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空的感覺真實地傳來,靈玉愕然地睜開眼,發現自己羽毛一般飄在半空中,呆了。
幸好昨夜她經歷了一場修士亂斗,對于這種事,已經很適應了,很快回過神來。
“怎么會這樣?”靈玉看著自己的手,活動自如,明顯不是幻覺,也不是被禁錮住了,可她的身體確實浮空了。
額頭有溫熱的液體流過,滴答滴答,順著她的鬢角滴落地面。是血,剛才她腦袋撞上架子,當時就撞得頭破血流。
緊接著,靈玉看到,她的頭頂上方,出現了一團光芒。
這光芒并不怎么明亮,但柔和平順,雖是白光,看起來卻覺得溫暖。
這是什么?靈玉腦子里剛剛出現這四個字,這團白光已經向她掠來,之后,她整個人都被白光包圍了。
這一刻,她說不清是什么感覺,好像……好像冬日站在爐火旁的溫暖,又好像夏日泡在了池水中的潤澤。
等到白光消失的時候,靈玉發現,她已經安全地站在了地面上,全身舒服極了,剛才摔摔打打的疼痛,全部消失無蹤。她伸手一摸,血跡還留在她的腦袋上,卻找不到任何傷處。
“咦,仙術?”靈玉想到那些故事里的仙人手段,又是驚奇,又是欣喜。程氏先祖果然不凡,居然在此封印了仙術,千年之后,還救了她一命。
剛這樣想罷,又是一聲輕微的“嗡”聲,她聞聲抬頭,半空中又出現了一團白光,白光里,好像裹著什么東西。
就在她努力抬頭往上看的時候,那團白光忽然消失,里面的東西“啪”一聲掉下來,摔在地面上。
靈玉驚訝地左右看看,沒發現任何異常,才低身把那個東西撿起來。
這東西……是本書。
這本書看起來很尋常,古舊的封面,泛黃的書頁,似乎保存了很久。只是,奇妙的是,從封面到書頁,一個字也沒有。
“真的沒字?”靈玉拎起來,從頭到尾地翻了一遍。
刷刷刷刷,每一頁掠過,全部空白。就在一本書快翻到頭的時候,一張書頁掉了出來。
“咦,這個有字!”靈玉撿起來,看到上面密密麻麻地寫滿了蠅頭小楷。
說是書頁,其實從紙張到大小,都與這本書毫不相干,就是夾在書里的一張紙。她仔細一看,只見上面寫著——
吾名程樂,上界太白宗弟子。吾八歲入門,十三歲入道,近百歲仍碌碌無為,不得已離開宗門,于俗世開枝散葉……
整張紙大約千把字,用詞淺顯,通俗易懂,靈玉字都認得,也基本看懂了。
簡單來說,這張紙就是此處寶藏主人楚國公程悅的簡略自傳。
楚國公程悅,本名程樂,來自上界——什么叫上界,靈玉也不大明白——因為修仙無所為,所以離開宗門回歸俗世,不料,離開之時,卷入了一場奪寶紛爭,無意中得到了一本仙書。為了逃避其他人的追殺,程悅躲入了一個半封閉的小千世界,也就是他們現在身處的世界。
原本,他只打算避避風頭,不料這一躲,就躲了十幾年。十幾年后,他在白水山遇到了當年的大秦太祖范氏先祖,被其打動,決心輔助其建立一個新的皇朝。
——以上是官方說辭,其實真實原因在后面。程悅坦言,他的修為在上界不值一提,一回去肯定被人砍成渣,但不回去的話,又沒有資源繼續修煉,于是他決定,利用俗世皇朝的力量,替自己收集資源,好繼續修煉。
結果很圓滿,他助太祖建立了大秦,封了楚國公,得到整個皇朝的資助,積累了這么多財貨。而可悲的是,他的勢力太大了,引起了太宗的不滿,把他咔嚓了。
后一句是靈玉的猜測,程悅當然沒辦法把他的寫因寫明,不過他有記錄,自己感覺到太宗的不滿,因此未雨綢繆,將一生積累囤積于白水觀隱秘之地,如果他不幸完蛋,就留給后人。
解除此間封印的手法,正如玄塵子所說,月圓之夜,范程之血,這個血,是精血,所以,需要兩個入道的范程后人。程悅十分得意,范氏肯定想不到,他會加入范氏精血這個條件。
靈玉倒覺得,這個程氏祖先很二,范氏想不到,他總得把這個方法流傳下去吧?既然流傳下去了,又怎么會有真正的秘密?要是范氏滅絕了呢?這些寶物豈不是永不見天日?
——不提這個,重點還在后面。程悅說,這些財貨,本界修士看來固然驚人,但在上界不值一提,而他建立這個藏寶庫,最重要的還是存放這本仙書。
這本仙書他研究了五十多年,卻始終找不到頭緒,眼看著自己壽元將近,這輩子已經沒有希望了,而后輩中又沒有一個人足以承擔起這個責任,只好將這本書封印在藏寶庫中。
這本書是程氏的秘傳,他將之隱去形跡,封印在半空中。解除封印的方法很簡單,只要程氏后輩滴血破解,便可顯形。不過,雖然方法簡單,但有寶藏在旁,到這里的人,多半會被財貨所迷,基本不會發現,如此反而安全。
看完這張紙,靈玉摸了摸自己的腦袋。要不是因緣際會,她撞破了頭,從上面掉下來,這本書還真是難見天日。
嗯,現在封印破解,書出現了,說明還是她跟書有緣。
靈玉又翻了翻書,還是半個字也沒有,那些話本不都說,寶物遇到有緣人,會自動顯形嗎?為什么她得到書了,還不出字?或者,要火燒、水浸?她想了想,還是算了,出去以后慢慢研究。
把這本“仙書”揣進懷里,靈玉去找那顆被她捅下來的夜明珠。
三具尸體燒了兩個時辰,差不多燒盡了,剩了些黑糊糊的骨頭,看著有點可怕。
靈玉抖了抖,背上她的大包袱,再度準備離開。
有了夜明珠照明,走迷宮變得簡單多了。她一路做記號,花費了個把時辰,總算重見了天日。
天光大亮,靈玉瞇著眼,花了些時間,才適應了外面的日光。太陽快到正中,估算一下,大概是巳時末午時初,她在廢墟里呆了有六個時辰,肚子空空,餓得頭暈眼花。
緋云和公孫老頭離開后就沒回來,但她不確定,是不是短期內真的不回來,所以,還是離開最要緊。可要離開的話,她又累又餓,走不動了。
靈玉琢磨了下,背著大包袱走小路下山,經過村落的時候,偷入村民屋中,拿了些飯食干糧,以及孩童衣物,留下足夠買這些東西的銅板。
她現在渾身破破爛爛,又背著個大包袱,實在惹人懷疑,不宜在人前出現,只能偷偷摸摸。
之后,火速離開村落,在村外找一個暫時棲身的地方。得益于她平時的不安分,附近的地形她很清楚,村外密林里,有一間小小的樹屋,是村中獵戶打獵時歇息的地方,平時沒什么人,正好可以睡一覺。
到了密林,找到樹屋,三兩下爬上去,靈玉放下包袱,吃了東西睡覺。
她實在太困了,不休息夠,根本沒辦法趕路。
這一睡,就睡到了半夜。
月上中天,靈玉一覺睡醒,渾身舒暢。她吃了些東西,也不急著趕路了。
按說,緋云和公孫堰重傷而去,就算有援兵,也不會馬上回來,畢竟他們自己帶傷,怎么叫幫手?修士之間脆弱的信任,靈玉昨天已經看到了。
這么想來,就算他們想盡快回來,總要些時間吧?靈玉對修士怎么養傷沒有概念,不過看他們昨天那樣,肯定不是一兩天能好的。所以,她現在要考慮的是,怎么安全而不露痕跡地離開,就算以后他們發現了,也找不到她。
一個小孩,背著這么大的包袱,肯定很顯眼,要怎么變得不顯眼呢?
靈玉思來想去,覺得還是弄輛馬車比較好。
租輛馬車不便宜,不過沒關系,應修德紀修明那兩個倒霉鬼身上有不少金銀,足夠她花天酒地玩上大半年。
可怎么租馬車呢?她現在這樣,去租馬車也很顯眼。
嗯,包袱不能帶,藏好,另外,衣服也得換,最好能假扮成中等人家的奴仆,這樣租馬車的時候不會讓人懷疑,不過一路上要安排好,車夫肯定是個男人,她可不能被人劫了。
至于目的地……靈玉想了想,還是按照師父說的,去玄淵觀吧!玄淵觀是個什么所在,她不太清楚,不過,聽師父那話,應該是個挺大的道觀——師父果真不是個野道士,而是有度牒的。
她想著,從貼身小衣里拿出玄塵子給的那本破書。這本書比那本所謂仙書還破,連封面也沒有。她翻開,這里面是有字的,但不知道是什么文字,她看不懂。那張度牒上,一面記著同樣的文字,另一面則是通行的文字,上面寫著:玄淵觀第十六代弟子,法師鄭氏、道號通玄。還有一些金光閃閃看起來很高深的符紋。
“原來師父叫鄭通玄。”靈玉喃喃自語,“通玄是道號,加再上姓……那我豈不是得叫程靈玉?”
她念了兩遍,點點頭:“程靈玉,總比范仙石好,聽著像犯癲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