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發奎目光很隨意地掃視了包廂一周,目光在羅委遠臉上停留了兩三秒鐘,這才移開,笑著問鐘嚴明道:“老鐘,今天的場面不小啊,不知道是請哪位領導來吃飯?”
鐘嚴明淡淡一笑,說道:“談不上請,只是隨便坐一坐而已。”心里卻驚疑不定,知道丁發奎在天龍大酒店出現,肯定請的是農業司里的人,只是不知道丁發奎請客的對象究竟是誰?難道說是農業司二處的其他兩個副處長中的一個?又或者干脆是二處的一把手武浩博?如果真的是武浩博的話,那么鐘嚴明就基本上不會再去考慮跑太峰山旱區小微水工程這個項目了。因為按照武浩博從不吃請的性格,如果丁發奎能夠把武浩博請出來,基本上就宣布天源市在這場競爭中出局了。
“不知道丁市長到天龍大酒店有何貴干?”鐘嚴明反問道,“不會是也約了某位領導來談心吧?”
“呵呵,還真是被你猜中了。”丁發奎笑吟吟地說道,“我真的是約了一位領導來談心,就在隔壁的聽海軒。現在就不打擾你們了,等一會兒啊,我過來和老鐘你喝兩盅!”
原來聽海軒竟然是被丁發奎定下了?鐘嚴明心中有一種強烈的不安。雖然說按照條件來說,天源市的太峰山旱區小微水工程比臨黃市的引黃灌溉渠更有資格申請國家計委小型農田水利建設項目的申報名額,但是到中央部委跑項目申報這種事情,可并不是比誰更有條件更有資格,而是看誰人脈更廣關系更熟。他長期在省糧食局擔任副局長,今年一月份才正式到天源市出任市長。以前并沒有到京城跑過項目,所以也沒有什么太多的人脈積累。即使認識幾個人,也是糧食系統的,和國家計委搭不上關系,好容易通過糧食系統的老關系七扭八拐地托人找到農業司二處處長,做通了工作,可是誰又能想到,這個二處處長竟然忽然間換了新人,天源市前面的工作等于白做了。
而相比之下。臨黃市的丁發奎可是擔任了五六年市長,之前還干過一任副市長,到京城跑項目的經驗可是異常豐富,京城里人脈關系網更是四通八達,要拼關系拼人脈。鐘嚴明是肯定拼不過丁發奎的。就好比今天,鐘嚴明費盡周折才利用了國家計委機關幼兒園后勤科羅委遠的關系約了齊小文來吃飯,誰又能夠想到,丁發奎竟然也約了農業司的某位領導到天龍大酒店來吃飯呢?本來鐘嚴明看齊小文答應出來吃飯,還有點成竹在胸的感覺,現在呢,卻又感覺不怎么靠譜。如果丁發奎也約了農業司二處的一位副處長出來,天源市最多也就是和臨黃市站在一個起跑線而已,想戰勝臨黃市,恐怕還需要付出更艱巨的努力。
正在想著。外面傳來一陣腳步聲,旋即包廂的門被推開,一個身材不高滿臉富態的三十多歲的男子在迎賓小姐的帶領下走了進來。
鐘嚴明不由得眼睛一亮,雖然晚來了四十多分鐘。但是齊小文終究還是來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來晚了。”齊小文一進門就笑著說道,“讓老羅你久等了。”
商山巒從省糧食局調到天源市政府擔任秘書長才一個多月,還是第一次跟鐘嚴明到京城來跑項目。見齊小文一進來根本就不看鐘嚴明,只是大大咧咧地跟羅委遠打招呼,心中不由得有些生氣。心想縱使你齊小文再掌握著項目初審大權,但是畢竟只是一個副處長吧?我們鐘市長可是實打實的副廳級市長,齊小文進來之后竟然個招呼都不主動打一個,這譜也擺得太大了吧?如果說你齊小文不認識鐘市長,倒是還有情可原。問題是鐘市長這兩天可是到過二處辦公室好幾次,也和你齊小文說過話。你擺這么大的譜,可是是太過分了!
李長根看商山巒的神情,哪里還不知道商山巒怎么想的,連忙拍了拍商山巒的手臂,示意他稍安勿躁。作為駐京辦主任,李長根可是不少京城這些中央部委的大爺們打交道。尤其是國家計委財政部之類的大衙門,里面工作人員的大爺脾氣更是出了名的。別說齊小文是國家計委的一個副處長,即使齊小文只是一個普通科員,在今天的場合也是敢甩臉給鐘嚴明看的。地方上的官員來京城跑項目,受的委屈可是多了。李長根上次到西北省駐京辦辦事,可是聽省駐京辦主任親口說了一件事情,就是西北省省長到國家計委去跑一個項目,六十多歲的人了,在一個處長的辦公桌前站了一個多小時,硬是連一把椅子都沒有混上,搞得省長最后腰疼病都犯了。這個中央大衙門“門難進、臉難看、事難辦”可不是說說而已。
羅委遠剛才還滿腹怨氣,這時候臉上笑得卻比向日葵還要燦爛,他伸手為齊小文介紹道:“小文,這位就是鐘市長,你們應該見過面的。”
“呵呵,是見過。”齊小文這才像是剛發現鐘嚴明一樣,伸手說道:“鐘市長,你好,本來說是要五點半來的,可是臨時又有事,耽誤了點時間……”
“齊處長太客氣了,”鐘嚴明握著齊小文的手,說道:“你能在百忙之中抽時間過來,我們就萬分感激了。”
當下鐘嚴明就把齊小文往主賓位置上讓,齊小文卻擺了擺手,根本不往主賓的位置上去,而是拉了一張椅子,往餐臺旁邊一坐,說道:“我今天已經先約了別人,但是老羅既然出面打了招呼,我又不能不來。但是呢,我最多只能在這里坐十分鐘,鐘市長你有什么話,就抓緊時間說。”
什么?
鐘嚴明心里往下一沉,怎么會這樣?如果只有十分鐘時間,又干嘛要這樣費盡周折來天龍大酒店訂包廂呢?他目光就看向羅委遠。
羅委遠也是一呆,沒有想到竟然是這樣一個結果,他站起來說道:“小文,怎么能這樣?你前面在電話里可沒有跟我說清楚啊!“
齊小文看著羅委遠一笑,說道:“老羅,我當時確實想給你說來著,可是你根本不給我機會啊!這也就是你老羅的面子,如果換做其他人,這十分鐘時間我可是給也不會給的。”
說著齊小文抬起手表看了一下時間,說道:“已經過去三分鐘了,鐘市長,你有什么事情,抓緊時間說!”
鐘嚴明心中嘆了一口氣,雖然他不知道齊小文為什么要這樣做,但是也知道,天源市太峰山旱區小微水工程多半是沒有戲了。雖然心中一肚子悶氣,可是此時又不能得罪齊小文,除非是以后天源市別到國家計委跑小型農田水利項目,否則農業司二處就是繞不開的一個坎。唉,七分鐘就七分鐘吧,死馬當活馬醫,隨便說一說就行了。
“齊處長,我這次請你過來,主要還是想談一談我們太峰山旱區小微水工程項目申報的事情。”鐘嚴明開口說道,“這是我們天源市主抓的一個惠農工程項目……”
就這時,包廂的門又被推開了,丁發奎從外面走了進來,笑著對齊小文說道:“齊處長,我說你怎么還不到呢,原來是在老鐘這里啊?那邊李老可是有點等急了呢!”
“啊?李老已經來了?那我馬上過去!”齊小文站身來,對鐘嚴明說到,“鐘市長,你們天源市太什么山旱區的小微水工程的情況啊,明天到辦公室里再談好吧?我有點事情,要到黃市長那邊去一下。”
鐘嚴明的臉要多難看有多難看,他完全沒有想到,丁發奎訂了天龍大酒店聽海軒的包廂,竟然也是請齊小文。這個齊小文也太奇葩了吧?既然答應了丁發奎的宴請,干嘛這邊又約了他們過來?難道說是成心的不成?
當鐘嚴明看到丁發奎眼神深處強自掩飾的得意眼神,心里就知道這件事情丁發奎恐怕早就知道了。看來丁發奎是想通過這種方式讓天源市退出國家計委小型農田水利工程的項目競爭。他今天到聽濤軒兩次絕對不是偶然,而是成心過來示威。
羅委遠在那邊想發脾氣,偏又不敢。別看他說話的口氣比誰都大,其實自己有什么本事,心中完全清楚。平時也就是仗著在國家計委幼兒園后勤科工作的便利,和學生的家長混個臉熟,可是別人如果真要不買他的帳,他還真沒有什么辦法。齊小文作為農業司二處的副處長,可并不怕他一個幼兒園小小的后勤科副科長。假如鬧將起來,他只是自取其辱。
丁發奎看到這個場面,心中不知道有多爽。他本來以為憑他的關系和人脈,臨黃市引黃灌溉渠項目是鐵定能夠勝過天源市的太峰山旱區小微水工程,通過農業司二處的初審。卻沒有想到鐘嚴明竟然通過糧食系統的關系,做通了農業司二處老處長的工作,如果不是農業司二處的老處長忽然被調走,他丁發奎就是三十歲的老娘倒繃孩兒,硬是要被鐘嚴明這個菜鳥市長壓過一頭。好在農業司二處換了新處長,武浩博軟硬不吃,鐘嚴明無從下手,他這邊卻可以憑借著齊小文的老關系來做通二處下面人的工作,把讓引黃灌溉渠的工程通過項目初審,好好出一出心頭這股惡氣。
“老鐘,要不你也跟著齊處長到我們的包廂坐一坐?”丁發奎笑吟吟地說道,“我們臨黃市的干部久慕鐘市長的大名,正好趁著這個機會多交流一下。”
就在這時,外面又傳來一個聲音,“咦,鐘市長,您怎么在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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