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一段時日,南十二被鎮上“珍饈坊”的佟掌柜接回去了。
南十二原本不想走的。
但丑婦趕蒼蠅一樣,拿著小手絹兒,揮手跟他道別:“快走快走。你留下來就是禍患。要知道你是南宮家的十二公子,打死我我也不會收留你。還好還好,沒出啥大亂子。”
南十二當下黑了一張俊俏小臉,咬牙切齒,瞪著丑婦,恨不得將她撕碎了。這女人是有多么嫌棄他啊!
“哼!你當小……”南十二習慣性地就要自稱“小爺”,緊要關頭,腦海中卻清晰記得這個女人不喜歡別人在她面前自稱“小爺”,于是硬生生改口:“你當我喜歡住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啊!”
一句話,徹底惹怒了丑婦:“小混蛋,你還敢嫌棄我家的小院子?滾蛋滾蛋快滾蛋!”這下好了,手絹兒也收起來了,親自動手,推著南十二就到了院子外。
南十二氣得直發抖,卻偏偏沒有還手。
兩個跟隨南十二的嬤嬤將頭稍稍向一旁撇開,實在是看不下去了。
再看下去,她們就怕手癢得要親自動手教訓丑婦了。佟掌柜
送走了南十二,丑婦和平安坐在檐廊下,母子倆同樣地赤著腳丫子。
平安用手摸著身邊長大不少的銀狼:“阿娘,俺想南姐姐了……”
平安還是改不了口,依然“南姐姐南姐姐”的叫著。
丑婦黑了一張臉,無奈地看向她兒子:“他才剛走……”
意思是,剛走你就想,你小子想怎么滴?干脆你跟著他回去吧。
“俺就是想了……以往這會兒的時候,俺跟著他學字,俺今天個聽不見他罵人的聲音。不習慣咧。”
丑婦額頭上三條黑線,你大爺的!自虐啊!
當然,這話她只心里想一想,自然不會對平安說的。
嘴上卻說:“反正那小混蛋就住在鎮上的佟掌柜那兒,你要真是想他了,咱明天就去看看他。”
如今丑婦的毛血旺,她只負責燒菜,其他的買和賣,都讓李三媳婦兒和春娘負責了。經過上回那事情,這幾人能夠不偏不倚地信任她。她就覺得不枉這些日子的相處了。
平安一聽到明天就可以去鎮上看南十二,立即開心外露,笑了眼。
卻叫丑婦看得咬牙切齒。心里將南十二的祖宗問候了個遍!
這才相處多久吶!拐了她兒子的“芳心”!
翌日清晨。丑婦是被平安給吵醒的。
“阿娘,你說的,去鎮上看南姐姐。”
丑婦忍不住翻白眼,心里罵粗話。
朦朧著眼睛,望窗外看。這天兒……
“兒子呀。這天兒才蒙蒙亮!”要不要這么早啊!
現如今從村里到鎮上,不要小半個時辰就到了。
起這么早……替佟掌柜洗碗去啊?
饒是丑婦心里各種不滿,平安只顧著興奮。根本沒在意。
丑婦徹底地被平安忽視了。
咬咬牙,丑婦一屁股坐起來,洗漱洗漱……愣是把速度放慢到平時的兩倍慢。
平安不滿了:“阿娘,你咋學烏龜吶!”
我咋就學烏龜了?!
“烏龜都比你速度快!”
臥槽!
丑婦徹底明白。啥叫學烏龜了!
感情她兒子嫌棄她速度慢!
那是當然的,她故意的好不?
就在平安催促,丑婦故意磨蹭中。二人還是向著鎮上趕去。
“兒子。你這么著急見那個小混蛋。為啥?”
“俺一天不聽他中氣十足的罵聲,俺渾身都不對勁。……其實,不只是俺啦,阿娘要是不信,就去問問同俺一起讀書練字的二娃子哥啊。”
好特娘的義正言辭啊!
這貨……這找虐的貨……絕對不是她教的!一定是遺傳他那個不知道是死是活。死又死在哪里,活又活在哪個天涯海角的無良老爹的種!
絕對!她敢對天發誓!
不然。就讓天上立刻劈一道閃電下來!
“轟隆!”
丑婦義正言辭的臉僵住了……
僵持地望天無語……
“阿娘!咋突然響雷了?是要下雨了?”平安猶自不知死活,戳著丑婦的死穴。
“拉倒吧你!”丑婦冷哼一聲。
不一會兒……
“阿娘……俺以為要下雨的,剛才天陰沉的,這會兒咋又好大一個晴天吶!”
丑婦再次望天無語……
好吧,這自虐的貨是遺傳了原主的!這總成了吧!
到了鎮上,平安熟門熟路,拉著丑婦直奔“珍饈坊”的大門。
這會兒太早,“珍饈坊”還沒開門。
丑婦幸災樂禍:“兒子,我就說吧,來這么早,人家指不定還沒開門呢!瞧,被我說中了吧……”
“吱嘎……”
丑婦臉上的幸災樂禍僵在了臉上……
“珍饈坊”的大門很應景地在她面前開了……
臥槽!
今天是啥日子?說啥啥跟她作對!走哪兒哪兒不稱心!
那開門的小廝沒想到一大早就有人等在外面,吃了好大一驚。
等看清了來人……哦,這對母子他認識。
忙熱情地招待:“兩位里面請。”
丑婦想要裝會兒x,平安樂呵地抓著她的手就興致沖沖地沖進去了。
進了“珍饈坊”,她兒子簡直逆天了!沒見過他這么“活潑”過!
居然興沖沖地問那開門的小廝:“叔叔,俺來找南姐姐。”
那小廝聽不明白了,南姐姐是哪位?
但瞧眼前小包子一雙渴望的眼亮晶晶,又說不出“沒這個人”的話來。
好在佟掌柜的適時冒了出來。
“平安小公子呀,是找南宮十二郎的?”
平安熟悉這個名字。
“嗯嗯,就是找那個外號‘南宮十二郎’的南姐姐的。”
恰巧不知吹得什么風,南十二居然今日起早。正從木梯上走下,身后左右兩側正好跟著兩位嬤嬤。
于是乎,包括丑婦,南十二,兩位嬤嬤,佟掌柜,還有開門小廝……集體石化了。
丑婦扶額,就差仰天長嘆了。
兒呀,貌似你這話說反了。
南宮十二郎雖然不是他的名字,但也算別稱了……。而南姐姐,額……,或許。這個才是外號?
集體怪異地看向南十二。
南十二俊逸清秀的少年臉蛋上青一陣黑一陣的,一咬牙,喝道:“臭小子,你來做什么!”
平安撲上去:“俺想你了……”
好嘛……
因為小包子的一句話,南十二再有怒氣。也消散無蹤。嘆一口氣,看著近似他二哥的眼睛……
貌似,生不來氣嘛……
南十二領了小包子到樓上的包房。
丑婦卻留了下來。
佟掌柜瞇了瞇眼,看丑婦,問:“你有事找我?”
佟掌柜到底老奸巨猾,可不相信眼前這個女人單獨留下來是為了和他嘮嗑兒的。
丑婦見佟掌柜直言直問。她也樂得不繞彎子。
道:“還是為了毛血旺的事兒來的。”
佟掌柜撥動算盤的手頓了頓。抬眼,這才似笑非笑:“怎么?又準備賣方子了?”
不是很有骨氣的嗎?
丑婦明悟佟掌柜心里的想法。
她哈哈一笑,化解了尷尬。這才說:“倒不是。”
“哦?”佟掌柜不清不淡,表現得意興闌珊。
“看來佟掌柜沒有興趣呀。”丑婦走到柜臺前,隔著柜臺看佟掌柜,從懷里掏出帕子擦干凈手指。
其實她的手指并不臟……
“紙筆借用。”
佟掌柜做了一個“請”的動作。
就見丑婦手執毛筆,輕快地提筆。神情認真,在佟掌柜上好的紙張上寫著什么。
佟掌柜只是一開始看了丑婦一眼。結著,就埋下頭,重新取了一只狼毫筆,手指迅速地撥動算盤。自顧自做著之前的事。
清早,并無生意。
珍饈坊里清凈得很。
一個是算盤珠子聲,一個是唰唰唰急書聲。
沒人打破這份難得的清凈。
直到……
“好了。”一聲清亮的女音響起,佟掌柜手中的狼毫筆在紙上頓了一下,墨跡很快暈開。
佟掌柜見那暈開的墨跡,可惜地扯了扯嘴唇。
這才將視線重新調回面前的女人身上。
“給。”沒等佟掌柜說話,他手中被強行塞了一疊紙。
之所以說是一疊……,是因為手中紙張傳來的厚度,足有四五張的樣子。
佟掌柜皺眉,卻還是忍住耐性看手中被塞來的一堆紙張。
一開始的輕慢,不大在意的隨手翻動……,到最后越來越認真,又白又肥的臉上布滿了興奮的紅暈。
好半晌,佟掌柜才從那堆他認為是廢紙的紙張中抬起頭,深吸一口氣,問:“這上面的東西都是你想出來的?”
“當然。”
“老夫……不信!”
“佟掌柜信不信,一點都不重要。但我敢打包票,這世間,你也好,你主子也好,你們再也找不出第二個能寫出這上面東西的人了!”丑婦驕傲的笑了,目光如星火燦爛。
佟掌柜望著眼前這個滿身溢滿驕傲的女人,最終還是問……:“你交給老夫的只是一半的內容吧?……這上面說的東西,給老夫展開了一幅瑰麗的畫面。卻一字不提具體如何執行,如何實現這上面所提及的‘商業強國’!”
“商業強國”,這種事情,從沒聽過!
但這女人又確確實實用這不過五張紙的,千來字給他描述了一幅“商業興國”的欣欣向榮!
丑婦卻松了一口氣:她賭對了!
商業興國……不過是個幌子,她的主意再好,與普通人何干?
唯有那廟堂之上的野心家才會關心!
已經……容不得她退縮了!
樹欲靜而風不止,不過鎮上一個羅家,已叫她應對吃力!
不是因為她能力不足,只是因為她沒有雄厚的實力!
能力,和實力,一字之差,就相差萬里!
這一次是羅家,下一次,又是哪一家?
這一次的事情,讓丑婦警鈴大作,讓她思考很多從前為了過平坦的日子,刻意忽視的很多的問題!
然,你再忽視,問題存在,就在那里!
既然注定不得安寧,那就主動吧,主動掌握主動權,主動變得強大,主動挑起腥風血雨!
機遇,與危險同在!
五更結束。明日三更。親們,累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