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一聲,就在上千軍士和幾十部裝甲車和鋼索的牽動下,象山城北邊上百米的一段拆得只剩下一半墻面的城墻,一下子轟然倒塌,在地上激起大片的灰塵,還不等塵埃落地,上萬軍士和幾百輛卡車就開了過來,無數人忙碌起來,把掉落在地上的大塊的城磚還有澆筑的水泥塊拖走,拉到遠處的護城河中,直接把護城河的一段填埋了起來。
而在這些“建筑垃圾”運來之前,象山城北面的幾道城門的鋼鐵大門,早已經被人拆下丟到了護城河中,被成千上萬噸建筑垃圾掩埋了,象山城的護城河的許多河段都斷流,成了小水溝,而整個象山城,則像是一個巨大的拆遷工地——城門被拆下,城墻被拆毀,城墻內的蒸汽防御設備,都被嚴重的破壞,難以修復。
干這一切的,正是聚集在象山城內的上百萬大軍……
“來,這里還有一口大板井,把那邊那棟房子的墻拆了,叫工兵營的再拉兩車水泥過來,要把這口井徹底的給填了,奶奶的,老子們就算要走,也一根毛都不留給魔族的那些狗腿子……”
張鐵剛剛轉過一條街道,就看到街邊的一顆大樹下,一個穿著上尉軍裝的太夏軍官正扯開了衣領,一只穿著皮鞋的腳正踩在在一口直徑四五米的露天板井的石雕井欄上,指揮著他身后的數百個太夏士兵,把那邊的一棟精美的房子拆下來,然后要把這口井徹底的封住。
看到這個情景,張鐵轉頭對著身邊的幾個人搖了搖頭,“可惜了,這里也不行了……”
“這口象山古井,已經有500多年的歷史,用這口古井做出來的古井豆腐,是象山城一絕,當年我還未成為騎士的時候,每次來象山,都要點一下古井豆腐嘗嘗,在這口古井周圍的這片街坊人家,每家都有一個作坊,世世代代差不多都是做古井豆腐的,因為這象山城的古井豆腐聞名武州,每日供不應求,就算只是做豆腐,這里附近的人家也可以過上不錯的日子……”
開口的是那天與魔族大地騎士戰斗的一個老者,一邊說著,一邊惋惜的搖著頭。
這個老者,姓龍,叫龍淼,原本是武州象山郡三德堂龍家的太上長老,魔族入侵太夏后就被安西督護府督宰征召駐守象山城,老者身邊還有兩個黑鐵騎士,一個叫方輝,一個叫彭玉鱗,這兩個黑鐵騎士都穿著甲胄,方輝神態威猛,彭玉鱗則看起來文質彬彬,他們是現在駐守集結在象山城中武州軍的兩個軍團的軍團長,當日還有一個駐守象山城的武州騎士,則已經戰沒,現在駐守象山城的四個騎士,都在這里了。
張鐵已經在象山城呆了兩天,今天過后,明天這里的兩個軍團就要撤走,今天張鐵突然有些感懷,想在這即將被遺棄的太夏城市中轉轉,其他幾個人,自然就在一旁作陪,在象山城中,張鐵不插手任何軍事和管理事宜,只負責應對來襲的魔族騎士,負責軍事和管理事宜的是方輝和彭玉鱗兩個軍團長,但四個騎士之中,隱隱都以張鐵為首,這也是騎士世界的規則,一堆騎士在一起,較論高低的,就是實力,張鐵的實力當之無愧的最強,所以分量自然也最重。
雖然和張鐵接觸的時間還不算長,但張鐵那天的風姿已經徹底的讓幾個人折服,千機真人大名鼎鼎,無論是三德堂龍家的太上長老,還是原來武州軍的兩個軍團長,都非常愿意和張鐵走近一點,更何況張鐵現在雖然已經名重天下,但整個人無論是面對普通的武州軍士,還是豪門長老,都沒有什么架子,談吐之間,總讓人如沐春風,心生好感。
“只要殺光魔族,等到圣戰結束,象山城重新光復的那一天,咱們還可以在這里再把古井挖開……”軍團長方輝殺氣騰騰的說道,“圣戰咱們已經打了兩次,再來一次,也沒什么可怕的!”
彭玉鱗沒說話,原本在武州軍內,彭玉鱗作為武州軍的一個軍團長向來心高氣傲,本身實力也強悍無比,那天戰斗,他一個黑鐵騎士就同時敵住三個魔族的黑鐵騎士,而且最后還干掉一個翼魔黑鐵,武州軍內都知道彭將軍從來不服人,就算是在督宰大人面前,彭將軍的脖子也硬得很,還獲得過一個強項將軍的雅號,但和張鐵在一起,見識過張鐵那天戰斗的手段,
向來不服人的彭玉鱗對張鐵也心悅誠服。
那邊正在準備填井的軍官看到張鐵他們幾個人走近,特別是看到自己的軍團長還陪在來人的身邊,心中一下子就知道來的是什么人,馬上一個激靈,馬上就跑了過來,啪的一下立正,對著“武州軍銅爐軍團第三兵團第六師團上尉軍官高飛見過軍團長……”
“好了,去做你的事情吧!”方輝揮了揮手,讓這個小軍官離開。
“是……”高飛一邊離開,還一邊偷偷往張鐵臉上打量,眼帶崇敬之色,千機真人張鐵這兩日在象山城駐守的消息,早已經在城內傳開,同時傳開的,還是張鐵那天擊殺了兩個大地騎士兩個黑鐵騎士的戰果,在普通軍士的心目之中,像張鐵這樣的人,簡直是傳說之中的存在,比超級偶像還要超級偶像。
張鐵走到了那口即將要被填埋的古井邊上,摸了摸古井的井欄。
古井的井欄上,周圍一圈都是完全陷入到石頭之中的一指深的打水上來的繩索的印記,那印記,代表著這座城市之中無數家庭許多代人在這里生存的希望和寄托,而古井的旁邊的地上,那一塊塊的青石在歲月的洗禮下,變得光滑如鏡。
古井邊上就有打水的水桶和繩子,住在附近的人雖然離開,但這些東西,都還好好的放著,不忍心破壞。
500多年的古井,井口五米之下就可以看得到水面,那水面上,還有一層淡淡的薄霧,井水清澈如鏡。
旁邊一棟宅子的一堆院墻已經被拆了大半,張鐵暗暗嘆息一聲,正要離開的時候,一個頭發胡子已經全部花白,身上穿的衣服樸素干凈的老人從旁邊的巷子里走出,挑著一對水桶,來到井邊,拿過繩子和水桶,丟到井里,打了一桶水上來……
象山城中的民眾早已經全部撤離了,看到這里突然有一個老者來打水,張鐵都有些愕然。
老者的年紀有些大了,在打上一桶水來說之后,再想打第二桶,就有些吃力。
“老人家,我來幫你……”張鐵連忙走到了老者身邊,幫老人把井水打上來,倒在桶里,“老人家,現在象山城中的民眾都撤走了,你為什么還在這里!”
老者笑了笑,“讓年輕人離開就好了,我從小就在這里,喝著這古井的水長大,我父親在這里長大,我爺爺在這里長大,我爺爺的爺爺都在這里長大,我老伴兒也留在了這里,魔族來就來好了,憑什么魔族一來,我就得走?怕它們不成,到了我這個年紀了,我還怕什么?我要走了,我老伴兒不是沒有人陪了嗎?”
這老者短短幾句話,不知道要讓多少人羞愧。
“這古井也要填了!”張鐵溫聲說道。
“我知道,我知道,我剛才就聽到外面的軍爺在叫了,我就想在這井填了之前,我再打點水上來,再做一次古井豆腐,我老伴兒以前在的時候,最愛吃這里的古井豆腐了,也是因為這個,年輕的時候她才嫁給了我……”老者說完,臉上還有些緬懷的神色,然后從頭到腳看了看張鐵,“現在留在象山城的年輕人都是我們華族的好漢,你這么年輕,也來武州打魔族?”
張鐵點了點頭,手上卻沒停下,又打了一通水上來,來著挑來的桶稍微有些大,一只桶要打兩次才裝得得八分滿。
“你家是哪里的?”老者居然和張鐵聊起了家常。
“幽州!”
“幽州,哦,東北督護府地界,的確遠,我長這么大,最遠只到過環州和銀州!”老者突然來了興趣,“你殺過魔族嗎?”
“殺過幾個!”張鐵謙虛的說道,拉著繩子,把第四桶水打上來,倒入老者挑來的桶中,才把兩只捅裝滿。
“我最小的孫子也差不多有你這么大了,沒想到你這么有本事!”老者感嘆著,“咱們西北人,特別是咱們武州人都豪客,你年紀輕輕這么大老遠的來打魔族,要是不嫌棄,我就請你吃一頓古井豆腐吧,過了今天,以后可能就吃不到了……”
“好,那多謝老丈了,你家在哪里,這水我幫你挑過去吧!”張鐵說著,就從老者手里接過扁擔,把兩只水桶挑了起來。
“就在前面,我帶路……”老者也不客氣,直接走在前面,往小巷子里走去,給張鐵帶路。
張鐵跳起水桶,回頭看了一眼龍淼,方輝,還有彭玉鱗,“走吧,一起去,看來今天我們還有口福,不用等到圣戰結束,就可以再吃一次象山城的古井豆腐!”
聽張鐵一說,方輝連忙沖了過來,要接過張鐵的扁擔,“我來,我來……”
讓大地騎士挑水給黑鐵騎士喝,整個太夏敢心安理得這樣做的黑鐵騎士還真找不出幾個來,更不用說這個大地騎士還是張鐵。
張鐵笑了笑,揮了揮手,表示不用,自己也不介意,“哈哈,誰挑都一樣的,我只是幫幫這個老丈,過了今天,方兄以后到了別處,要吹牛的話,就可以對別人說你最后一次吃象山古井豆腐的時候還是我給你挑的做豆腐的水……”
三德堂的太上長老則哈哈大笑起來,“說的也是,今天我們吃的豆腐能讓千機真人來挑水,這待遇,說出去誰會相信,太夏還有誰有這樣的資格,將來我等就算與魔族戰死沙場,就憑今天吃過這豆腐,也不算遺憾了……”
“這口古井我看就留著吧,就算魔族真占領了這里,只有一口井,也不頂什么用,而且看到象山城中所有的井都被我們填埋了,自來水系統也被破壞,以魔族的多疑和狡詐,我們留著這一口還能用的井,魔族也不敢喝這井里的水……”一直沒有開口的彭玉鱗也說了話。
彭玉鱗的心思要比方輝細膩一些,他看得出張鐵是動了惻隱之心,這口古井要是今天填埋了,整個象山城中再無活水水源,在這種情況下,等到明日駐守城中的大軍一撤走,不愿離開的這個老者,哪怕魔族的大軍還未打來,但他能在象山城里一個人活下來的幾率也就不大了。
“那就留著吧,彭老弟說得對,整個象山城就留著一口古井,魔族也不敢喝這里的水……”方輝也一下子明白了過來,兩個軍團長做的決定,也就等于是現在象山城中的最高命令了,未免幾個人走后有不知道的人把這古井填了,方輝還特意招呼了那個叫高飛的軍官一聲,留兩個人在這里把井守住,在明天大家撤離之前,不許讓人把這口井給填埋了。
幾個人來到小巷深處的老者家中,老者家里,現在果然只有老者一個人在住,老者所謂的老伴兒,也只有家中正堂中擺放著的一塊靈位……
老者姓周,是土生土長的象山城中的居民,象山城中的居民4個月前就開始撤離,老者誓死不愿離開象山城,就一個人帶著一只貓留了下來,這家中,擺放著足夠的糧食,還有足夠燒幾年的柴火,老者還在家里的院子里,開了一塊地,足夠生活了。
老者家里就有作坊,小磨,黃豆,一切都是現成的,而且已經準備得差不多了……
張鐵他們到來,老者很高興,把自己收著的棗子拿出來給張鐵他們吃,自己則忙活起做豆腐來。
第二天,天微微亮,三千多艘大型的飛艇組成的飛艇大隊,就飛抵象山城,在象山城城中和城外四面的飛艇起降場中降落下來,開始撤離象山城的駐軍。
而這個時候的象山城,四面城墻上的城門都已經被拆除,每一面的城墻上還拆毀幾段一兩百多米長的城墻,城內的所有水源都被破壞,能燒的東西全部燒了,燒不了的就砸碎或者破壞,要么就掩埋,還有兩個軍團的工兵隊伍,在城里城外的一些地方還設置了一些專門針對魔族九級戰士的陷阱……
只是兩三個小時的時間,象山城中所有的駐軍,就全部上了飛艇,所有飛艇升空。
離開象山城的時候,張鐵在天空中最后看了一眼“堅壁清野”后的象山城,還有昨天的那個小院,時值中午,那個老者正悠閑的躺在院中的一顆棗樹的躺椅上,在空無一人的城市,在自家的院子之中,曬著春日難得的暖陽,懷里抱著一只花貓,正在打著盹。
張鐵都不知道該說什么,只是心中突然升起一種奇怪的感覺,整個人的精神,在那一刻,似乎都得到了升華一樣……
你若不怕,心有所依,這個世界又能拿你怎樣?
這象山城中的古井豆腐,還有那個躺在躺椅上曬著太陽,陪著老伴兒,渾然沒有把億萬魔族大軍和幾十萬魔族騎士看在眼中的普通老者,也就成了張鐵在離開象山城前,對這座城市最后的印象……
“走吧……”張鐵和幾個騎士凝立在天空之中,轉頭對另外三個人說道,張鐵話音一落,天空之中,一道金光就如電飛來,那聲勢速度,倒把龍淼和另外兩個騎士嚇了一跳,方輝還以為是魔族高手突襲,差點忍不住一下子要動手。
張鐵一下子攔住了方輝,“方兄勿怪,這是我的寵物坐騎……”
話音落,雷隼已經飛到了張鐵面前,繞著張鐵歡快的轉著圈。
看到如此神駿的大鳥,幾個人都吃了一驚。
“啊,這是什么鳥,剛才的速度怎么那么快,差不多都超過音速了?”方輝和彭玉鱗都瞪大了眼睛,驚奇的看著雷隼,就像看一個怪物一樣,這樣的鳥,以兩個人的閱歷見聞,居然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只有三德堂龍家的太上長老,在看到雷隼的時候,眼中精光爆射,猶如見到稀世珍寶一樣。
“龍老哥或許已經知道了?”張鐵笑著說道。
聽張鐵這么一說,方輝和彭玉鱗的目光都轉了龍淼。
龍淼捻著自己的胡須,也不是完全有把握,“這鳥似乎……似乎有點像是傳說中的浴雷電而重生的雷隼,雷隼原本就是鳥類之中飛得比較快的,傳說中,雷隼在一生之中至少要經過一次雷電的洗禮,如果成功,就會完成一次進化變異,如蛇蛻皮,如騎士凝聚脈輪,能力突飛猛進,我以前在一個拍賣會中看到過歷經三次雷電洗禮而沒有死掉的雷隼,最后被人以超過百萬金幣的價格買下,這雷隼這么大,比我當初所見雷隼大出數倍,而且速度更是驚人,如果這雷隼是經過雷電洗禮之后蛻變如此,那此鳥進化的次數一定非常驚人,已經可以稱為鳥中神物,如果能馴化,恐怕……比白銀秘藏還珍貴……”
“哈哈,龍老哥果然見多識廣!”張鐵大笑了起來,然后就在幾個人羨慕的眼光之中,一步跨上雷隼,沖天而起,“這雷隼,不僅飛得快,更難得的是在空中眼力超群,數百里外的目標都能發現,有它在,我這次一定讓敢來騷擾襲擊飛艇大隊的魔族騎士有來無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