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御風仔細觀察動靜,卻看那身懷直刀的人數居然為之不少,而且越聚越多,東一簇,西一簇,各自成幫結伙,暗藏于百姓之中。
齊御風見這等人都身穿青布短衫褲,頭戴斗笠,目光剽悍,身形壯實,行動快捷,顯然武功不弱,當即他心中暗暗起了戒備之心,暗道:“這些好手聚集于此,顯然別有用心。”
當即他心中起了探視究竟之意,便藏身在岸邊等候,想看這東海巨鯨幫到底如何安排,誰知左等右等,直到傍晚,官軍前來巡查,這些人才一哄而散。
而過了一陣,正道人物趕來,居然與東方不敗發生了沖突,他不得已而為之,才冒險沖入場中,救了張金鰲一命。
此時張金鰲領著解風過來,當著齊御風的面對他一陣吹捧,眾丐幫弟子沒口子地向他道謝,眾人只說他雄姿英發的義舉,誰也不提當年丐幫銅陵分舵分舵陰人被挑之事,齊御風眼看青蓮、白蓮兩位使者臉色青白,站在眾人之后,絲毫不敢抬頭,不禁也心中一陣好笑。
東方不敗衣衫飄飄,背對著熊熊烈火,立在桿上,神色不動,過了一會兒,心中不耐,便冷冷道:“死期將至,卻如此又閑情交游,不覺得有些遲了些么?”
眾人一聽,不由得心中一怔,當即齊御風沖眾人點了點頭,持劍回頭迎向了她,兩人之間最后一戰,一觸即發。
正當此時,突然齊御風身后有人叫道:“御風。讓我來對付他。”
齊御風驚詫的回頭一看,卻見令狐沖昂首闊步。走上前來,他臉色變幻。面上氤氳紫氣一閃而沒,正是紫霞神功練到最高境界時的異狀,當即他不由得心道,看來令狐沖著一次居然也有所奇遇,這內功造詣看上去,居然還勝過自己幾分。
東方不敗聽聞對方由令狐沖出場,不由得嘴角一撇道:“現在想起你是個有擔當的男人了么?”
令狐沖持劍而立,朗聲道:“不錯,今日我便要親手將你殺了。免得你為禍江湖!”
東方不敗“嗤”一聲笑,繼而道:“大義凜然,正氣昭昭,你如此說便是如此之想么?要想親手殺我,卻也得需要點本事才行。”
令狐沖也不多話,當即身形向前一躍,以雷霆萬鈞之勢蕩劍一拂,便襲上了東方不敗的肩頭。
東方不敗臉色微微一變,口中笑道:“好強的內力。你們師兄弟倆個一起偷了太上老君的煉丹泔水嗎?”。說話之際,抬手一拂,手指上一枚扳指抵住令狐沖的長劍向外一推,接下了他這一劍。
誰知她這一推。令狐沖當即借力打力,長劍在手中疾旋,在空中劃了個圈。一劍指向東方不敗小腹,這一招合兩人之力。其捷無比,東方不敗措不及防。急忙向后一飄,離開了那根巨大的桅桿。
令狐沖此時已然將“獨孤九劍”融會貫通,出手空靈無痕,而且一身內力,更是震古爍今,當世幾無人能及,他雙腳一蹬桅桿,如電閃星飛,手中長劍一揮,便追了過去。
他此時劍法之妙,幾乎天下無雙,除了齊御風能認識這等劍招之外,當世江湖高手任憑你眼界再寬,腹笥再廣,也絕難摸得清一招半式,眾人眼見這令狐沖出手兩招,劍路均出乎常人意料之外,甚至無法理解,使人莫名其妙,可是卻威力不俗,攻敵不備,出手便逼迫天下第一的東方不敗接連后退,不禁都吃了一驚。
兩人落地之后,令狐沖長劍如電,一連發了七招,這七招端的是快捷無倫,東方不敗左擋右閃,輕飄飄將這七招全然讓開,瞬息之間,也上前攻了七招,令狐沖持劍一一應了下來。
齊御風在心中喝了一聲彩,并不上前,他此時已然看出令狐沖內力大增,劍法比之先前高明十倍,有心要瞧瞧這一次離別之后,這兩人功夫進境到了如何地步。
東方不敗穿越多年,三年前之時,一身武功便已然登峰造極,登上了日月神教教主的寶座,而在此之后,更是潛心苦練,功夫愈來愈精純;而令狐沖天生聰慧,得了“獨孤九劍”以及九天神雷渡劫的狗屎運之后,內功外功俱已有所解,一身武功出神入化,與往昔大不相同。
這兩人比起武來,與以前私下相處的旖旎風光自不相同,兩人各發快招,都是未曾點到,便已收勢,東方不敗幾次用指頭輕輕掠中了他身上,卻發現他居然神色不動,才知道他一身內功,絕非假冒,防御之強,幾乎與自己相當。
當下兩人便在這海灘之上,飛舞來去,拳勢掌影,劍氣森森,縱橫來去,只見兩人身法均是矯夭如龍,身形飄逸,雖然腳下全是沙石,卻又不激起一點沙塵。
東方不敗見數招一過,令狐沖現個破綻,當即長袖一揮,直撲他的面門,這一條白練橫空射出,夭矯靈動,幻成一片白霧,撲了過去,令狐沖卻只“嘿”一聲,拍出一掌,這一掌正大雄渾,帶起一陣勁風,那條白練在空中轉了個彎,便回擊而去。
東方不敗身形一飄,心道:“這廝內力果然練得不錯,就連這一條白練上的罡氣功夫,都能抵擋了下來。”當即不由得低聲笑道:“好哇,你將我這袖子割得破了,今日我們便割袍斷義,不念舊情,從此再無瓜葛。”
令狐沖聽得這幾句,心中凜然,他如此施展武功,早已竭盡所能,那還能說出話來,而聽東方不敗這言語素若平常,游刃有余,顯然是存有余力了。
當即他精神一振,長劍泛出一道白光,接連使出妙招,但東方不敗的輕身功夫。實在是天下一絕,非當世任何人所及。她身形飄逸無倫,變幻萬方。任憑令狐沖如何騰挪奔躍,卻也奈何不了。
當即他心中一沮,嘆一口氣,抬起頭來,卻突然見到東方不敗的眸子澄澈明亮,炯炯生光,直直地看著自己,突然之間,他心中如電光石火般閃過了一個念頭:“獨孤九劍第七劍‘破箭式’專破暗器。任憑敵人千箭萬弩射將過來。或是數十人以各種各樣暗器同時攢射,只須使出這一招,便能將千百件暗器同時擊落。”
東方不敗的行蹤,其速如電,如矢應機,霆不瑕發、電不及飛,似乎與“獨孤九劍”的之中“破箭式”的所述法門隱然若合符節,只是當時從未想到時間有人還能使出這般快的身法,便只當作破解小巧暗器的奇法巧招。自行略過,此時深究起來,卻也只在心頭模模糊糊留了一個大概的影子。
但他先前聽齊御風講解“獨孤九劍”的經文,雖不明其意。卻也都逐字逐句記憶在心,此時心隨念轉,一式經“長白劍經”而解的“獨孤九劍”的破箭式便煥然出手。只見他長劍輕顫,斜斜一刺。似乎攻向東方不敗下身,但刺出一半。猛然陡然向上一拗,東方不敗輕呼“啊”地一聲,當即肩頭便中了一劍,隨即她身形急向上躍,身上綢帶飛揚,便如同在夜空之中卷起了一朵白花一般,在半空熠熠生輝。
令狐沖見她身形在空中一折,輕飄飄落在地上,與他隔了有十丈之遙,臉上平靜如水,肩頭上一個小小的創口,汩汩留出一點鮮血。
這一劍雖由自己而發,但他卻也殊無喜悅,當即站在地上,卻不知如何說話,他先前憑借一股勇氣,想親自出手殺了這個江湖禍害,但事到臨頭,卻發覺自己卻無論如何,也下不去手,看見對方流出鮮血,心中百味雜陳,便怔怔立在當場。
這時他突然覺得耳邊有一絲聲音傳來,言語輕柔,略帶尖刻:“你方才一劍,倘若再接上后招,分明能殺了我,如此優柔寡斷,婦人之仁,能成什么大事?”
令狐沖聽得這一句,略微迷茫的一抬頭,卻見東方不敗絲毫不理肩頭創傷,撫袖對著他冷冷一笑,接著令狐沖便感覺身前白影一閃,胸腹劇痛,不由得向后一躍,躺在了地上,哇一聲吐出一口鮮血。
原來東方不敗說過那一句,突然身形一閃,速度陡增十倍,落在了令狐沖身旁,使出重手,打在他肚腹之上,在旁人看來,便仿佛她身形突然消失,便已然瞬間移動到了令狐沖身邊一般。
一邊齊御風見到,不由得驚詫莫名,心道這兩人這一個月功夫,居然各有所得,東方不敗此時顯然已臻內氣外功,渾然一體之境,這般橫空挪移的功夫,比之泰山之上決戰,實是要快上太多。
令狐沖方一動身,便覺得體內一股熱流如火,情不自禁咳了一聲,他正欲彎臂起身,卻突然覺得一只小手扶住了自己脊背,那手臂的主人雖然柔弱,但卻堅定無比,便將自己扶了起來。
他看向東方不敗,不由得嘆息一聲,心道若這極速一躍才是她真正的實力,自己先前主動挑釁,實在是自取其辱。
東方不敗并不理他,卻斜睨他身后之人,目光不善道:“你是誰?”
令狐沖微微一怔,回頭一看,忙代替那人道:“此乃我五岳劍派中恒山派的師妹。”
東方不敗笑道:“這般花容月貌的小尼姑倒是少見,怪不得也動凡心?”
一邊定逸師太本來不欲強行出頭,但她平生最是護短,聽到此話,當即不忿道:“你武功雖強,卻也不能大放狗屁,咱家依琳冰清玉潔,德容言工,哪像你這般不人不鬼,不守婦道。”
東方不敗聽到這話,不怒反靜,她抬眼仔細看著那小尼姑,身形婀娜,雖裹在一襲寬大緇衣之中,仍掩不住窈窕娉婷之態,兩只纖纖小手抓住了令狐沖的后背,白得猶如透明一般,當真秀色照人,恰似明珠美玉,純凈無瑕。
而且她一雙妙目之中,眼神堅定,只直直望著令狐沖的側臉,似乎其他一切,均與她無關。此時她跪在地上,全身隱隱發出圣潔的光輝。當即不由得心生愛憐,上前一步問道:“你便是依琳?”
依琳見到這武功天下第一的大魔頭如此溫柔的問她。不由得十分緊張,但看她容姿端麗,十分親切,當即不由得隨口道:“令狐師兄曾經救過我的性命,你若殺他,不若便殺了我抵命好了。”
東方不敗看他楚楚可憐,一雙大眼,清澄明澈,猶如兩泓清泉。一張俏臉在月光下秀麗絕俗,更沒半分人間煙火氣,只是顏容憔悴,似乎為相思所擾,當即不由得一怔,隨后搖頭嘆息道:“我怎么會殺了他,他自不會殺我,我也不會殺他……”她頓了一頓又笑道,“若是殺了令狐沖。你又怎么辦?”
隨后她哈哈一聲大笑,飄然御風而行,此時一條大船沖破濃煙黑霧,臨到海岸近前。那船上雕龍畫鳳,氣勢恢宏,燈火如炬。竟與那寶船之龍骨架構一模一樣,船上更有上千武林好手。都各持兵刃,凜然以待。其中向問天,新晉青龍堂長老上官云、白虎堂長老葛宗宇、朱雀堂長老杜鉉烈、玄武堂長老鮑大楚、風雷堂長老莫成志、驚濤堂長老薛日亭、疾電堂長老王誠、業火堂長老秦偉邦、枯木堂長老桑三娘等都在其中,可謂日月神教菁英,一并而出。
東方不敗飛上船首,目光凜然,口中清脆道:“天下大勢,浩浩湯湯,順之者昌,逆之者亡。齊御風,我心所志,你現已知曉的明明白白,我最后問你一次,汝為伊尹,我為成湯,共成大業如何?”
齊御風上前幾步,站在船邊,搖頭道:“你這人做事,不怎么靠譜,就算你能成功,我看這天下,也好不到哪里去。”
東方不敗疑惑道:“你今年多大,讀過書沒有?”
齊御風道:“十九啦,剛上大一。”
東方不敗道:“既然如此,你還不知道我等的優越之處么?”
齊御風道:“你志向雖宏,但所使得手段卻太過霸道,我不懂治國安邦,卻也知此事并非鐵血一途,此等宏圖偉業,也并非只靠陰謀詭計,武功蓋世就成。現下天下太平,承平已久,你又何苦來哉?”
他心道,這東方不敗文才武功,俱是上品,但自大狂妄,專橫驕傲,這種人不切實際,從古到今都很多,成事不足,敗事有余。只怕若今日不能降服與她,日后天下百姓,必受離散流亂之苦。
東方不敗冷笑道:“一個毛頭小子,也敢跟我談治國之道,既然你心中不服,咱們就手底下見過真章!”
齊御風搖搖頭道:“你比之先前泰山之時,武功更見玄妙,想必已從太極中悟出了無招勝有招的道理了?”
東方不敗得意洋洋道:“不錯,張三豐那老道,果然有些門道。”
齊御風嘆息道:“若是如此,我內力殊不及你,勝你之望,實在渺茫,不比也罷。”
東方不敗道:“哪里哪里,你我銖兩悉稱,功力悉敵,我新近妙悟神功,正好還沒有敵手試招,你不打怎么行?”說罷身形激射,長袖一擺,綢帶飛揚,卷起一朵白花,便朝齊御風襲來。
此時天下正教好手,早已伺于齊御風身后,見她一動,隨即刀槍劍戟,斧鉞鉤叉,一同使出,但見東方不敗長袖一揚,如鳳凰垂翼,卷起一陣罡風,只聽得“啊!”“哎唷!”“啊喲!”慘呼聲不絕,跟著叮當、嗆啷、乒乓,諸般兵刃紛紛墮地。
十幾名好手,居然被她在一瞬之間以迅捷無倫的手法盡數擊敗。
齊御風眼見她站在自己面前,氣勢凌人,方才一招,攻守兼備,已然深得太極拳劍之中,以意馭招,千變萬化,無窮無盡之意,當即凝思片刻,便緩緩刺出一劍。
東方不敗見他這一劍,神色略微一凝,隨即起手還招,打出了一掌,兩人一招一式,都是緩緩發出,實無半分力道。
繼而齊御風又掂起長劍,斜斜一刺,東方不敗閃身躲避,還了一指。
身后群豪及日月神教船上的教眾,見兩人如此使招,不禁都是莫名其妙,這哪里是比武,較之師徒授武還要迂緩松懈得多,但看見兩人神色鄭重,卻也不敢多言。
只有方證、沖虛、向問天、令狐沖等高明之士,才看出兩人如此比武,實在是武學已然練到了極致,對于諸家招數都了然于胸,知道無論使出多厲害的殺手,對方都能輕易化解,已有的套路招式便已不屑使用,必須得另創新招,方能克敵制勝。
方才齊御風第一招劍法,便是由令狐沖巧思而得,略微更改,而東方才智過人,瞬間便解其意,隨即便也創出一路新招,破解了開來。
齊御風又凝神半晌,一劍微顫不停,緩緩刺出,在空中抖了幾個繁復無比的圈子,穿來插去,直過了好半晌,才停劍回轉入懷。
東方不敗見到此招,眼神中立刻浮現出不可思議的光芒,她呆呆不語,靜立半晌,任憑衣袂飄飛,直過了一盞茶的功夫,才緩緩雙掌舞動,右腳實,左腳虛,粘連粘隨,使出一招。
這一掌既出,旁觀的武當派人物無不驚異,原來這一招卻是武當派太極拳的一招“攬雀尾”,武當派上下無人不會,但見她這一招使得似松非松,將展未展,勁斷意不斷,圓融之美盡顯無疑,實在已經練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真不知這魔教教主,何以卻將武當派功夫,練到了如此境界。
齊御風見到這一招,當即臉色大變,慘然道:“以至簡破至繁,教主不愧天下第一,齊御風甘拜下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