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虹鋒在通氣會上開門見山地說道:“大概的情況大家也應該清楚了,世界五百強、韓國排名第二的大集團大宙集團與著名華商、墨西哥唐家的唐盛集團達成全面合作協議,雙方將投資兩個億美元,在海州地區新建一座設計年生產能力達到一百萬噸的現代化造船廠,該工廠的投資規模將會超過華遠川崎,在我省形成又一新的船舶工業基地。”
“海州地區擁有全省唯一的深水良港,是全國三縱三橫中一橫的陸橋鐵路的東橋頭堡,也是全國最早開放的十幾個沿海城市之一,擁有非常大的發展潛力與空間,海州地區形成現代化的船舶工業生產制造能力,對于我省的經濟發展,尤其是船舶制造產業的發展有著極其重要的意義。對于提升海州地區的臨港產業發展、提升海州地區港的地位、提升海州地區對海州地區灣地區和陸橋經濟帶的輻射影響與向心力,都有巨大的作用。”
“海州地區與通城是我們省沿海的兩顆明珠,他們一南一北,分別與徐城、鳳湖相互輝映,構成我省經濟發展的大框架,并引領全省經濟的發展。”
王虹鋒說道:“這是涉及到全省經濟≮∴發展的大事,因此省里面與海州地區方面要積極協調推動,力爭讓項目早日落地,讓項目對當地和周邊產業的帶動作用早日形成……”
大宙重工與唐盛集團的合資項目涉及投資三億美金,直接利用外資兩個億,但是讓省里高度重視的并不僅僅是因為這些投資,而是海州地區一直以來的特殊地位。
海州地區作為最早開放的十個沿海城市之一,又是中央確定的陸橋經濟帶的橋頭堡。從地理位置上看,海州地區連接齊魯、江北兩省。向西通過陸橋鐵路連通整個中西部地區。海上向北可以聯結北海經濟圈,直達燕津和東北;向南就是大江經濟帶,向東則是日韓,可以說海州地區是一個連接南北東西的重要節點,地緣上的重要性毋庸置疑。
無論在哪一次全國的經濟規劃中,海州地區都沒有被落下。但是海州地區的經濟發展卻又配不上他的這種地位。雖然作為集裝箱大港,海州地區港也能夠排進全國前十,但是地方經濟的發展始終不溫不火,如果算港口總的吞吐量,甚至還不如以散貨和江港為主的通城港。
之所以出現這種情況,也與海州地區這種特殊的地理位置有關,海州地區地處江北與齊魯省的接壤處,說得好聽點是兩省交匯的要地,不好聽一點就是邊緣了。江北省的發展中心在南部。對北部的投入有限。而齊魯省在發展的時候又會重點照顧本地城市,甚至不希望省內的資源外流。
緊鄰海州地區的呂州能夠后來居上,短短時間內就在港口吞吐量與gdp總量上超過海州地區,就與齊魯省的重點支持有很大的關系。齊魯南部煤炭儲量豐富,原本可以修一條支線連接陸橋線,直接從海州地區港輸出,但是齊魯從本省的利益考慮,力主從當時基礎條件還很簡陋的呂州出海。呂州港發展起來以后,每年輸出的煤炭就高達一千萬噸。輸入的鐵礦石高達上億噸,僅此一項就甩開了缺少大宗項目支持的海州地區港。
當然,呂州港能夠發展起來,也與其獨有的港口條件有關,與海州地區本身的發展不夠有力有關,但如果拋開兩省隔閡的話。海州地區本應該有更好的發展。
正是因為地方與地方之間的競爭,使得海州地區并沒有獲得規劃中的地位所應該獲得的支持,省里面也有省里的苦衷,畢竟江北省在全國的省份當中,排名并不靠前。在沿海幾個省份里面,實力相對弱小,省里的資源有限,肯定要優先考慮基礎條件更好的鳳湖、徐城和通城等地,海州地區是有一些十分優越的條件,但是要將這些條件轉變成實力,則需要巨大的投入,省里也感到力不從心。
還有一點非常重要,除了一些客觀條件的限制,中央和省里在對海州地區的投入上有所欠缺,但是在政策支持上向來慷慨,海州地區總是能夠最先享受改革開放的優惠政策,在各種規劃上面又被重點提及,但是海州地區卻總是不能夠將這些照顧變成發展的助力,自己不爭氣,省里面當然也沒有辦法。
現在海州地區雖然只是引進了一個投資三十億左右的造船廠,這個項目放到琴島、滬城或許不算什么,但是對江北省、對海州地區來說意義卻很重大。就算是在造船業實力比較雄厚的通城,華遠川崎也將通城造船業提高了一個層次,唐氏和大宙的合資項目,也必然會帶來海州地區市造船產業的大發展。
海州地區的基礎雖然差,但是潛力卻很巨大。海州地區的想象空間甚至比通城還要大,通城發展得再好,也只能作為滬城側翼的一個衛星城市,海州地區發展好了,卻可能成為淮海灣,乃至陸橋經濟帶的領頭羊,這對于任何一個江北省的領導來說,都可能是一份非常顯眼的政績。
更重要的是,中央對海州地區一直寄予厚望,以前囿于各種限制,海州地區一直都沒有發展起來,現在海州地區有這么好的機會,如果江北省沒有動作的話,也沒有辦法向上面交代。但如果順勢做出推動海州地區發展的決定,則會得到中央的肯定與支持。
所以就算是上任以后就提出要重點打造通城經濟的省長洪錫銘也沒有多少猶豫,就做出支持海州地區項目的決定,并提出讓省船舶公司參與合資項目的決定。
與一般先討論或者先匯報,然后再由領導拍板或者總結的會議不同,這一次碰頭會上,省委書記王虹鋒上來就為這個項目定了調子,接著洪錫銘也說道:“剛剛王書記已經強調了這個合資項目對海州地區、對江北省乃至區域經濟發展的重要性,海州地區一直被中央寄予了引領黃淮海與路橋沿線中西部地區經濟發展的期望。但是過去海州地區的發展并不盡如人意,這一次的合資項目是一個非常好的機會,希望海州地區一定要調動一切能夠調動的資源,將這個項目做好,省里相關部門和單位,也要全力支持、通力合作。”
洪錫銘說道:“目前。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落實合資項目的內資投資方,根據合資方的協議,合資船廠除了兩億美元外資,還要相應配套十億人民幣的內資,省里的意思是,海州地區爭取解決掉其中的一半,另外省里支持省船舶公司舶工業總公司吃下另外一半,省船舶公司作為全省自主船廠的領頭羊,有責任有義務支持海州地區造船工業的發展。具體方案,由徐省長牽頭負責,省計委、經貿委、工業廳、交通廳、省船舶公司舶總公司,與海州地區市有關方面進行協商,盡快敲定具體方案。”
洪錫銘的發言結束以后,常務副省長徐盛教說道:“剛剛王書記和洪省長的意思很明確,現在讓我牽頭這一塊的具體工作,我也感到壓力很大。不過我希望大家和我一樣。都要有壓力,這個壓力就是從中央到省里、到廣大人民群眾對于海州地區經濟發展的期盼。希望大家都能夠和我一樣,變壓力為動力,將這件事做成、做好。”
“在開這個會之前,我已經與部分同志交流了對項目的看法,總的來說,大家對這個項目的意見是一致的。都覺得這是海州地區,同時也是江北的一次大好機會。省船舶公司對參與合資項目、參與海州地區船舶工業的建設積極性很高,海州地區也歡迎省船舶公司的到來,希望能夠與省船舶公司一起,實現海州地區船舶工業的振興。”
徐盛教說道:“在與海州地區同志的交談中。我發現他們對海州地區船舶工業發展的思路非常清晰,簡單來說就是四個字:以我為主。這也是我們國家引進外資發展經濟的最重要的目的,所以海州地區的同志提出,我們的目光不能僅僅放在合資項目上,而是要將海州地區船舶工業的發展一并考慮進去,我認為這種提法也是有道理。”
“目前來說,省里是希望讓省船舶公司公司參與進去,現在大家都在這里,海州地區市和省船舶公司你們都談一談看法,談一談你們是怎么想的,能不能完成好這個任務,有哪些困難和要求,都可以談一談。”
幾位省領導定了調子以后,海州地區的薛紹華、陳玉清,以及省船舶公司公司的黨委書記兼董事長任偉峰、總經理陳義斌先后發言,大家發言的內容都比較積極,就算是“鐵娘子”陳玉清的發言也對省船舶公司公司的加入表示了歡迎,當然該提的條件也一個沒有拉下。
省船舶公司公司的回應也比較積極,不管是參與合資項目,還是參與海州地區船舶生產基地的建設,都十分符合省船舶公司公司的期望,在大方向上,雙方幾乎是一拍即合,并沒有根本的矛盾。
看到這個情況,王虹鋒和洪錫銘又說了幾句鼓勵的話,就先起身離開,將會議交給徐盛教主持,正式進入細節的協商環節。
一旦涉及到細節內容,剛才那種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和睦氛圍立刻變得蕩然無存,在合資項目的投資上,雙方的分歧并不大,雙方各承擔五個億的投資,具體還要和大宙重工和唐盛集團方面進行磋商。
不過海州地區方面將合資項目的投資與省船舶公司對海州地區船舶的支持進行了綁定,也就是說省船舶公司想要投資合資項目的話,就一定要在支持海州地區船舶方面做到讓海州地區方面滿意。海州地區提出的要求包括人員、設備、資金、市場等幾乎是全方位的支持。省船舶公司的董事長任偉峰忍不住反唇相譏:“如果按照你們提出的這個要求,我們完全可以自己搞一個船廠了,那這個船廠到底是屬于你們海州地區的,還是我們省船舶公司公司的?”
陳玉清立馬還以顏色:“那我們也完全可以獨力投資合資項目,不就是十個億嘛,我們海州地區還是能夠拿得出來的。反正這個項目的未來收益是完全可以預期的。”
任偉峰與陳義斌面對態度強硬的陳玉清,也感到十分頭疼:“陳市長,你對造船這個行業可能并不是很了解,實際上造船行業的產能已經過剩,而且受經濟波動的影響非常大,一旦出現經濟不景氣的情況。造船的訂單就會急劇減少,甚至正在建造中的訂單也會被取消,所以這個行業的風險還是很大的。”
陳玉清馬上說道:“如果任書記和陳總覺得這個項目風險太大的話,那就不麻煩你們了,我們海州地區完全可以自己承擔。”
任偉峰與陳義斌都不由相視苦笑,每當他們想討價還價的時候,陳玉清就會扔出這個殺手锏:你們要是不劃算,那就不要來了。
在談判中,包飛揚很少說話。畢竟他的級別差了點,這種場合不好太過鋒芒畢露。不過陳玉清之所以說話很有底氣,都是因為包飛揚做出的保證,就算沒有省船舶公司的加入,他也有信心從國際金融市場上籌集到十個億的資金。
也正是因為明白這一點,省船舶公司的任偉峰與陳義斌面對陳玉清這一手毫無辦法,只能夠一點一點地做出妥協。
既然是談判,當然不可能一蹴而就。每當談判就要陷入僵局的時候,徐盛教就會發言說兩句話。讓談判回到正軌上。
“這樣吧,時間也不早了,我看一時半會大家也無法就這些細節達成一致,這個項目畢竟是剛剛提出來的,大家都沒有什么準備,尤其是省船舶公司與海州地區市以前也缺乏充分的交流溝通。不如大家先一起吃個飯,在輕松的氛圍下先聯絡一下感情,以后再來談具體的事情。”徐盛教笑著說道。
任偉峰馬上說道:“好,徐省長這個指示很有必要,說起來海州地區航運公司也已經好幾年沒有買我們省船舶公司的船舶了。所以我連去海州地區的理由都找不到,這次就讓我們省船舶公司做東,請海州地區的幾位領導嘗一嘗大江的江鮮。”
陳玉清雖然是女人,但是紀委出身的她明顯不如搞企業的任偉峰八面玲瓏,還是薛紹華笑了笑說道:“好,那今天我們就不客氣了,回頭任書記和陳總去海州地區,我再請你們吃海鮮。”
徐盛教雖然提出吃飯的建議,卻借故沒有參加,有他在場,酒桌上的焦點當然還是他這個常務副省長,也起不到讓省船舶公司與海州地區進行交流熟絡的目的。
晚上的酒宴,就由省船舶公司公司做東,任偉峰、陳義斌都到場,另外又增加了幾個人,海州地區這邊就是在省城的這幾個人,包括薛紹華、陳玉清、韓起文與包飛揚,以及薛紹華與陳玉清的秘書沈融和蔣涵。另外又請了省計委、工業廳等部門的幾位干部。
對省船舶公司來說,由于不靠海,近年來的發展受到嚴重限制。省船舶公司和通城造船多年來一直是競爭關系,省船舶公司人對于省里提出來的將省船舶公司搬到通城的提法有本能的抵觸,但是省船舶公司又必須要尋找破局的辦法,不可能一直困守鳳湖,除了通城,擁有深水良港的海州地區是最好的選擇。
省船舶公司想要出海,海州地區也想借力,這是一拍即合的事情,但是在這個過程中,如何為自己爭取最大的利益,則成為省船舶公司與海州地區方面都要據理力爭的事情。所以雙方爭得很激烈,卻也從另外一個方面說明了雙方對這件事的看重。
酒桌上,卸下利益紛爭,雙方除了恭維,也在用另外一種方式表達自己的觀點與利益訴求,并相互試探對方的底牌。
任偉峰在跟薛紹華喝了一杯酒以后,神態微醺地對薛紹華說道:“薛書記,你們最近的動作不少啊,前不久馬來西亞的考察團剛剛走,據說簽訂了好幾份投資協議,包括鼎峰集團集團的油脂項目,加上這個造船項目,看來海州地區已經蓄勢待發了。另外薛書記似乎剛剛從燕京回來,是不是又去談什么大項目了?”
薛紹華笑了笑:“海州地區地處偏遠,這些年的發展落后鳳湖、通城很多,尤其是通城,我們海州地區走在通城的前面,現在卻落到后面,就算有一兩個項目落地,與通城的差距也是全方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