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張鐵的問題,白素仙的秀美微微一蹙,隨后又舒展開來,她走到張鐵面前,和張鐵一起看著腳下在暴雨之中飛逝的地面景物,隨著飛舟越來越高,飛舟下面,漸漸的,能看到的,只有一片云海。
這樣的天氣在云層之上飛行,飛舟上的一圈紅色的透鏡警示燈已經亮了起來,一閃一閃的,就像云海之中的一圈燈塔,提醒著同樣在天空中飛行著的其他飛行器注意航線和避讓。
“為什么會突然想問這個問題?”白素仙側著臉看著張鐵,似乎想從張鐵的臉上看出一點什么東西來。
對白素仙的注視,張鐵毫無所覺,他依舊看著飛舟外茫茫的云層,隨口說道,“只是剛剛聽到劉星他們的歡呼,心有所感而已,我已經很久沒有這么高興過了,哪怕活得燭龍領也沒有這么高興喜悅過,就在剛剛,我突然發現,我竟然有點羨慕他們!”
“你知道嗎,我有時候覺得,你的這具身體里,好像有另外一個人!”白素仙的話讓張鐵心中微微一震,張鐵轉過頭來,看著白素仙亮晶晶的眼睛,白素仙笑了笑,深情款款的看著張鐵,“以前聽說過有人有雙重性格,我還沒見到過,可看到你,我有點相信了,你這具身體里,似乎有兩個靈魂,其中一個豪爽大氣,是男人之中的男人,而另外一個,卻是一個向往平淡生活的普通大男孩,偶爾,還會有一點多愁善感,還會很爛漫……”
無論怎么裝,張鐵知道,自己就是自己,哪怕他現在扮演的是崔離這個角色,但時間久了,和他有著最親密接觸的這些人,還是能發現他本性之中的一些東西,畢竟,他是張鐵,不是崔離,這兩者的人生軌跡和思想,或許有重合的地方,但無論如何,也是兩條不同的線。
崔離會為白素仙準備燭光晚餐嗎?有可能不會,而張鐵,就在前兩天,很用心的為白素仙準備了一頓燭光晚餐,感謝白素仙為他做的一切,那頓燭光晚餐的所有東西,都是白素仙自己在修煉的時候張鐵親自動手做的,當時的餐廳就布置在這里,在漫天的星光下,張鐵帶著白素仙走到了這里,然后給了白素仙一個巨大的驚喜。
那天的晚餐之后,張鐵告訴白素仙,以后別叫他老爺了,也別再自稱奴家,白素仙鄭重的對著他點了點頭,莫名就流下了眼淚。
那天晚上,白素仙很瘋,似乎想把自己揉碎了和張鐵融為一體一樣。
也就是從那天之后,白素仙知道,她真正走入到了張鐵的生命之中,而不是只會出現在張鐵的床上。
兩個人相識的過程或許沒有那么多的詩意,但在一起久了,除了床底之間的歡愉與身體只見的交流,兩個人還是慢慢的有了感情,張鐵對白素仙也有了更多的欣賞,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在此刻張鐵的眼中,白素仙就是他的朋友,情人,兼身邊得力的幫手,這是一個可以信任的女人,是一個可以摟在自己懷中,也可以放心讓她站在自己背后的女人,張鐵的世界,也慢慢向白素仙敞開,很多時候,都不再刻意的偽裝自己。
“你有沒有想過,或許我的這具身體里面,真的有著另外一個人,另外一個和你知道的崔離截然不同的人?那個人,就是一個向往老婆妻子熱炕頭這種生活的大男孩,一個戀家的,沒有多少野心的小男人……”
“這已經是你第二次和我說這種話了?”白素仙柔媚的用手捋了一下自己的發絲,整個人輕輕的靠在了張鐵的懷中,“我說過,只要你不是魔族,其他的我都不會管,也不在乎,就算你是江洋大盜,就算你是太夏的通緝犯,就算你被太夏廷尉府和七大宗門追殺,我也會跟著你,除非你嫌棄我了,不要我了,你想去殺人,我和你一起去殺,你想搶劫,我給你放哨,你若想女人,我幫你把她按住……”
這是一個敢愛敢恨,愛起來就能不顧一切的女人,白素仙的話,讓張鐵都無言以對,只能嘆息一聲,“我自己都沒想過我值得你對我這樣?”
“你就是我命里的冤家,我這條命都是你救的,我的身子,我能有的東西,我能給你的,就都給你,你就是我白素仙的男人,我這一輩子就認定你了!”
張鐵從來不怕捧場做戲,就怕美人情重,因為前者,那是露水姻緣,而后者,一個愿你好,愿你快樂,愿把一切都交給你的女人,已經是你生命旅途之中的良辰美景,是那條匯入你命運之河的美麗溪流,更是你臨終之前還會默默在心中念叨著的那個名字,這樣的人,已經值得你用心去愛惜,用生命去守護,不能辜負。
貝芙麗,菲奧娜,琳達她們是這樣,眼前的白素仙也是這樣。
世間難得者,唯有有情人。
這個時候,許多的念頭在張鐵的心中流過,連張鐵自己都不知道為什么,他心中突然就涌起一股沖動,他把白素仙抱在懷中,然后就在白素仙的耳邊,輕輕說了一句話,“其實,剛剛你說對了,這具身體里的確有另外一個人,我不是崔離,真正的崔離,幾十年前就已經死了,我有另外一個名字,我叫張鐵,剛剛被太夏撤銷了通緝令的那個張鐵!”
一個人一輩子,總有一些時候,在做什么,在說什么的時候,沒有那么多的算計,沒有那么多的功利和擔憂,而只是問心而為,只求內心無愧就好,張鐵現在就是這樣,他不知道這個時候告訴白素仙這些會有什么后果,他知知道,這個女人,是可以信任的,是可以分享他的一些秘密的。
一個人活著,如果身邊連幾個可以信任的人都沒有,永遠對別人豎起一道防備的屏障,那何嘗不是一種悲哀。
一個真正的梟雄可以永遠活在這樣的狀態之中不用擔心自己精神分裂,但張鐵不是梟雄,也不想永遠活在這樣的狀態之中。
這種生活狀態,其實很累,無形之中讓人心中會有一股壓力。
能把自己的秘密與身邊親密的人分享,張鐵突然感覺到一陣前所未有的輕松。
聽到張鐵的話,白素仙的身體微微一震,然后一下子抬起了頭,用六分震驚四分懷疑的眼神看著張鐵,似乎是在確認張鐵到底是不是在和她開玩笑。
“怎么會……幽州之虎張鐵的通緝令我見過……你們的身材和面貌……”
白素仙正說著,突然之間,一下子睜大了眼睛,用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正在摟著她的張鐵,就在她的注視下,整個人的身體閃過一陣淡淡的光華,然后就如漣漪一樣慢慢波動起來,整個人的面貌,身體,在半分鐘不到的時間內,就變成了光著一個腦袋的張鐵的模樣。
崔離身上穿的衣服,此刻穿在張鐵身上,莫名顯得有點不太合身,也有一點滑稽,但白素仙卻笑不出來,因為眼前的一切,對任何人來說,都太過震撼了。
“這是我覺醒的一種神脈級的先祖血脈,我稱之為幻體神脈,這種神脈獨一無二,懷遠堂的長堊老都不知道,我還掌握一種秘法,可以讓我模擬出其他功法凝聚脈輪后的效果,足以以假亂真,掩人耳目,真正的崔離這個人,只是一個很普通的人,很多年前就被太夏通緝榜上的毒狼朱量給殺了,在殺了崔離之后,毒狼朱量這些年一直以變裝之術用崔離這個身份作為自己的掩護,在雍州秘密經營著自己的巢穴,直到遇上我被我干掉為止。”張鐵平靜的看著白素仙,連聲音都變了過來,簡單的幾句話就回答了白素仙所有能想到的問題,“在福海城慘案發生之后,我被人陷害,不得不亡命天涯,因此想來想去,也就啟動了崔離的這個化身,然后在地元界遇到了你……”
此刻的張鐵,雖然年紀已經過了三十歲,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整個人的面目,完全沒有顯老和變化多少,看起來就和一個十六七歲的年輕人一樣。
單純從面貌上來看,張鐵的樣子,比他那121個徒弟中的許多人都要年輕稚嫩很多。
白素仙用有些顫抖的手摸在了張鐵年輕的臉上,輕輕摩挲著,感受著張鐵身體的溫度。
張鐵原本以為看到自己的真身,白素仙會震驚,難以接受,但讓他沒想到的是,白素仙眼中震驚的神色,只持續了短短幾秒鐘,然后白素仙的眼中就綻放出一道奇異的光彩,喃喃的念出張鐵的那首詩,“世間難得者,唯有有情人。江山如糞土,不屑霸者譏。余皆匆匆客,秋離春不歸。若得有情人,愿為田舍郎。朝牧青牛去,暮采野花回。執花插霜鬢,同看彩云灰——寫下這首詩的人,人族最出名的黑鐵騎士,那個從黑炎城走出的翩翩少年郎,太夏無數女人,無數女騎士的夢中情人,就是我的男人,就是我白素仙的男人,這么帥,這么年輕,這是老天把你送到我身邊來的么……”
白素仙一邊說,眼神都迷離起來,而且臉上居然莫名顯現出紅暈,突然有些害羞起來,就像小姑娘一樣,有些不敢看張鐵的眼光。
說實話,和白素仙在一起這么長時間,張鐵還是第一次看到白素仙害羞起來是什么樣子。
“你……你會不會……嫌我老了……”
白素仙的第一個問題,聲音還帶著一絲緊張,卻直接讓張鐵的腦袋當機了片刻,覺得兩個人現在好像完全沒有在一個頻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