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哈德撫摸著膝蓋旁邊靜坐的美女的腦袋,就如同撫摸著一只波斯貓一般,看著遠處的城垛上,一個阿薩辛刺客,沖上了城墻,一陣黑色的箭雨呼嘯著朝他射去,但卻都沒有打中。
那名刺客俯沖進了城墻的另外一側,擋住了馬哈德的視線,從城中傳來的此起彼伏的尖叫聲判斷,勝利將再一次屬于阿薩辛。
“阿密娜在忙些什么?”馬哈德的雙眼緊緊盯住面前的城墻,“她為什么未經鷲巢的允許,就擅自同明教開戰?”
“或許是你的戰績激勵了她,使她對于自己的本事過于自信了吧,大人。”一邊的侍從賠笑著說道。
“嗯……”馬哈德拖著長聲,沉吟了一會兒,卻突然被侍從的尖叫所打破。
“大人,城門開了,城門開了,那個東方人成功了!”
馬哈德抬起頭,但見遠處的城門上敵軍的旗幟已經折斷,巨大的門閘緩緩升起,無數的阿薩辛的士兵,正蜂擁而入。
“好!”他站起身來,“你們幾個,率領士兵進城,打掃好屬于我的房間,今天晚上,我要在加茲溫城慶賀我們的勝利。”
身邊的將領們領命而出,馬哈德再一次坐了下來,問道:“克爾曼的戰況如何?”
侍從略微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一開始打了幾場勝仗,但后來明教身處絕地,反擊而出,幾位寶樹王都上了戰場,局勢反而對我們不利了起來。”
“打到了那里?”馬哈德問道。
“這個……目前在古里安一帶。”
“這個廢物!”馬哈德突然怒氣沖沖的站了起來。“我在為阿薩辛派開疆擴土,她居然允許那些異教徒襲近了我們的圣地!塔米爾呢。他為什么不看著她?”
“是,是……”侍從附和著他的聲音。聽他語氣稍微和緩,又看著遠方洞開的城門說道,“她還要走了咱們三個神奇的東方人,居然把戰爭打到這樣不堪。”
“放肆!”馬哈德轉過頭來,拎著侍從的衣領叫道:“阿密娜縱有再多不是,她也是真神的仆人,是先知,是阿薩辛的利刃,豈容你這種卑賤之人詆毀!”
他松開大手。侍從一下子跪倒在地,拉著他的小腿,不住低頭親吻他的鞋子,嘴里斷斷續續的道歉,馬哈德抿著嘴唇,從腰間拔出一把黃金所鑄造的匕首,遞給了他座前的美貌女子。
有著一頭秀美長發的美貌女子好奇的接過那把富麗堂皇的匕首,握在手里把玩了一會兒,拖著華美的長裙。緩緩的站起身,走到侍從近前,抬手猛然刺中了侍從的胸膛,那侍從發出了一聲駭人的尖叫。接著便倒在了一片血泊當中。
周圍的侍從們都心驚膽戰的低下頭,久久無法把自己的視線從血泊之中轉移開來。
美貌年輕的女子跪在地上,向馬哈德獻上匕首。馬哈德拿起一塊羊皮,將匕首擦干凈。捏著她尖尖的下巴笑道:“作為一名陰影中的刺客,你必須優雅而果斷。弄出聲音可不行。”
美貌的女子點點頭,看著他坐回自己的座位,便柔軟的坐在他的膝前,仿佛自己沒有骨頭一般。
仆人們很快將尸首抬走,血跡擦洗干凈,一切仿佛從未曾發生過一樣,一名刺殺派的宗主仗著膽子上前道:“塔巴斯以北已經盡入我手,再前面便是瘸子帕木爾是否要將其余地方的兵力集中起來,尤其是齊這樣的東方人,放在阿密娜的手中……?”
馬哈德搖了搖頭,譏諷的說道:“你以為那三個蠢豬能跟齊這樣的神戰士相比?阿密娜那個蠢女人……”
他略微思索了一下,便宣布道:“加茲溫城已經落入我手,從即日起,命令大軍返回,我們去鷲巢慶賀我們的勝利,讓我們的勇士暢飲美酒,盡情享樂,順便解決一下阿密娜惹出來的麻煩!”
帳中所有人都已經打了大半年的仗,早已疲憊不堪,聽到這話,無不歡聲雷動,當即齊聲呼喊道:“是!”
馬哈德看著帳中歡樂的景象,嘴角帶出一抹微笑,喃喃道:“反正那個老家伙的日子,也快到了。”
一個月之后,馬哈德以英雄的姿態回到“鷲巢”的時候,慶祝勝利的鐘聲久久不絕,山上歡聲雷動,都為他的不世的功績而歡呼喝彩,一路之上,鮮花遍地,美女列隊,仿佛如同迎接一位凱旋而歸的國王一般。
馬哈德騎在馬上看著面前的幾個刺殺派、秘典宗,傳道師的使者,他們都謙卑的向自己問安,心中不由得大為得意。
他跳下馬匹,問向塔米爾道:“阿密娜呢,她為什么不來見我?”
塔米爾微微搖了搖頭:“她在同明教打仗。”
馬哈德憤怒說道:“為什么要兩線作戰,你為什么不阻止她?亞伯拉罕呢?他怎么也沒來?”
塔米爾微微嘆息一聲,說道:“明教的勢力很強大,但憑阿密娜一人,無法抵擋,所以亞伯拉罕必須同她在一起。”
馬哈德看了蒼老的塔米爾一眼,說道:“他早就被那個女人迷惑了心智,愚蠢的傳道師。”說罷便率領自己的部下,走進了鷲巢最高的山峰,那個原本屬于總傳道師的地方,接受各據點使者的祝福。
他已經為阿薩辛派打下了幾百年都未曾有過的疆土,自然有權利坐在自己應得的位置上,而其他的使者也都覺得自然而然,畢竟這一代的山中老人因為沒有遼闊的疆土,所以一直自己把守著總傳道師的位置,而并不自稱謝赫(國王),現在馬哈德有了如此的功勞,重新建立王朝,由馬哈德擔任總傳道師。已經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了。
夜晚,馬哈德召見了耶斯特。
“你試探的怎么樣了?他是否忠誠于我?”馬哈德急切的問道。
“蒙真神的恩典。他對大人絕無二心。”耶斯特對著馬哈德謙卑的鞠躬。
“那他的武藝呢?是否已經將我派的武功操練嫻熟?”
“是的,他的劍法有如流星。我們派出的十二名死士全都被他一招殺死。”
馬哈德略微放下了心,隨后又直起身子問道:“那他的暗殺術呢?怎么樣?”
“無聲無息,他的行蹤飄忽不定,詭詐異常,堪稱阿泰爾之后百余年來最強的暗影武者。”
馬哈德這才仰起頭,重重的靠在了椅背之上,隨后又忍不住嗤笑了一聲:“不過是個糟老頭子……”
齊御風走出了馬哈德的房間,帶著他那兩柄汲取了無數魂靈的短劍,他穿著那件百余年前。阿薩辛派最強戰士的鎧甲,卻無聲無息,仿佛如同幽靈一般。
馬哈德端著茶杯,久久凝望齊御風離去的方向,他一動不動,耳邊沒有絲毫的聲音,許久,寂靜的夜晚之中似乎傳來了一片噪音,可怖。刺耳的噪音,隨后這聲音又憑空不見,仿佛從未發生過一般。
馬哈德眨了眨眼睛,不知道時間已經過了多久。這樣寂靜的夜晚,天空漆黑如墨,伸手不見五指。對于一個刺客,這是最天然的保護色。而馬哈德的心中,卻泛出了一絲冰冷的感覺。
他自幼在阿薩辛的要塞中長大。他所擁有的驚人的出色本領讓他在組織中迅速崛起,一直到了第二階的位置,僅次于山中老人,他冷靜、專注、謙虛,勤于思考,有著驚人的耐心和聰慧,而這一切,都在導師拉加德的引導下,充分發揮了出來,從而成為了一個優秀的高階刺客。
可是現在,自己已經老了……
馬哈德轉過頭,對著鏡子中的自己嘆息了一聲,自己因為年紀的緣故,變得越來越浮躁,自大,缺少耐心,甚至有些任意妄為,連阿密娜一個小姑娘都管不住……
等等,我為什么突然感慨了起來?
馬哈德突然如同被一頭涼水澆頭了一般清醒了過來。
他仔細回想這大半年來自己的行為,突然打了個寒顫。
為什么我的心智會發生變化?
為什么我會主動攻擊白帳汗國的領土?
為什么我這大半年來突然變得浮躁而不安,強橫而無禮?
我乃是陰影中的刺客,這一切都與我的信條不相符合,這究竟是因為什么……?
他盯視著鏡子中那個眼神日益清亮的自己,突然緩緩的張口道:“薔薇試煉……”
一切都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在沙漏中給那幾個東方人設下了“沙之符咒”,使他們開始迷惑,然后用阿薩辛的秘法控制了他們,而于此同時,我卻也被藥物侵蝕心智,變得浮躁而激進,不顧一切后果的挑戰了“瘸子”帖木爾的尊嚴,而到了現在,自己才終于從迷藥的控制下,得到了解脫。
如果他報復起來,那么阿薩辛派……
馬哈德突然覺得不寒而栗……
他突然被一種恐怖所包圍,身邊的一切被一片空無回蕩所取代,一片死寂。
“哈什夫!”他不斷呼喚他的仆人,卻沒有任何聲音回應。
“齊……你回來了么?”他不知過了多久,但知道,如果齊得手了,現在早到了回稟的時候。
他不見了,他到了哪里去了呢?到底發生了什么?難道他已經……
突然之間,他的眼前浮現除了一道白影,他勉強的辨認,才終于認出這個蒼老的身影。
“導師!”馬哈德跪在了地上。
對面的老人佝僂著腰,須發斑白,滿臉都是皺紋,只有一雙清亮的眼睛如同水晶般清澈,閃閃發光,仿佛如同少年人一般。
“馬哈德,你背叛了我。”
馬哈德此時已經發不出任何的聲音,他跪在地上,心中滿是痛苦,煎熬和悲痛的回蕩。
老者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我讓你以刺客的身份死去,動手吧。”說罷他從腰間拔出一柄長劍,劍身如同月光一樣晦暗難明,卻又充滿著力量,劍格如同雄鷹的翅膀,而劍首則如同鷹的頭顱一般,睥睨四顧,天下無敵——阿泰爾之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