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紅的血液不斷自手腕處滴下,一滴,兩滴,很快就在地上聚起一灘小小的血泊,李云躺在一座破敗的屋中,仰著頭,眼神平靜。
手上的傷勢是因為打到傘面上的反震,可以說是他低估了那紙傘的防御,同樣,也高估了自己現在的身體素質。
破屋不大,四處漏風,不過最重要的門窗還完好,并且還有一張木床,上面床褥都還在,并微微拱著,輕輕顫抖。
李云進來時并沒做到悄無聲息,想來床鋪上的人被嚇壞了。
只是他也沒功夫去理會屋子的主人,只是蹲在角落,默默對自己的手臂做初步治療。
終于,內服外敷的丹藥都開始起作用,手臂化作清涼,李云慢慢動了動手臂,已經無礙。
手中生出暗炎,一揮,地上的血泊頓時蒸發,一路上行來,李云都把血跡如此處理,這樣應該能讓他在這里待不少時間了。
血液大量流失讓他頭有些許暈眩,不過這對他也不是什么大問題,包裹里的丹藥作用不同,其中就有補充身子的果腹丹,并且數量還不少。
拿出丹藥,連咽兩粒下去,李云這才緩緩舒了口氣,撇過頭,看著床鋪上的小人,這又是一個小女孩,不過身子纖弱,骨瘦如柴,只有眼睛大大的,怯怯的盯著自己房中的不速之客。
讓李云意外的是,這女孩是貓族。
因為小梓的關系,李云對貓族還是有不少好感的。
女孩身子的瘦弱很夸張,顯然不是因為平常的挨餓導致,她是得病了。
而在貧民區生活過數年,李云很清楚,在貧民們眼中。生病代表著什么,那是比直接死亡更可怕的事,因為這會拖累一家人,或者讓其他人在親情和生存面前做出殘酷抉擇,也就是拋棄和不拋棄的二選一,魔界人的家族觀念都很重。盡管對外人可能心狠手辣,但親情實在是一道大枷鎖,越是窮苦,越是需要親情互相慰藉。
“打擾了。”
李云淡笑,開口招呼道。
小貓縮了縮脖子,半響,才道:“錢都在你邊上的柜子里,你拿了就趕緊走吧,待會我哥哥就回來了。”
李云笑了笑。沒再理會她,只是蹲坐在地上。
“我不騙你。”
怯怯的聲音再次從被褥中傳來,隨后便是劇烈的咳嗽,因為整個身子都捂在被子里,所以聲音顯得悶悶的,李云卻似睡非睡,眼眸半合起來。
“怎么樣,能做到完全屏蔽么?”
“現在還算穩定。”
夜菱的語氣有些嚴肅。現在他們涉及的領域已經是夢魔族的核心,而且初次嘗試就要做到萬無一失。她的壓力也是極大。
五道信念之力交織,勾勒出的大網穩定的在李云體外漂浮著,不斷篩選著涌來的信念,這張大網是夜菱花了兩年的時間構造編制而出的,因為不清楚夢魔族的獨特手法,所以夜菱也只能占著掌控力超絕。選擇了這個笨辦法,不過,只要能起作用,那再笨的辦法也是好辦法,現在是這張信念大網初次起作用。接下來還要做出無數微調矯正,所以李云也只能蹲坐在這,免得出現意外打擾了夜菱的動作。
至于無月家的緣,這種能在記憶本身就發揮作用的詭異力量,李云在三年前就能對其短暫的屏蔽,到現在自然早就找出了針對性的辦法。
所謂緣,是基于擁有“相同的記憶”,那只要將這部分記憶刪除,自然就最根本地把緣斬去,但記憶源自靈魂,刪去記憶不論能否做到,如此做無疑是自毀前程,而李云想到的辦法,就是把這段記憶進行“壓縮”和“加密”。
所有與無月家有過接觸的記憶額外劃分一個地方,進行有規則的打亂重組,如同橫版閱讀和豎版閱讀,雖然內容相同,讓李云本身對這段記憶的理解沒有任何錯,但其實已經完全不同,這是第一步,如此,就已經把緣削去大半,而后再進行壓縮,把沒必要的細節剔除,扔到遺忘的殿堂,最后是加密,就是用靈魂力量把這塊區域加以禁錮,唯一的副作用,也許就是當李云要回想時,會有稍稍的愣神,而帶來的好處,就是無月家的緣完全消除殆盡。
此時,小貓的咳嗽越發嚴重了,似乎是因為剛剛鉆出被子吹了風,又或者是受驚,咳嗽一聲接著一聲,有些撕心裂肺的樣子,也就在同時,破敗的大門被砰的一聲砸開。
“小芽!”
進來的是一個貓族的強健少年,穿著雖然破舊,眼神卻帶著狠厲,灰色的麻布衣上沾著點點血跡和煙熏火燎的污漬,尤其是兩個手掌上,爪子鋒利,其中幾個上還嵌著鮮紅肉末,可見是個狠人,小貓的咳嗽在門外就能聽到,他自然是帶著焦急進來,不過在第一眼看到墻角的李云后,他便渾身炸毛了。
扔下手中還熱乎的食物,少年身子一閃就把右手聚攏成爪撓向李云的眼珠,只是他沖去的速度快,回來也同樣迅速,李云甚至都沒看他一眼,就揮揮手將之打到了對面的墻角,手中的黑芒一閃而逝,讓少年臉色瞬間灰白。
李云沒下狠手,但只是顯露了一手靈師的光芒,少年就仿佛天塌了般,撞在墻角,身子軟趴趴的跪在地上,神色呆滯。
家里來了靈師,他攻擊了靈師
“哥!”
咳嗽依舊,小貓凄厲的喊了一句,奮不顧身的從床鋪上滾下,踉蹌地爬向自己哥哥,只是,李云顯然是低估了這只常年臥病的小病貓,只見她爬到一半,身子就一頓,而后便轉過身,向李云爬過來,“靈師大人。靈師大人,小芽求求你了,放過我哥哥吧,你要什么小芽都給你,只要放過哥哥,小芽整個人都是你的!”
兩三句求饒的話在斷斷續續的咳嗽聲中說完。名為小芽的貓女抖抖索索的就要扒去自己身上唯一的,滿是補丁的單衣,盡管她此時全身瘦的只剩下骨頭,但從臉上的神情中看,她此時的確是準備豁出一切了。
“小芽!”
少年回過神,不由目眥盡裂,含著嘴中的血水,叫道。
“好了。”
李云淡淡皺眉,夜菱的修正調整需要安靜。房外的戰火連天倒也罷了,他希望房中能保持安靜。
“我不會把你們怎么樣,先把門關上。”
話剛落下,人影一閃,貓族少年就已經重新把門關上,而后不顧小芽的掙扎,快速把她又抱回了床上,蓋上被子。
“你是反叛軍?”
快速從打擊中回復過來。盡管聽到李云的話,但少年依舊不會放心。而是深吸口氣,轉過身,冷冷問道。
李云沒有理會他,依舊做著自己的打算。
少年咬了咬牙,來到房門前,撿起地上的食物。而后又透過門縫往外看了看,這才轉身,回到床前,“小芽,這是烤肉。熱乎的!快吃!”
烤肉的香味自落地那時就已經撲滿整個小房間,但小芽卻只是搖搖頭,拒絕著難得的美食。
“快吃!”
少年神色一變,把烤肉往前推了推,就差摁在小芽的臉上。
只是盡管喉間唾沫大量分泌,但小芽依舊堅定的搖搖頭,“一定是你趁著外面亂,搶了別人的東西,我不要你去搶別人東西,我也不要你搶來的東西。”
“這是我撿的!”
少年大吼,眼眶泛紅,手緊緊捏著烤肉,讓油膩的汁水浸出,浸濕手腕。
小芽卻還是搖搖頭,道:“小芽知道,小芽就要死了,但小芽不希望哥哥為了小芽去做壞事,小芽死了以后,哥哥就不會那么累,就能去做自己的事,做大事”
“閉嘴!”
少年嘴拙,又心疼妹妹,見她身子難受還要啰啰嗦嗦,只能沖她吼,吼完后,又把烤肉往前遞了遞,只是小芽雖然不再說話,卻還是不吃食物。
她是打定主意餓死自己,好讓哥哥“解脫”了。
“該死!”
咬牙咒罵了一句,少年轉過身,面對李云。
“你是反叛軍嗎?!”
李云至始至終看著兄妹倆,也有些被小芽的話語觸動,此時看著少年,回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你在反叛軍里是什么地位?”
沒想到少年權當李云是反叛軍的一員,此時依舊酷酷的問道。
“你想干什么?”
李云來了興趣,問道。
“我要加入反叛軍!”
“哥!”
少年話剛落,他身后小芽凄厲的喊聲就傳來,小病貓此時的反應比之最初還要激烈,竟然再次掙脫了被子的束縛,雙臂抓向少年的衣角,“你答應過小芽,答應過小芽的!”
“我答應你,但你等得到嗎?!如果沒了你,那我活著還有什么意思?!”
少年轉頭沖自己妹妹吼道,小芽怔了怔,愣愣看著少年,隨后喉間強烈的癢意傳來,小芽再次痛苦的咳嗽起來。
“咳咳,咳咳”
喉間一甜,一口殷紅的鮮血就猛的吐出,直直噴在少年的衣擺上。
“小芽!”
少年失措起來,笨手笨腳的想要扶正小芽的身子,卻被她弱弱的推開,之后又是幾聲咳嗽,直到再次咳出幾口血液,這才舒服了許多,也更加虛弱了許多。
少年看在眼里,見小芽倔強的不讓自己碰,只能紅著眼,再次轉身,看向李云。
“只要你們能治好我妹妹,我就加入你們,做牛做馬,殺人放火。”
“哥你答應過小芽的,答應過小芽”
小芽的聲音已經虛弱的微不可聞,少年權當沒有聽見,只是盯著李云。
“你的身手雖然不錯。”李云看著面前的少年,“但在獸族中也不過是偏上,最重要的是,你沒有覺醒。身為一個普通人,你覺得自己有什么價值來讓我們給你妹妹治病?”
“我覺醒了!”
面對李云的質問,少年厲喝道,雙眸隨即閃過一道精芒。
李云心中一動,伸出手,“過來我看看。”
“哥。別去!”
身后,小芽似乎緩過勁來,痛苦的搖著頭,拉著他的衣角不讓他去。
少年卻是一狠心,為了小芽的病,毅然掙開了她的阻撓,走向李云,而后看著面前的手,也把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黑芒在手間一閃而過。李云眼眸動了動,便把手松開。
少年的意識深處,的確蜷伏著一只灰貓,只是灰貓眼眸閉著,似在昏睡。
這讓李云來了點興致,因為除卻這只灰貓,少年身體其他地方沒有絲毫靈力,無論如何看。都是普通人一個。
“這是被下禁錮了。”
夜菱此時抽空說了一句。
李云沒回話,而是站起。繞過少年,往虛弱的小芽走去。
“你干什么?!”
少年想抓住李云的手,只是眼前一花,卻抓了個空,再看時,李云已經抓住了小芽不足一握的手腕。同樣是黑芒一閃,李云眼中露出驚異。
因為,在小芽意識內,同樣蜷伏著一只黑貓,卻是沒想到。生活如此貧弱的一對兄妹倆,竟雙雙都是曾覺醒過的靈師。
手緩緩松開,少年已經發狂般沖上來,攔在李云和小芽之間。
李云沒在意,而是感興趣的看著兩人,問道:“能說說你們的事么?”
“你不用知道!”
少年回話依舊硬氣,梗著脖子看著李云。
“你若想進入反叛軍,就必須身家清白,這是必須要走的程序,又豈是你不想說就能不說的?”
李云淡淡抬出反叛軍這杠大旗。
果不其然,聽到李云的話后,少年愣了愣,糾結良久,終于妥協,述說起了他們的身世。
兄妹倆本是一個中型家族中的子弟,而且俱是天賦過人,早早覺醒了獸族祖靈,成為當地城中的天才兄妹,不過就在三年多前,一切都變了。
貓族誕生圣女,圣女被接往了原生界的貓族圣地。
這兩件事,在其他種族眼里或許是不值一提的事,但在貓族眼中,卻是翻天覆地的大事,是代表魔界的暗夜貓族和原生界貓族的兩方較力。
當年那次大戰,貓族在圣教帶領下舉族投靠魔族,只余下部分頑固的保守派和頑固分子留守圣地,而當魔族戰敗后,圣教就跟著來到魔界,扎根于此,收攏貓族,建立新的圣地,有教典,有教令,圣教很快就在魔界站穩腳跟,成為大多數貓族的精神支柱。
不過,那些始終留守原生界舊圣地的貓族,沒有跟著大部隊逃到魔界,也意外的沒和強勢的人類起沖突的貓族,此時卻也發展繁榮起來,沒了圣教,他們也沒資格建立圣教,那他們就建立了長老院,以原來的圣地為舊址,建立起更為民主的,也更為有效的權力中心,再次把貓族這一名號叫響原生界。
只是,也正因此,魔界的圣教同樣再也掌控不了原生界的新興貓族,這也是大部分獸族的現狀,舊有勢力和新勢力因為最基本的觀念分歧而對立,或許還有權力的掌控欲因素,總之,暗夜獸族這一稱謂也正是因此由來,作為區別原生界獸族,漸漸被魔界獸族們所接受。
而今的現狀卻是,激動人心的貓族圣女終于誕生了,出現了,但是她卻被接到了原生界的貓族舊圣地,而非在實至名歸的圣教之中。
這對圣教的聲望打擊無疑是巨大的。
也因此,魔界的貓族首次對圣教產生了質疑,產生了分歧。
有的主張去奪回圣女,而有的,則是主張回歸原生界
最后的結果就是,前者清剿了后者,讓整個魔界貓族至少表面上只剩下一個聲音,而作為站錯了立場而失敗的一方,下場就是李云面前的這對兄妹倆了。
“也就是說,你們身上的封印,是你們父母親自給你們下的?為的就是不被仇家發現,延續家族的血脈?”
李云最后做出總結。
少年冷著臉點頭,他身后的小芽卻是淚如泉涌。大驚大喜后是大悲,這妮子的身子已經如風中殘燭,隨時都有熄滅的可能。
“你原本答應你妹妹什么?”
李云再次問道。
少年咬牙,倔強道:“這不重要吧?”
“是圣女大人!”
小芽再次虛弱的開口,眼眸滿是希望的光亮,“去見圣女大人。在她麾下,為她征戰四方,重建家族輝煌”
“哥哥,你答應過我的,要去找圣女大人,連我的那一份一起”
“閉嘴!”
少年嘶吼道,眼眶已經蓄滿淚水,他也看出了小芽的身體情況,若按照李云前世的說法。這已經是回光返照了。
“快救救我妹妹!我求求你,快救救我妹妹!”
少年直接給李云跪下,頭連續砸在地面,發出嘭嘭的悶響。
李云也沉下臉,手一揮,小芽輕盈的身子浮起,之后,始終沒離手的包裹飄起數個瓶子。從中飛出的三四粒丹藥直接被靈力催化為汁液,又化作雨霧。緩緩淋在小芽身上。
所謂虛不受補,小芽的病其實并不是大病,但她一直不進食,身子虛弱如螢火,這就讓現在的情況有些棘手起來,丹藥是給靈師用的。藥力根本不是普通人能承受,小芽的身子沒有絲毫靈力,就如普通人,又遠遠虛弱于普通人,放到現在。若沒有李云在場,她只能是無力回天。
也只有李云的精確掌控,才能極限提供給她精準的藥力,不多一絲,也不少一分,極限治療,在最后一刻奪回那一絲生機。
整個治療如夢如幻,但耗費的時間卻不長,因為小芽的身子實在是太虛弱了,三粒效用不同的丹藥,實際被吸收的藥力也只有百分之一不到,剩下的,李云控制成三團液體,空出三個空瓶,注入了進去。
此時,小芽已經再次落到床上,陷入沉睡。
李云把三個瓶子遞給少年,吩咐道:“三個瓶子,每天各一滴,喂給你妹妹,里面本身就有充饑的成分,所以除了水就別喂她什么東西了,她的胃太虛弱,壓根消化不了食物。”
少年雙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小心接過瓶子,激動的點點頭。
“你放心,只要把小芽安置好,我就”
“你就帶著你妹妹去投奔圣女吧。”
李云隨意道。
少年愣愣看著李云,隨即面色一變,道:“你是想讓我們”
“你就不能往好了想么?”
李云嘆氣,“我不是什么反叛軍。”
“那你是什么?”
“你不用知道。”
李云臉色再次轉冷,繞過他,來到房門前,從門縫看去,不知不覺,一晚上已經快要過去。
“那你想要我們什么?”
少年不依不饒跟在后面,追問道。
“你們只要按照你們最初的打算走下去,就夠了。”
李云轉過身,面色正經的答道。
看似李云的確不是糊弄自己,少年更加疑惑了。
“罷了,送佛送上西。”李云晦氣的低喃了一句,抓過少年的手,隨后暗芒一閃而過,如同最高明的開鎖匠,靈力游走龍蛇,就把少年意識深處的禁錮破解了。
這也多虧他這兩年跟著李松蘭修習靈紋學,否則也不可能這么快就參透這道禁錮的本質。
“你妹妹的身體還太虛弱,等她什么時候能下床了,你再把她的禁錮也消除了。”
李云吩咐了一句,身為家族少族長,他自然不可能不知道自家的禁制手法,而在少年不敢置信的眼神中,李云已經把門輕輕打開。
“等等!我以后該怎么找你?”
“如果你們真的待在小梓的身邊。”李云轉首,淡淡道:“那我們遲早會見面的。”
說罷,李云一步邁出,再見時,門外已經沒了他的蹤影。
他已經在這待的夠久的了,為了不牽連這對兄妹,李云還是決定轉移陣地,而且眼看朝陽初升,這是天界最喜歡的“天時”,現在出現,正好能和占著“地利”的墮天使們干仗,換而言之,馬上就到了李云“離開”的時機,他現在要做的,就是找個好方位,第一時間逃走了。
不成功就成金絲雀,這是現在李云的覺悟,也許不怎么高,但的確是他最大的底線,為此,他布局兩年,只為這一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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