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飛揚等人抵達北河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八點,在抵達以前,包飛揚已經用電話通知北河石化的廠領導和各部門的負責人到公司開會。
“包主任,我們已經再三與供電站進行溝通,甚至還請市里的領導出面,不過供電站說設備存在安全隱患,他們也沒有辦法。”北河石化臨時負責工作的副廠長秦名華略顯焦躁地說道。
包飛揚看了他一眼,從常理上來說,李繼儒被調走以后,秦名華也是受益者,他有極大的可能就此轉正。但是從改制角度來說,北河石化并入新的石油工業集團,自主權要受到比較大的限制,秦名華為代表的北河石化人都有可能反對。
另外,李繼儒的表現雖然不像郭廣大那么強勢,實際上他對北河石化的控制力也很強,跟他不對路的廠領導,基本上都被排擠走了,所以這個秦名華以前也是李繼儒的親信,很難說李繼儒會不會安排他們繼續抵制改制,從而為他的回歸鋪路。
正常來說,省里這么大的動作,哪怕最后改制失敗,李繼儒也很難回歸,但是如果省里面有領導愿意為他們說話,那就還有復起的機會。
“秦廠長,廠子這邊有什么安排沒有?”包飛揚問道。
秦名華苦著臉道:“這種事情以前從來沒有出現過,廠里面雖然有四臺柴油發電機,但那是為了應對廠內線路問題而準備的,一年就用個兩三次。功率也小,如果這次真的停電,這兩臺發電機是沒有辦法保證關鍵設備運轉的。”
包飛揚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伸手在表盤上點了點:“秦廠長,我是問如果四個小時以后,供電站真的拉閘斷電,這過去的十個小時里,你們有沒有為斷電做好什么準備?”
秦名華臉色一白,連忙說道:“這、這、我們一直在和供電所聯系,希望盡可能挽回局面。如果真的停電。廠里、廠里也實在難以做出有效的安排……”
“按照你這么說,除了和供電所聯系,你們就沒有做其他的準備?”包飛揚皺了皺眉頭。
秦名華心里一緊,雖然包飛揚看起來很年輕。但是他的身份。以及那些傳聞都給他帶來很大的壓力。他低下頭小聲說道:“也不是沒有準備。要停電的消息傳開以后,廠里的工人有很多議論,我讓干部們去做大家的工作。讓大家不要憂慮,省里的領導馬上就到,會解決這個問題的。”
“秦廠長有心了!”包飛揚冷冷地看了秦名華一眼,從秦名華的話,以及北河石化眾人的表現來看,他們就算沒有沒有參與這起停電危機的策劃組織,恐怕也存了要看他笑話的意思。
拿掉郭廣大、李繼儒等人,固然起到了立威的效果,但同樣也會造成能改辦與基層單位之間的對立。相比郭廣大等人,李繼儒在北河石化的影響更加正面,很多人都為他的遭遇抱不平,自然也對包飛揚等人沒有什么好感。
相比而言,包飛揚也更為欣賞李繼儒的工作能力,但是當他的能力成為改革的阻力時,能力越大,意味著阻力越大,就更加需要清除。
現在還不清楚這起斷電危機背后的內幕,但是北河石化的人想讓他墜入麻煩當中,這是顯而易見的。如果北河石化因為停電事件,影響了正常的生產,那么肯定有人會說是改制帶來的混亂,雖然不一定就會讓省里改變主意,可是這樣的麻煩多來幾次,不要說改制會受到影響,他包飛揚肯定沒有辦法繼續干下去。
北河石化的人,打的恐怕就是這樣的主意。
包飛揚心里冷笑,叢睿則毫不客氣地說道:“呵呵,秦廠長你也快五十歲了吧,怪不得你只能做副廠長,有點什么事情就等著上級來給你擦屁股,你這屁股可真夠高貴的!”
秦名華臉色變了變,回頭怒視叢睿:“你——”
“你什么?難道不是嗎?停電通知都已經過去十多個小時了,你們沒有辦法解決供電的問題,連停電的準備都不做,就只知道告訴大家不會停電,省里會給你們解決問題,那還要你們這些廠里的干部做什么呢?”
叢睿的語速很快,絲毫不給秦名華等人辯解的機會:“別找借口,借口人人會找,不過企業要的是會做事的人,如果你們只有借口,不去做事,那就別占著位置,給其他人讓一讓,反正改制最重要的就是給每一個人都有上升的機會,不想做事的人還是讓一讓比較好。”
“包主任,這難道就是省里的態度,省里這是要將我們都捋掉嗎?”北河石化的人都認識叢睿這個大炮筒,也不敢跟他作口舌之爭,當即有一個人滿臉憤懣地責問包飛揚。
在他們的印象當中,包飛揚常常面帶微笑,顯得非常和藹可親,也很好說話。
包飛揚看了說話的人一眼,然后笑了笑,聲音輕緩卻不容置疑地說道:“呵呵,省里沒有捋掉大家的意思,相反,省里面希望將我們西北的石油產業做大做強,各位都是老石油人了,只要大家努力,肯定有發揮才能的舞臺。”
“但是——”包飛揚話音一轉,聲音微寒地說道:“對于那些不干事情,甚至阻撓改革的人,省里面意思,就是全都一捋到底,絕不縱容。”
眾人的臉色頓時一變,如果說叢睿只是詐唬,那么包飛揚作為全省石油和石化產業改革的直接負責人,他說出這樣的話,顯然就不是空口白話,郭廣大、李繼儒等人的前車之鑒就在眼前,就連這種級別的官員都可以成批拿下,更何況他們這些人呢?
秦名華板著臉說道:“包主任,不是我們不做事,我們已經盡力跟供電站溝通了,也請了市里的領導出面,可是供電站的設備出了問題,他們沒有辦法,我們又能有什么辦法?”
秦名華說著頓了一下,接著又道:“反正我們做不到,如果包主任認為我們這就是不做事,那盡可以將我們捋掉,不過在此以前,我希望包主任能夠告訴我什么才叫做事,我要親眼看一看包主任怎么做事!”
其他人都低著頭,顯然對包飛揚和叢睿的話很不滿意。秦名華的這幾句話也代表了他們的意思,你不是說我們不能解決問題就是不做事嗎?那你包飛揚倒是做給我們看看,讓供電站不要停電啊!
秦名華雖然沒有直接這樣說,但意思非常明顯,如果包飛揚不能讓供電站改變停電的決定,那他就沒有資格說他們沒有做事,或者說包飛揚也做不了事情。
如果說平常遇到這種事情,北河石化造成損失了也沒有辦法,但是現在秦名華借著包飛揚的話,一下子將他逼到了死角,如果包飛揚不能夠解決這件事,就會成為北河石化人口中的把柄,繼而影響他在整個石油化工系統中的。
包飛揚冷冷看著秦名華:“秦名華,我代表省能源體制改革辦公室宣布,從現在開始,你立刻停職,等候處理。”
秦名華臉色一變,就要說話。包飛揚擺擺斷道:“組織決定,從來不講條件。不過,我可以告訴你你錯在哪里。”
“我問你,按照你們的說法,停電是勢在必行的,現在距離停電的時間還有不到四個小時,既然你們說沒有辦法挽回,為什么還沒有做好停電的應對準備?就算損失不可避免,那也要盡量減少損失,可是我看到的,卻是你們在消極等待.那等會真的停電了,你們要怎么應對?”
秦名華臉色難看地甕聲說道:“包主任不是來了嗎,我們相信包主任一定可以旗開得勝。”
包飛揚轉過頭去,不再看秦名華,姓秦的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要挑釁他的權威,如果在平時,他還可以寬容,但是在他需要樹立權威的時候,那么包飛揚也不介意讓他成為犧牲品,何況他的表現也確實有些過份。
“我分配一下工作。”包飛揚面對其他人,臉色嚴肅地說道:“等下我去和供電部門溝通,盡可能讓他們保證電力供應,但是廠里面也必須做好萬一停電的應對準備,萬一真的要停電的話,也不至于完全手足無措,盡可能降低損失。”
“你們要做的事情也很多,一是要盡可能籌措多的發電設備,廠里的發電機要提前開起來,花費一點沒什么,總比到時候什么都不能做要好;二是仔細規劃一下那些設備可以停,那些設備需要繼續運轉,再根據停電以后自備電的能力,設計一個方案,讓全廠上下都知道,動員起來,做好準備……”
包飛揚看了看手表:“時間緊迫,多余的話我也就不多說了,我想請大家記住,北河石化是大家的北河石化,省里面希望北河石化越來越好,我想我們在這一點上是沒有分歧的。我還沒有弄清楚這次停電事件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請大家與我一起努力,避免讓北河石化受到傷害,說到底,我個人的榮辱無關緊要。”
北河石化的眾人頓時盡皆沉默不語,心情十分復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