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愛華開車帶著黃忠華,和裝載著村民們的十幾輛旅游大巴前往西京,包飛揚留在了南河縣城,趁著和何向臺一起吃晚飯的時候,把真實情況和盤托出。
何向臺到這個時候,才明白包飛揚的真實用意,他在吃驚之余,對包飛揚也充滿了敬佩。雖然說在何向臺看來,包飛揚認為十五號臺風會深入到西北省可能導致黑石溝水庫潰壩的想法是非常幼稚非常可笑的。可是包飛揚為了這個“幼稚可笑”的想法拿出的可是一百多萬元的真金白銀,而且這筆巨款可不是zhèngfǔ撥款,完全是包飛揚私下里向那個叫做范愛華朋友籌措過來的。且不說黑石溝水庫潰壩的事情不會發生,即使真的發生了黑石溝水庫潰壩事件,包飛揚和范愛華為了避免湖田村村民潰壩影響提前把他們轉移出去而付出的這百十來萬元代價,無論是縣zhèngfǔ還是市zhèngfǔ都不可能做出一分錢補償的。何向臺自忖倘若他自己和包飛揚易地而處,是萬萬做不出包飛揚如此偉大的舉動的。
“包組長,不管臺風會不會到我們南河縣來,我都要為您和范總偉大的行動說一聲謝謝!”何向臺本來想說他代表南河縣人民說一聲謝謝,但是這個南河縣人民可不是誰都有資格代表的,那是縣委書記和縣長的專利,所以話到了嘴邊,又改了回去。
“何局長,客氣話以后再說也不晚。”包飛揚擺了擺手,說道:“眼下還有一些事情,需要何局長幫忙。”
“什么事情,您盡管吩咐。”何向臺說道。
“雖然說湖田村里的村民全部轉移出來了,但是除了湖田村之外,黑石溝水庫下游還分布一下村子,盡管這些村子海拔位置較高,不會受到黑石溝水庫潰壩的影響,但是不排除有個別村民會到地勢低的地方耕作或者放牧,甚至也會有一些城市里的市民到黑石溝下游河道去游玩垂釣之類的。倘若黑石溝水庫真的發生潰壩,對這些人的生命安全也會造成嚴重的威脅。這方面還請何局長和你們縣領導或者相關部門溝通一下,提前對黑石溝河道下游進行一個巡查,把這些安全隱患都排除掉。”包飛揚認真的說道。
“這個嘛……”何向臺不由得遲疑起來。
“何局長,”包飛揚望了一眼何向臺,說道:“我官職微小,在黃土高原小流域水土流失綜合治理這樣數千萬元的大項目上說不上話,但是如果只是涉及到兩三百萬元的環保技改資金,我還是有一點發言權滴!”
何向臺立刻品咂出包飛揚話里的滋味,這分明是告訴他何向臺,只要能夠把包飛揚說的這件事情辦好,那么包飛揚會想辦法從省環保廳給南河縣環保局弄一筆兩三百萬元的環保技改資金做補償。兩三百萬元環保技改資金看似不多,對南河縣環保局來說卻是一筆巨款,有了這筆資金,別的先不說,至少他一直頭疼的環保局家屬樓的資金缺口有著落了……
“包組長,您放心,這件事情交給我了。”何向臺拍著胸脯說道,“我保證辦得漂漂亮亮的,絕對讓您滿意!”
包飛揚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表,說道:“要抓緊啊!”
“是是是,我明白!”何向臺心領神會地說道,“包組長,那我就暫時怠慢您一下,您一個人慢慢用。我把這件事情布置好了,再來向您匯報!”
看著何向臺一陣風似的小跑出去,包飛揚嘴角不由得露出一絲微笑。他相信有兩三百萬元的環保技改資金巨大誘惑力,何向臺哪怕是私下里找一些實權部門負責人勾兌,也會把這件事情給辦下來。反正包飛揚要求也不多,只是要求在一兩天時間內,黑石溝水庫下游地勢低洼地帶不要有人而已。這件事情即使不動用公權力,對于何向臺這種地頭蛇來說也不算什么難事。
何向臺離開包間不久,包飛揚的手提電話鳴叫起來。包飛揚接通電話,里面傳來一個陌生的聲音,“是包飛揚嗎?”
“我是,請問你是哪位?”包飛揚問道。
“我是省委辦公廳四處的李北斗。”
省委辦公廳四處李北斗?
包飛揚立刻反應了過來,這不就是省委副書記龍林桂的大秘嗎?
“啊,李處長,你好你好!”包飛揚一邊和對方客氣著,一邊盤算李北斗忽然間打電話給他的用意。按照他的估計,多半是湖田村里龍林桂愛人的那幫子親戚不知道誰嘴快,把要到瓊南三亞免費旅游的事情告訴了龍林桂的愛人。因為在湖田村,除了村委會有一部電話機外,只有龍林桂愛人的堂伯父家裝有一部電話。想來是當時他們就把這個消息通過電話告訴在西京住著的龍林桂的岳父岳母。龍林桂的岳父岳母又把這個消息轉述給自己的女兒,然后才傳到龍林桂的耳朵里。否則呢,龍林桂那邊的電話早就打過來了,又怎么會等到現在呢?
“包飛揚,聽說你的一位朋友要到湖田村辦一家企業,我想找你了解一下具體情況。”李北斗聲音有些冷峻。
包飛揚知道,李北斗嘴里雖然說是他想了解一下具體情況,實際上卻是龍林桂想找他了解一下情況。想一想也不奇怪,忽然有一位企業家跑到龍林桂愛人的老家要辦企業,而且一出手就是請湖田村全體村民到瓊南三亞去旅游的大手筆,別說是龍林桂知道了會狐疑,換做任何領導知道了都會狐疑,懷疑對方是不是在走曲線救國的道路,借著辦企業的機會想接近他這個省委副書記。也幸虧龍林桂的岳父岳母都跟著龍林桂一家到了西京去居住,倘若他岳父岳母還住在湖田村,包飛揚絕對不可能這么順利地把湖田村幾百號人就這么用大巴車拉往西京去。
沉吟了一下,包飛揚決定和李北斗實話實說,反正湖田村全部村民此時都已經在去往西京的旅游車隊上,包飛揚沒有必要藏著掖著了。
當下,包飛揚就把預計十五號臺風要深入到西北省,黑石溝水庫有可能出現潰壩,他這邊又無法說服南河縣zhèngfǔ方面組織湖田村村民撤離,無奈之下只好請自己的朋友以組織旅游為名,把湖田村村民先轉移出來的情況說了一遍。
“真是天大的笑話!”李北斗聽后在那邊冷笑了起來,“包飛揚,僅僅是因為你那個在zhōngyāng氣象臺工作的朋友私下里的一個預測,你就要把湖田村幾百號村民都轉移出來?你還有沒有一點黨性,還有沒有一點組織紀律性?”
“李處長,對你的批評我完全不能接受!”包飛揚一聽李北斗打起了官腔,就懶得再客氣什么,“我個人覺得,既然這個預測涉及到幾百條人命的安危,那么我們必須抱著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態度來認真對待這件事情。倘若十五號臺風沒有影響到我們西北省,黑石溝水庫安然無恙,那么受損失的只是我那個企業家朋友,地方zhèngfǔ在信譽上和經濟上都不會遭受什么損失!可是一旦這個預測的情況真的發生了,那么我那個企業家朋友今天的行動可是挽救了幾百個人的生命!”
“包飛揚,你這是什么態度?”李北斗被包飛揚硬邦邦地頂著下不了臺,心頭的火氣騰得就起來了。
“什么態度?實事求是的態度!以人為本的態度!”包飛揚說道,“李處長,我在南河縣這邊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先向你匯報到這里吧。等十五號臺風影響結束后,我回到西京,再當面向你做檢討!”
說完包飛揚就掛掉了電話。
李北斗能夠跟在龍林桂身邊做秘書,自然也不是普通人。縱使臉色被包飛揚氣得鐵青,也強自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做了幾個深呼吸,讓自己的情緒平靜下來,臉色轉為正常之后,這才來到龍林桂的辦公室,向龍林桂匯報了和包飛揚通話的情況。
“什么?十五號臺風會影響我們省?”龍林桂聽了之后,心里非常吃驚,他立刻讓李北斗撥通了省氣象局劉飛剛局長的電話。
“劉局長,”龍林桂從李北斗手里接過話筒,直接問劉飛剛道,“我聽到一種說法,說十五號臺風有可能會深入到我們西北省來,你們氣象局覺得這種可能性有多大?”
雖然龍林桂不是直接分管氣象局的領導,但是劉飛剛還是不敢怠慢,他馬上匯報道:“對于十五號臺風的情況,我們氣象局一直在保持密切的追蹤。從目前掌握的情況來看,十五號臺風對我省是會產生一定影響的,但是要說是深入到我們省境內,那還需要根據未來發展的趨勢才能下判斷……”
作為一個老油條,劉飛剛哪怕心里再認為十五號臺風不可能進入西北省,嘴里也絕對不會說出來,只是說出一個模棱兩可的答案,這樣哪怕是將來十五號臺風真的是深入到西北省境內了,他這個氣象局局長也沒有過錯,因為他說過,要根據未來發展趨勢才能下判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