，沒時間照顧他們，我就常來這里看一看。”
“對了，救醒趙叔和趙嬸一共要多少錢？”楊海問道。
“讓植物人醒來花的錢雖然多，但還并不是不能接受。”蘇若水的神色一下子暗淡下來。“但是他們的身體被輻射之后，很多機能都壞死了，想要完全康復需要一筆巨款，不然的話，我肯定就找爸爸幫個忙了。”
“是嗎？”楊海皺了皺眉頭：“就算是巨款，也肯定有個數兒吧。”
“可能要八億聯邦盾。”
楊海頓時抽了一口冷氣：“醫院這是……這是要干什么？重新把所有內臟都克隆一遍也不用這么多錢吧？”
“如果克隆醫療能解決，那就好了。”蘇若水嘆息著說：“他們的身體近乎完全壞死，源細胞很多已經發生了質變，失去了原始樣本，根本克隆不了。而且就算克隆了，更換之后也很快會被其他沒更換的部分污染。以現有的醫療手段來說……幾乎是不可能痊愈了。八億只是初始治療費用，后續的治療……花費更多。”
說著，已經到了地方。
那是一個灰敗的小平房，雖然有些殘破，但是看上去還算結實。
蘇若水上去敲了敲門。
“夢靈、夢雄是我，開門！”
門發出一聲類似于塑料泡沫板相互摩擦的尖銳聲音，然后打了開來，一個小女孩站在了門前。
她看到蘇若水之后，臉上現出了欣喜的光芒，想上來，又看見了楊海，頓時露出怯怯的神色，有點不知所措地站在了原地。
“夢靈。”蘇若水微笑著說：“這個是楊海哥哥，他是你們的新朋友，還帶了禮物給你們哦。”說著走了進去。
趙夢靈躲在蘇若水后面，偷偷看著楊海，楊海目光掃過去，小女孩立刻低下了頭。
“這個孩子太靦腆了。”蘇若水有點無奈地說。
楊海走了進去，開始打量這個房間。房子有些晦暗，里面的東西擺放得還算整齊，不過都給人一種“這個玩意兒有些年頭兒”的感覺。房子里面屋子雖然不
少，但好像每一個屋子都不大。
“夢雄呢？”蘇若水推開內門走進了客廳。
“在和陳燈哥哥下棋。”趙夢靈小聲說。
“那夢靈剛才在干什么呢？”蘇若水摸著小姑娘的秀發。
“我在補衣服。”趙夢靈的聲音更低了，還飛快地看了楊海一眼。
“夢靈真懂事。”蘇若水笑著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