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徐書記您說的我都知道了,我已經到交通廳,就不跟您多說了。”包飛揚掛掉電話下了車,直奔交通廳計劃處的辦公室。
聽說包飛揚來了,羅聞喜以為他經過一夜的仔細思考,已經認清形勢,改變了主意,倒也沒有為難他,很快就讓他們進了辦公室。
“羅處長,您好您好,昨天的事情還請您多擔待。”走進辦公室,看到羅聞喜坐在辦公桌后面,滿臉冷酷,并沒有起身的意思,胡峰連忙點頭哈腰地打了個招呼,雖然同為副處級身份,但這里面的含金量不可同日而語,對方是手握實權的交通廳計劃處副處長,自己不過是個地方駐省城辦事處的副處長,手中的權力實在是有限,更何況如今是自己這邊有求于人,不得不放低姿態,刻意交好。
“哦——”羅聞喜鼻孔里發出一聲冷哼,抬起頭目光嘲諷地看著站在胡峰身邊的包飛揚:“怎么,包縣長今天紆尊降貴,到我這里來是不是又改變主意了?”
胡峰緊張地看了一眼包飛揚,生怕他被對方嘲諷的語氣刺激到,連忙說道:“是啊是啊,昨天包縣長回去以后,經過認真的考慮……”
“羅處長,昨天你提到望海縣現在的經濟發展狀況,還無法充分發揮這條高等級公路與大橋的作用,所以有關望海縣經濟情況的說明,我們特地準備了一份材料,請你過目。這其中包括了未來幾年各項經濟數據的預測,包括對交通的需求。”包飛揚突然打斷胡峰的話,走上前將一份文件放到羅聞喜面前。
羅聞喜的臉上剛剛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容,這時候猛然僵在那里,他不敢相信地盯著桌上的材料看了片刻。又抬起頭看了看包飛揚,不由連連冷笑起來:“哈哈,好啊、好得很啊,看來包縣長真是想清楚了。”
羅聞喜隨手翻了翻面前的材料:“呵呵,數字還挺詳實,不過這不會是你們隨便寫上去的吧?”
包飛揚說道:“這些數據。都是省社科院的專家們經過分析研究精確測算得出的,每一個數字都是有依據的,并且在文件底部還有參與測算的各位專家的署名,這些數據充分說明了望海縣對改善目前交通狀況的迫切需求,說明了冠河大橋和臨海公路對望海縣乃至北三縣發展的重要性。我明白羅處也是秉著認真負責的工作態度,才會對項目審批提出自己的疑惑,但看過這些詳實的數據,應該就可以打消羅處對這個項目的疑慮了吧,所以也請羅處一定要考慮這些實際情況。盡快通過我們的項目申請,望海縣五十萬百姓正在翹首以盼……”
胡峰這時候才反應過來,包飛揚今天跑到交通廳來,竟然還是沒有做出讓步。他不敢相信地看了看身邊侃侃而談的包飛揚,然后張了張嘴,想說什么卻又不知道說什么才好。
羅聞喜也感到十分意外,像這樣的情況他好像還沒有碰到過,下面縣市的人到上面來跑項目。哪個不是客客氣氣、對他有求必應?就算有那么一兩個不長眼的,得了教訓以后也會乖乖配合。唯獨這個包飛揚像個愣頭青一樣,自己不過是故意刁難,找個理由拖延項目審批,對方還真就此準備了一份材料,而且還挺用心,居然請來了社科院專家參與了分析測算。這家伙是真傻還是假傻啊?
“呵呵。包縣長果然是有備而來,真是一心為民啊,不過我們交通廳做事都有一定的程序,像與你們申報的項目類似的項目還有很多,我們工作量也比較大。沒辦法,也只得分個先來后到進行分析和審批,你這份報告就先放在這里吧,等什么時候輪到了,我再慢慢看。請放心,我一定會認認真真、仔仔細細地看,每個細節都不會放過的。”羅聞喜冷笑了兩聲說道。
胡峰聽到羅聞喜這樣說,心里頓時涼了半截,羅聞喜這話說得很清楚,那就是要將涉及到望海縣的這個聯合項目給拖著了,而且羅聞喜說的認真也不是什么好事,越認真就越有可能找出問題,雞蛋里面還能挑出骨頭來呢,再好的方案,只要用心,在故意找茬的目光中也肯定會出現問題。
胡峰轉過頭看向包飛揚,想要看看包飛揚會有什么反應,在他想來,包飛揚不可能看不出羅聞喜的意思,羅聞喜這話說的已經太明顯了,包飛揚肯定不是真傻,不然就算他背景再深厚,也不可能如此年輕就坐到實權副縣長的寶座之上的,可是知道羅聞喜的意思,卻還是不肯讓步,未免也太死板了一些,真不知道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難道他就不想讓冠海大橋和臨海公路項目早日順利通過審批嗎?
包飛揚看了一眼被羅聞喜放到旁邊的材料,淡淡地說道:“羅處,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根據交通廳的辦事章程,像這樣的方案報告,計劃處必須在一個月內完成初審,包括補充材料的審查,我們的方案交上來到今天剛好滿一個月,羅處是不是可以盡快將補充材料看一下,完成初審的程度?”
羅聞喜的臉色頓時沉了下來,其實他何嘗不知道交通廳的確是有這項工作規定,可他擺明了就是故意找對方茬,才如此拖延,本來包飛揚的不知好歹已經讓他十分惱火,現在竟然還對他的工作指手畫腳,這還了得?
被揭穿老底的羅聞喜惱羞成怒地猛地拍了一下桌面,大聲說道:“包飛揚,你以為你是誰,你這個望海縣的副縣長,只要管好你自己縣里的本職工作就好了,我們交通廳的工作還輪不到你來指手畫腳。”
包飛揚看了有些氣急敗壞的羅聞喜一眼:“羅處長,你誤會了,我并沒有其他意思,只是這個項目對我們望海縣非常重要,也非常緊迫,而且我們孟市長、海州的冼市長都已經跟省里的領導溝通過……”
“那個我不管。我手頭這么多工作,總要一項一項地來,這些報告放在這里,什么時候看,那就是我的事情!不要說你們望海縣,就是你們靖城市的孟市長來了。那也要得排隊等著。”羅聞喜伸手敲了敲桌子,大聲說道:“我也不管你們跟哪位領導溝通過,今天就算是分管交通的王省長親自來,我也得盡職做好手上的事情,該走的程序也得走,該排隊還是得排隊。”
“是嗎,我看看是不是真的這樣忙,要真是的話,那我就出去排隊!”
這時候。半掩著的辦公室門被人從外面推開,羅聞喜抬起頭,剛要發火,突然整個人都僵在那里,然后抬起手揉了揉眼睛,好像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不過,他差點將眼睛揉瞎了,眼前看到的一切都沒有發生任何變化。
包飛揚和胡峰聽到聲音。連忙轉過頭,看到推門進來的人。也不由吃了一驚。包飛揚的反應最快,他立即站直身子,笑著招呼道:“王省長——”
似乎聽到這一聲“王省長”,羅聞喜猛地從座位上跳了起來,低著頭,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心里直打鼓,怎么今天這么倒霉,說曹操曹操就到了,王省長怎么會突然到自己這來,之前自己并沒有接到任何領導要來交通廳視察的通知啊。也不知道王省長有沒有聽到剛才自己不恭敬的話。想到這里心跳不由加速,冷汗都差點下來了,自己不過是一個副處級官員,王省長卻是正兒八經的省部級領導,即使自己的頂頭上司,交通廳的一把手劉道勤廳長和王省長都差著好幾個級別,是他的下級,對其都要恭敬有加,可是自己卻出言不遜,別看自己剛才話說的挺剛猛牛氣,真見著真神到了,卻立馬蔫了下來,畢恭畢敬地說道:“王、王省長,您、您怎么來啦?”
“怎么,我不能來,還是說要先排隊才能夠進來?”王躍偉掃了羅聞喜一眼,淡淡地說道。
“不不不……”羅聞喜惶恐地搖了搖頭,顯然王躍偉已經聽到他剛剛說的那句話。羅聞喜心里無比郁悶,他實在不明白,作為分管交通的副省長王躍偉平常來交通廳的次數也不多,怎么他剛剛隨口提到一句,王躍偉就突然出現在他的辦公室,這簡直比最離奇的故事還要離奇。這也太趕巧了吧,真是倒了血霉了,就算再大度的領導也不可能容忍下屬挑戰他的權威,自己也不知道要面臨著怎樣的清算。
不過,王躍偉就站在他的面前,讓他不得不相信,這么離奇的事情確實發生了。
那么王躍偉出現在這里,是不是單純的巧合呢?這可以說是,因為王躍偉確實不知道包飛揚這個時候要來交通廳,而他來交通廳的目的也并不是為了包飛揚這件事。就算王躍偉知道包飛揚的真正背景,恐怕也不會為了這樣一件小事親自跑交通廳一趟。
不過,王躍偉來交通廳也是有原因的,江北省一號生病住院,省內政局很可能發生變化。在這個關鍵時刻,一方面要保證穩定,絕對不能夠出事;另外一方面又要爭取出彩,抓住可能出現的機會,爭取在未來的變化中謀求更多有利形勢。
作為分管交通工作的副省長,王躍偉這個時候來交通廳,顯然是希望給大家加點壓力,讓大家將工作做好,在保證不出問題的情況下,再給自己加一點分。沒想到到了交通廳,就聽到羅聞喜那幾句話,他堂堂的副省長到分管部門也要排隊,這話要是傳出去,他這個副省長還有什么形象可言?要是領導覺得他在下面沒有權威,連一個副處長都敢藐視,誰還能支持他到更重要的崗位上去?
所以王躍偉當即就推門走了進來,不過作為副省長,他還要注意自己的領導形象,不會直接責問羅聞喜剛剛的話沒有將他放在眼里。
在說了那句話以后,王躍偉沒有再理會羅聞喜,而是向旁邊的包飛揚伸出手,面帶微笑說道:“小包同志,我們又見面了,怎么,來廳里辦事,都還順利吧?”
什么,王省長和包飛揚早就認識?已經被嚇壞了的羅聞喜頓時又嚇了一跳。雖然他早就知道包飛揚年紀輕輕就能夠當上副縣長,肯定會有一些背景。按照薛海風的說法,就是包飛揚家里有錢,所以才能夠在望海縣搞出那么大的動作。所以羅聞喜并沒有將包飛揚放在眼里,因為薛海風的背后站著交通廳的一號劉道勤,就算包飛揚有些地盤,只要是在交通廳的地盤上,讓薛海風滿意才是最重要的。
可是讓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包飛揚竟然認識分管交通工作的副省長王躍偉,而且看起來還很熟悉的樣子,這樣一來,就算是劉道勤怕是也護不住他了。
羅聞喜站在那里,兩腿發顫,差點就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包飛揚連忙伸手握住王躍偉的手掌:“王省長,您好,是這樣的,上次在燕京跟您提過的冠河大橋與臨海公路項目,海州市與靖城市終于達成一致,將項目計劃提交到廳里,今天剛好是一個月,所以我來羅處長這里問問這個計劃的審核情況。”
包飛揚簡單說道,反正王躍偉已經聽到羅聞喜剛剛口出狂言,如果羅聞喜說別的還好,偏偏他提到了王躍偉,要是王躍偉不將這件事情弄清楚了,那他就不是副省長了。
果然,王躍偉先是笑著點了點頭:“很好,紹華同志跟我說過這件事情,在沒有省里出面推動的情況下,海州與靖城能夠就這個項目達成一致,并且著力推動,這是為地方建設作出了一個新的表率。”
說到這里,王躍偉頓了一下,然后轉頭看向羅聞喜:“你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