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梅立峰嫻熟的駕駛技術下,松花江小面包飛速地超越一輛又一輛汽車,鳴叫著警笛,無視交通燈的信號,穿越一個又一個十字路口。
包飛揚的思緒,又沉浸在回憶之中。
在上一世的時候,包國強從日本考察回國之后,雖然心情很失落,可是并沒有搞什么消極對抗,對身為市長的路忠誠發布的一個又一個指令多非常配合的執行。可是誰又能夠想到,人無害虎意,虎有害人心。路忠誠表面上對包國強客客氣氣,暗地里卻唆使人誣告包國強,把包國強弄進的監獄。之后又整治敢替包國強鳴不平的包國勝和薛寒梅,把包家弄得家破人亡。
現在看來,包家和路忠誠路衛國父子之間就是你死我活的斗爭,沒有第二條路可走。如果包飛揚這次不能把路忠誠扳倒,那么等待包氏家族的悲劇必將再次上演。
西郊距離中天機場的距離實在是太遠了。雖然梅立峰已經竭盡全力,把警車的速度優勢和特權優勢發揮到最大,但是他們趕到機場的時候,已經是三點零五分了。
“揚揚,對不起,俺水平差,遲到五分鐘。”梅立峰一臉愧疚地望著包飛揚。
“沒事,我到里面看看,也許飛機晚點了呢!”包飛揚顧不上多說,跳下車就往機場候機大廳跑。
剛跑了兩步,就聽機場的廣播里出來播音員的播報:“各位乘客,由中天飛往京城的CZ31XX號航班飛機已經起飛……各位乘客,由中天飛往京城的CZ31XX號航班飛機已經起飛……”
包飛揚雙腿一軟,幾乎當場癱倒在地!
來晚了,還是來晚了!自己重生之后,幾乎是沒有浪費一分鐘時間,以最快地方式得知包國強的航班信息,然后趕來機場,卻沒有想到,還是以幾分鐘之差,和包國強的航班失之交臂。
難道即使自己重生了,命運也不可能更改嗎?
難道說伯父、父親和母親這樣正直善良的人命中注定要倒在路忠誠這樣卑鄙之徒的手下嗎?
難道包氏家族就只有任由路衛國這樣厚顏無恥者的擺布和蹂躪嗎?
包飛揚腦海里閃響起上一世他被渣土車撞飛之后,在空中看到路衛國和徐強均坐在車內獰笑時的嘶喊:不甘心!我不甘心!
包飛揚臉色漲得通紅,他緊緊握著雙拳,在內心中對自己喊道:、
對!不能甘心,絕對不能甘心,絕對不能就這樣放棄!
事情不到最后的結果,自己就必須付出百分之百的努力!
“揚揚,你沒事吧?”梅立峰停好車,追了過來,他看見包飛揚臉色很差,趕忙上去扶著包飛揚。
“我沒事,梅哥。”包飛揚強笑一下,腦海里急速轉動著,想著有哪一種辦法可以彌補。
“都是俺不好,耽誤了你的事。”
梅立峰即使再遲鈍,此時也能夠看出,包飛揚趕過來,絕對不是送茶葉那么簡單。再者說來,包飛揚渾身上下單衣單褲,又空著雙手,那茶葉在哪兒?
“沒事,梅哥,這和你無關。”包飛揚拍了拍梅立峰的肩膀,他臉色也好看了許多,因為又想起了一件事情,如果抓緊時間,或許還來得及挽救。
心中想著,包飛揚的眼睛就四處踅摸,尋找公用電話。就在這時,他看見一個三十出頭的年輕人從候機廳里面走出來,他不由得眼睛一亮。
“小閆!”包飛揚快步迎了過去。
這個三十出頭的年輕人正是包國強的小車司機閆紅發。他看到包飛揚也不由得很是驚奇。
“飛揚,你在這里干什么?”
“我來找伯父。”
“是想讓市長幫你帶東西吧?”閆紅發瞥了包飛揚一眼,“可惜你來晚了,包市長的飛機剛飛走了。”
包飛揚一時間也沒空兒向閆紅發解釋什么,他直接問道:“伯父在京城轉往東京的航班是幾點?”
這就是包飛揚剛才想到的問題。在一九九二年,中江省還沒有直飛日本的飛機。要想去日本東京,必須要到京城去轉機。包飛揚剛才找公用電話,就是想打給伯母薛寒梅,問問京城飛往東京的航班是幾點的。
“下午四點五十。”閆紅發聳聳肩膀,“敢情你還打著往京城去的主意啊?我看還是算了吧。往京城去的飛機一天只有一班。就是你真坐飛機趕過去,包市長也早飛到日本去了。”
閆紅發平時不是一個多話的人,說話也不會這么刻薄。可是眼看著自己老板被牽連進莫須有的貪腐案子,到手邊的市長的位置也長著翅膀飛走了。而市長這個侄子還不知道好歹,想方設法地想找老板給他從國外帶新鮮玩意兒。一時間氣悶,就難免多說幾句。
包飛揚心中暗自苦笑幾聲。這也不怪閆紅發戴著有色眼鏡看他,上一世每逢伯父有機會出國,他總是會跑過來纏著伯父要求伯父給他從國外帶禮物。現在閆紅發一口咬定他來找包國強是想要禮物,也算是現世報!
“哎,你這是咋說話的?”
一旁的梅立峰看不過眼,準備為包飛揚打抱不平。他知道自己這個刑警中隊副中隊長在閆紅發這個市長小車司機跟前不算什么。但是見閆紅發說話太過分,還是忍不住上來幫腔。
“梅哥,你別急。”包飛揚連忙攔著梅立峰,把他拉到一邊,低聲說道:“我有點要緊事情要跟小閆說。梅哥你就先回去吧。”
“那你待會兒……”
“我待會兒就坐小閆的車走。”
聽包飛揚稱呼閆紅發為小閆,卻口口聲聲地喊自己“梅哥”,梅立峰的自尊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他伸手拍了拍包飛揚的肩膀,說道:“好,那我就先回去了。以后有什么事情,可以打呼機找我。”
梅立峰伸手塞給包飛揚一個名片,上面印著一長串呼機號碼。
“好的,謝謝梅哥!”
揮別梅立峰,包飛揚見那邊閆紅發要走,就連忙追了上去。
“小閆,你誤會我了。這次我來,是因為伯父交給我一件重要的事情,我剛打聽出消息,趕過來是要向伯父匯報。”
無奈之下,包飛揚只有繼續扯謊。
“哦?重要的事情?”閆紅發停下腳步乜斜了包飛揚兩眼,“市長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不讓我和周秘書去辦,反而要交給你?”
閆紅發嘴里的周秘書是指的包國強的秘書周書剛。他們兩個可以說是包國強最信任的人,包國強幾乎所有的事情,都會交給他們兩個來辦理。所以閆紅發和周書剛幾乎可以說是掌握了包國強的全部秘密。也正是因為如此,閆紅發才會知道包國強在中天石化工程上絕無受賄貪腐的行為,是被別有用心的人誣告了,所以內心才會如此強烈地為包國強鳴不平。
這次到日本去考察,周書剛作為秘書,自然要跟著包國強同去。而小車司機閆紅發就只好留在家里。
這時候閆紅發聽包飛揚說,包國強竟然交代給他一件重要的事情,心中自然是不信,認為包飛揚肯定是在誆騙他。
包飛揚見閆紅發不信,也不多說,只是湊近閆紅發耳邊,壓低聲音吐出幾個字:“中天石化、路忠誠……”
“什么?”
閆紅發臉色不由得一變,伸手抓包飛揚的胳膊,不可置信地看著包飛揚,“你是說,中天石……化事件,和……路忠誠……有關?”
他的聲音也壓地極低,只是在心情激動之下,聲音變得有些斷斷續續。
“噓!”
包飛揚豎起手指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這里不是討論這個問題的地方。”他望了望四周,又看了看,閆紅發,說道:“你開車來了嗎?咱們到你車里談。”
“當然開了。就停在外邊停車場。”閆紅發手一擺,“走,咱們上車談。”
一輛掛著中A00003牌照的黑色皇冠靜靜地在停車場,這就是包國強的座駕,中天市的三號專車。
閆紅發開了車門,讓包飛揚上車。包飛揚卻擺了擺手,說道等一下。然后他就鉆到車底下,躺在地上,仔細觀察著車底盤,不時伸手在隱蔽處摸摸。仔仔細細地檢查一遍之后,他又讓閆紅發把后備箱和前車蓋打開,認真的檢查一遍。確定沒有問題后,然后才跳上車,又用手把車廂里面摸了一邊?
等一切都確認沒有問題時,包飛揚這才長長地出了一口氣,讓閆紅發關上車門,說道:“好了,現在可以講話了。”
“你在尋找什么,竊聽器?”閆紅發見包飛揚如此謹慎小心,不由得暗自點頭。怨不得包市長會把那么重要的任務交給他呢!雖然包飛揚比自己年輕十多歲,僅僅就這份小心謹慎,自己就比不上。
“對,竊聽設備。”包飛揚點頭道。
一九九二年的時候,無論是國內還是國外,無線電通信技術遠沒有后世那么發達。包飛揚相信即使路忠誠有辦法對伯父家和伯母辦公室的電話進行監聽。但是絕對不可能弄來后世那么小巧無線電竊聽器。如果是用磁帶錄音機來竊聽,那么體積再小也是有限。通過眼睛觀察手指觸摸基本上就可以找出來。至于說當時國安系統有沒有更先進的竊聽設備,包飛揚并不敢十分肯定。只是這個時候,路忠誠還只是市委副書記,并沒有坐上市長的位置。依他目前的地位,想要指揮不是分管范圍的國安系統秘密行事,幾乎是不可能的。
確定沒有竊聽設備后,包飛揚就放心多了。他問閆紅發道:“你現在有沒有辦法,幫我聯系上伯父?”
閆紅發此刻對包飛揚再無半點抵觸心理。聽包飛揚問他,他皺著眉頭認真想了大半天,這才搖頭回答道:“市長雖然有BP機,但是咱國內還沒有開通漫游服務。出了中天市,就變成的擺設。唯一的機會,就是趁包市長在京城機場轉機時聯系機場,通過機場廣播的方式讓包市長回電話。”
“這個不行!”包飛揚立刻否定了閆紅發這個提議,“動靜太大!”
包國強是因為中天石化的案子被撤掉市長候選人的。雖然這個時候被派到日本考察,但是考察團內必然有相應控制措施,以防包國強假如真的有貪污罪行,在日本潛逃。一天中J委專案組沒有對中天石化的案子得出結論,那么這種外松內緊的控制措施就會保持一日。于此同時,以路忠誠的老奸巨猾,即使包國強被踢到考察團里到日本進行考察,也肯定會在考察團里安插一兩個心腹親信,以監視包國強的動靜。如果采取機場廣播的方式,固然能夠聯系到包國強,但是同時也會驚動考察團里紀委的工作人員和路忠誠的心腹。到時候紀委如果順藤摸瓜,把包飛揚當做什么涉案嫌疑人扣了起來。包飛揚又怎么去利用自己上一世掌握的東西去扳倒路忠誠,為包國強翻盤?又假如路忠誠的心腹得到消息,通知給路忠誠,那么路忠誠這邊提高驚覺,進行相應的布置,包飛揚這邊再如何努力,恐怕也難找到路忠誠犯罪的證據吧?
目前包飛揚可以指仗只有兩點,第一,他帶著上一世重生的記憶回來,知道很多路忠誠秘密。第二,他在暗,路忠誠在明。對于路忠誠來說,恐怕做夢也沒有想到,包國強的一十九歲的侄子,一個還在讀大四的在校生,正憋著心思要扳倒他。
“唉!”閆紅發嘆了一口氣,搖頭說道:“那就沒有其他辦法了。哎,你如果早來半個小時就好了。到時候就說讓包市長幫你從國外帶禮物回來,誰也不會懷疑,你倆就可以悄悄地談了。”
“說這個有什么用。”
包飛揚擺了擺手,沉默了起來。不聯系包國強,就無法利用包國強的資源,去刨路忠誠的老底,扭轉眼下的局面。可是如果聯系包國強,很可能招致紀委專案組的注意,一旦造成誤會導致自己被抓起來,那就徹底喪失翻盤的機會。更何況關于路忠誠的事情,如果不見面,僅僅是憑電話里的三言兩句也不可能對包國強說清楚。包飛揚的計劃能不能獲得包國強的首肯,還很難說。
而且更要命的是,現在是五月十一日,人大會議將在五月十六日召開。如果不能在短短的五天時間內找出實質性的材料把路忠誠從市長候選人的位置上拉下來。一旦讓路忠誠當選為市長,肯定有很多原來搖擺不定觀望風向的人會投靠路忠誠。而路忠誠也會利用自己的資源展開對包國強的進一步動作。一旦包國強被栽贓入獄,即使包飛揚找到了路忠誠犯罪的確鑿證據,也找不到遞到上邊的渠道。一個不小心,甚至包飛揚遞交的這些材料還可能轉到路忠誠的手里。到時候包飛揚別說救父母伯父了,甚至連自己的性命都可能搭進去。
就在這時,駕駛面板上一個小手提包里發出“B……B……B”的聲音。包飛揚不由得吃了一驚,問道:“你也配傳呼了?什么時候?”
“不是配的,我自己買的,有半個月了。”閆紅發有些尷尬的說道,“被包市長批評了一頓,說太招搖了。我平時也不敢掛在身上,只能偷偷放在手提包里。”
“如果早知道你有傳呼就好了。”包飛揚嘆了一口氣,“我不方便呼伯父,可以偷偷呼你啊!”
旋即他又搖了搖頭,即使能夠呼到閆紅發,又能怎么樣?有很多事情,即使閆紅發收到傳呼,回了電話,就能夠說服包國強推遲半個小時登機嗎?僅僅憑電話里的只言片語,怎么讓包國強相信他?再者說來,代表團定好的行程,包國強也僅僅是臨時安插進來的副團長,不可能因為他一個人的要求,就推遲代表團的行程……
閆紅發那邊已經打開手包拿出了傳呼機,那是一款時下最時髦最火爆的摩托羅拉漢字顯示傳呼機。
按著按鍵瀏覽完傳呼里的內容,閆紅發抬起了頭:“李局長剛下火車,正在趕往機場的路上。他說如果可能,讓市長不要急著登機,先等他一等。”
李局長?
包飛揚連忙問道:“是市公安局副局長李逸風嗎?”
“對,就是李逸風。”閆紅發搖頭搖頭,說道:“患難之中見真情啊!這次市長出國,竟然沒有一個人來送。那些平時見到市長恨不得搖尾巴的官員都不知道死哪兒去了。唯獨是李局長,剛從呼和浩特辦案回來,一下火車,就立刻趕來機場為市場送行。可惜,來晚了一點。”
“也許,并不晚!”
包飛揚雙眼亮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