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的危險在于,昭明劍君誤以為她對徐逆來說是特別的,那么一旦發生什么,就有可能拿她當作要挾徐逆的棋子,甚至于,在徐逆不聽話的時候,拿她出氣。
之前聽說過的事跡,足以說明,昭明劍君暴躁記仇的個性。
所以,她必須脫離這個印象,讓昭明劍君認為她不特別。
可要怎么才能不特別呢?
靈玉一個頭兩個頭,這回事……她沒經驗啊!
越想越煩躁,忍不住抓過徐逆的衣領,咬牙切齒:“什么破主意,虧你想得出來!”
“……抱歉。”徐逆任由她揪著,沒有退開。
靈玉泄氣了,放開他:“算了,我能理解,總比同心契被人發現的好。”
如果同心契被人發現,只要徐逆一日不得自由,她就一日受制于人。而現在這樣,還有可能解決。
“喂,你跟昭明劍君說了之后,他什么反應?”
“他……”
“你說什么?”昭明劍君冷冷地看著下方跪著的徐逆。
“我……”他咬咬牙,“她丹田碎裂,大概已經成了一個廢人,也許活不了多久了,請劍君允準,我去送她一程。”
昭明劍君沒有立刻回答,背著他,面色沉沉。
徐逆不敢再說話,只是靜靜地跪著,等候昭明劍君的決定。如果他當真不同意,那么自己只能……等待靈玉元氣枯竭,命歸黃泉,到時,同心契自然失效,他也就不會再受束縛。只是……
“這么多年,倒是第一次見你喜歡一個女子。本君還以為你心如止水。原來并非如此。”昭明劍君輕哼一聲,“如何,想救她?”
徐逆沒有正面回答,伏下身:“請劍君放心,此事過后,此人與我再沒有關聯。”
“丹田碎裂,居然能夠修復……”洞府內,昭明劍君輕輕敲著劍柄,背對著徐逆,像在自言自語。
徐逆低垂著頭。不敢言語。
“……原來當年她真的研究出了修復丹田的丹藥。”昭明劍君輕嘆一聲,目光悠遠,“靈樞啊靈樞。一身驚人技藝,湮滅于時間的長河,你這又是何必?不成元嬰,不過短短幾百載歲月……一生困于情愛,你可曾后悔過?”
不知道過了多久。昭明劍君重又睜開眼,轉過身,雙目清明冷厲:“你膽子越來越大了,當年甩掉莫沉,故意放走袁復,當真以為我不知道?”
“……”徐逆雙唇緊閉。什么話也沒說。他知道,當莫沉被派來與他同行的時候,他就知道。可他不能再說什么。昭明劍君的個性,向來不允許別人在他面前多加解釋。
“袁復不過跳梁小丑,走便走了。你,明明恨他背棄于你,為何要放走他?”
徐逆沉默許久。低低答道:“袁師兄伴我十幾年之久,一向關愛……何況。他有自己選擇未來的權利,談何背棄……”
昭明劍君忽然笑了起來,輕輕拍掌:“好,很好!我倒是不知道,我親手養出來的孩子,居然如此重情重義!”聽著像是夸獎,語氣卻冰冷。
“既如此,我給你一個機會。”昭明劍君看著跪在面前的徐逆,淡淡道,“假如你完成使命而未死,將來你要的東西,我都給你。兄弟,女人,包括你的母親,都還給你。”
徐逆猛然抬頭,看著他:“劍君!”
“前提是,你完成使命!”昭明劍君冷冷提示。
徐逆眼中的光芒卻未曾熄滅:“是。”
“你……這么做是有理由的吧?”靈玉低聲問。
徐逆淡淡道:“如果我表現得完全沒有弱點,他如何會放心培植我?”
“……原來如此。”靈玉明白了,他這么做,并不僅僅為了避免危機,亦是順勢而為。主動把弱點送到昭明劍君手里,讓他以為自己能牢牢控制住徐逆,這樣,反而能給他更多的成長的空間。
靈玉遲疑了一下:“這么說,我是庸人自擾?”馬上又搖頭,“不對,現在沒有危險,但我已經在昭明劍君心里掛上名了——這算怎么回事啊?!”
徐逆說:“這三十年未曾見你,倒也不見劍君提起……”
“廢話,把柄是關鍵時刻用的!”靈玉打斷他的話。大概是看徐正的情事看多了,徐逆完全沒有自覺,以為不來找她,昭明劍君就不會把她當回事。
這不是不可能,可問題是,靈玉自己不敢賭。這個隱患埋著,不知道什么時候才會爆發出來,萬一爆發得不是時候……她不想再死一次了。
靈玉毫不懷疑,已經失去母親的徐逆,不會再有任何弱點。他主動交到昭明劍君手里的弱點,不過是煙幕彈而已,無論是伏元青還是她,該放棄的時候,他絕對不會留戀。
她突然有些興味索然,不知道該如何將徐逆定位。
同伴?不,從來就不是,他們沒有相同的目標,更談不上多好的交情,只是意外和巧合把他們推到一起,不得不互相共存。甚至于,他們之間根本沒有信任,只能夠用同心契來保證不會背叛。
仇敵?更不是了。他們之間并不存在無法解決的矛盾,甚至于,因為同心契的存在,不得不為對方的安全考慮。
路人?誰見過糾葛如此之多的路人?
目前這種情況,對她來說是潛藏的危機,對徐逆而言,卻沒那么嚴重。就算有一天,昭明劍君拿她來威脅他,也不過是壯士斷腕而已,重傷一次又如何?只要保住性命,他圖謀的一切,都有可能實現。
看著身邊的徐逆,靈玉忽然有一種無力感。也許是同心契給她的錯覺,總覺得可以與徐逆共進退,可直到此時,她才發現。其實他根本沒有必要在意。
“算了,回吧。”她心灰意冷,修為差距如此明顯,根本沒辦法影響昭明劍君。而先前以為,與她利益一致的徐逆,其實有著微妙的差別,這差別導致他們在面對這件事時,可以用不同的態度去面對。
她甚至沒有力氣去埋怨徐逆,反正事情已經發生了,埋怨又能如何?還不如回去后向師父請教。
徐逆一怔:“你……”不明白她為什么突然間改變態度。
他剛要說話。不遠處的湖面,忽然掀起一條巨浪,水氣澎湃。發出一聲悶響。
水浪高高掀起,許多燈船受到沖擊,左搖右晃,許多凡人和低階修士,無法維持平衡。從船上摔了下去。
“撲通!撲通!”落水聲不絕于耳。
“怎么回事?”有人喊道。
原來安靜的湖面,頓時炸開了鍋,落水聲、求救聲、叫罵聲不絕于耳。好好一個談情說愛、喁喁私語的地方,變成了菜市場。
靈玉看得目瞪口呆:“這是干什么?”
徐逆眉頭一皺,撤去隔音結界,人影忽然消失。
瞬移之術!結丹之后。便可施展的瞬移之術。
“喂……”不說一聲就閃人是什么情況?
幸好,徐逆并沒有隱藏氣息,靈玉一扭頭。就看到了他現在站的地方。
徐逆站在湖面上,腳下漂浮著的船板和鮮花。這位置,是剛才掀起水浪的地方,沖壞了一只小船。
小船殘破的船體上,站著一個少女。身段玲瓏,容貌嬌艷。修為只是煉氣,正惶恐地看著徐逆。
“你這是干什么?”徐逆說,聲音很冷淡。
靈玉這才注意到,少女的身后,站著一個青年,穿著跟徐逆相似的紫袍,容貌有七八分相仿,若不注意,險些以為是同一個人。修為不高不低,筑基后期,似乎很快就會圓滿的樣子。
難道是徐家的人?
“怎么,開始管我了?”這青年聲音更冷,而且帶著一股隱約的怒氣,目光轉到靈玉身上,“哼!”
“我幾時管過你?”徐逆淡淡道,“城內不許動武,你若是一意孤行,到時候難免不好收場。”
“有什么不好收場的?”青年聲音更加諷刺,“有徐公子在,不過一句話的事。”
“……”徐逆不說話了。
青年昂著頭,再度冷笑:“我還以為你多么清心寡欲,原來……結了丹,感覺不錯吧?”
徐逆只是站在半空,冷淡地看著他。
他無動于衷的態度,令這青年更是惱怒:“結了丹連態度都不同了,以前你……”
“以前我就是這么跟你說話的,你自己心里清楚。”徐逆神情淡漠,“你心境已亂,再不收束雜念,結丹這一關會很難過。”
“不用你教我!”青年惱羞成怒。
徐逆微不可見地搖了搖頭:“那你隨意。”說著,便凌空踏步離開。
“你——”他的態度,更加激怒了這青年,他一抬手,一柄紫光縈繞的劍在手中現形。
徐逆完全不予理會,繼續走人。他已結丹,面對筑基修士,對方根本傷不到他。
就在這時,一道潛藏在劍光中的寒光陡然閃現,直沖靈玉面門而來。
靈玉眉頭一皺,這道寒光太快,根本來不及閃了,她倉促地一抬手,青空劍出現在手中。
然而,這道寒光并非她以為的攻擊手段,只見光芒直撲面門,面對著她的徐逆看到,臉色頓變,伸手欲將之抓了下來,卻遲了一步,眼睜睜地看著她消失在燈船之上。
而那名青年,也同時消失了。
那什么,十二點前應該還能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