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夢德心里冷笑了兩聲,縣委一把手要出面,他不好爭,也不想爭。周知凱很熱心,不過周知凱現在趕過去也沒有什么用,他私下里早已經和張久一將事情都談好了。
周知凱趕過來的時候,正在和包飛揚交談的張久一已經有些不耐煩了,偏偏包飛揚說的很多東西有理有據,讓他難以反駁。看到周知凱,他一反常態地熱情:“周書記,你好你好,實在是太感謝了,還要讓你親自跑過來一趟。”
周知凱有些意外,這個總看起來并不是那么難以接觸嘛,他笑了笑道:“應該的,其實早就想跟張總見面了,又怕耽誤你們的考察。”
“哈哈,哪里哪里,周書記太客氣了。”張久一立馬答應了周知凱的邀請,他對包飛揚非常不滿,希望通過這種方式給包飛揚上點眼藥。
周知凱確實有些疑惑,他看了包飛揚一眼,露出詢問的表情,他以為包飛揚剛剛和張久一說了什么,起到了效果,讓張久一改變。如果張久一知道周知凱心中真實的想法,恐怕會氣得當場吐血。
張久一當然不知道周知凱會內心怎么想,只覺得自己給包飛揚上眼藥成功。他答應赴宴以后,很快帶著考察團成員趕到宴客廳,面對縣里的領導,他表現得很熱情,也很客氣。只有在面對包飛揚的時候,才會換上一副嚴肅的表情。
其他人也很快發現情況不對,心里面一肚子疑問,不是說包飛揚跟方夏陶瓷集團的關系很好嗎,怎么看起來一點都不像?
“張總啊,這幾天我們望海的情況你都看到了吧,不知道你們還滿意嗎?”焦夢德借著敬酒的機會和張久一交換了一個眼神,突然笑著說道。
張久一猶豫了片刻,有些為難地說道:“其實,我們公司確實有意將這個項目放在望海縣。不過包副縣長和劉局長這些天帶我們去了好幾個地方。我們看下來都不是很滿意。”
焦夢德皺了皺眉頭,很快問道:“都去了哪些地方?有什么問題張總你可以說出來,不足的地方我們可以改進嘛,我們望海縣里面也是很有誠意邀請你們方夏陶瓷集團來投資的。”
張久一搖了搖頭:“主要是位置和交通問題。望海縣沒有鐵路。公路交通也不行。如果真的把包裝箱廠設在望海,那只能依靠水運解決運輸問題了。可是按照包縣長所安排建廠的陳港來說,港口的規模太小了。轉港也不方便。”
“陳港不行,河口也可以啊,河口對岸就是海州市,貨物裝船以后,可以直接送到海州轉港,也可以送到海州火車站,都很方便。”焦夢德沉吟一下,很快給出了自己的建議。他心里連連冷笑,包飛揚啊包飛揚,雖然你有辦法邀請方夏陶瓷集團的人過來,可是沒有想到,到最后卻給我焦夢德做了嫁衣吧。
張久一似乎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他微微一愣,隨即問道:“什么,河口也可以啊?河口是什么地方?”
焦夢德就一招手,讓陳東陽拿來一副望海縣的地圖,用手給張久一指明了位置,“喏,就是這里,對面就是海州市,轉港過去很方便的!”
“原來是這個地方啊?當初我看地圖的時候,就覺得在這個地方建廠位置不錯,不過包副縣長并沒有帶我們去那邊。”
“可以,當然可以,只要是望海縣的地方,你們看中了哪里,就可以在那里建廠。”焦夢德微笑著點了點頭,扭頭對旁邊的周治中說道:“周書記,您說對不對?周書記、周書記……”
焦夢德叫了兩聲,周知凱才反應過來。考察團在望海縣一個多星期,縣里面得到的消息主要是從包飛揚和招商局局長劉寧,以及負責接待工作的縣政府辦主任馬少華等人那里傳出來的,除了包飛揚一直表示有信心把項目留在望海縣外,劉寧、馬少華等人都很悲觀,根據他們匯報的情況來看,也確實很不樂觀,如果不是包飛揚態度一直很自信,大家都會對這個項目失去了信心。
自家人知自家事,望海人雖然很希望招商引資工作取得突破,可是他們也很清楚望海縣的條件確實不好,所以倘若方夏陶瓷集團真的放棄在望海縣投資項目,他們對這樣的結果并不意外。
誰也沒有想到,就在大家都以為沒有什么希望的時候,焦夢德很隨意的幾句話,竟然讓局面發生了突然的逆轉。
“當然、當然了,張總看中哪里都可以,縣里面一定配合。”周知凱笑容非常燦爛。他內心里非常激動,實在是這個意外來得太突然了。
其他人這個時候也反應過來,原來不是方夏陶瓷集團不想投資,而是他們沒有找到地方,他們都暗恨剛剛沒有多問幾句,結果便宜了焦夢德,如果這個項目最終落在望海的話,焦夢德肯定會是最大的功勞。
至于原來負責接待和談判工作的包飛揚等人,不但沒有功勞,恐怕還要追究他們失職的責任。馬少華也就算了,他只是負責安排接待工作,除了剛開始的兩天,后面跟考察團的直接接觸并不多。可是直接負責和執行這件事的包飛揚和劉寧差點將一件很有希望的
事情搞砸掉,尤其是包飛揚,可是拍著胸脯打了包票的,最后卻弄得這個項目差點和望海縣失之交臂,肯定是難辭其咎。
劉寧的臉色變得極其難看,最初他也向過河口,不過卻包飛揚否定了。因為在包飛揚看來,河口鄉只有一個內河碼頭,而且偏在內陸。沒有什么發展潛力。陳港與河口碼頭相比,現在雖然沒有什么明顯的優勢,可是陳港的潛力是河口碼頭不能比的,陳港現在的海灣能夠建設五千噸級以內的近岸碼頭,而且外側還擁有一條難得的深水航道,可以在沙洲上建設萬噸級以上的深水碼頭。劉寧當時也覺得方夏陶瓷作為一家大企業,河口鄉的碼頭肯定滿足不了他們的胃口,或許陳港的前景能夠打動他們,也就同意了包飛揚的意見。
可是讓劉寧沒有想到的是,一直對陳港的簡陋不滿的張久一竟然真的會對河口感興趣。要知道河口的碼頭條件比陳港更加簡陋。單單就張久一現在表現出這樣的姿態。就算最后沒有選擇望海,恐怕他和包飛揚也難辭其咎。
劉寧真的是一肚子委屈都沒地兒去訴苦,他很后悔當初他沒有向包飛揚堅持自己的正確意見,也痛恨自己怎么就沒有向張久一提一下河口呢。現在不要說功勞被焦夢德搶走了。他能不能保住屁股底下的位置也已經成為問題。
“謝謝。謝謝周書記,也謝謝焦書記,事不宜遲。我想明天就去河口碼頭看一看,就請焦書記做個向導,不知道有沒有問題。”張久一沒有去看劉寧的臉色,他倒是看了一眼包飛揚,包飛揚好像也有些吃驚。不過顯然包飛揚也僅僅是吃驚,并沒有什么慌亂的意思,清亮的眼神盯著張久一,讓張久一沒來由感到一陣心虛。
“沒問題,我老家就是河口鄉的,明天我請張總品嘗正宗的冠河鯽魚,來了望海不吃冠河鯽魚,那可就是白來了。”不等其他人反對,焦夢德連忙一疊聲地答應。
周知凱看了看焦夢德,欲言又止,他剛剛確實想站出來親自帶張久一去河口考察的,沒想到焦夢德反應太快了,還沒有等他說話,就已經答應下來。張久一好像對焦夢德很有好感,又馬上附和答應,讓他連反對的機會都沒有。
周知凱不由惱火地瞪了一眼包飛揚,當初他將全部希望都寄托在包飛揚身上,希望他能夠創造奇跡,沒想到問題竟然就出在他這里,如果沒有包飛揚,剛開始他就親自出馬的話,說不定事情早就談成功了,哪有焦夢德表現的機會?
看到焦夢德和張久一相談甚歡,其他人心里又羨又妒,特別是一直跟焦夢德不對付的曹遜,氣得差點罵娘,心里懊惱道:“真的是嘴上沒毛辦事不牢,自己怎么會相信包飛揚這個廢物,好好的事情辦砸了,白白便宜了姓焦的那個混蛋。”
曹遜異常惱火,焦夢德這次要是立功,以他的年齡,說不定還能夠升一格騎到他頭上,就算升不了,在縣委的排名也可能越過他,跑到他的前面,這是曹遜無法接受的事情。
縣長楊承東的臉色也很不好看,劉寧是他這條線上的人,他對劉寧也很信任,所以當初他將事情放手給包飛揚和劉寧去做,萬一做成了,首先是縣政府的功勞,失敗了也追究不到他的責任。可是沒想到會出現這種事情,沒有希望也就算了,可是本來能夠成的事情,卻被包飛揚和劉寧搞砸了。如果焦夢德真的將事情做成了,那么首先是縣委的功勞,跟縣政府沒有關系,而且焦夢德真因為這件事升格的話,說不定頂的就是他縣長的位置。
楊承東也很后悔,后悔當初沒有直接出手操辦這件事,他相信自己出面的話,絕對不會犯這種低級錯誤。
不過現在他們都沒有辦法,焦夢德和張久一一唱一和,已經將事情敲定了,他們就算想插手,也要擔心張久一臨時變卦,搶不到功勞不說,還要承擔搞砸事情的責任,他們誰也不敢冒這個險,只能任由焦夢德將事情搶到手上。
看到大局已定,焦夢德和張久一不由相視一笑,焦夢德這時候才想起包飛揚,得意地看了他一眼,結果和他想象中的不一樣,包飛揚沒有絲毫失意和慌亂的模樣,反而沖他微微一笑。焦夢德心中不由得暗道,包飛揚這王八蛋究竟是被氣糊涂了,還是得了失心瘋,眼看這個項目塵埃落定以后,他就要被追究責任,竟然還樂得出來?
年輕人啊!還是太年輕啊!包飛揚你這個小王八蛋想和老子掰手腕斗心眼兒,真是自尋倒霉啊!
包飛揚自嘲地笑了笑,事發突然,讓他這個方夏陶瓷集團的幕后老板也感到十分驚愕。不過他并不想劉寧等人那樣感到擔心,因為在方夏陶瓷集團來說,他包飛揚才是最后說話做決定的人啊!所以他將焦夢德、張久一等人的表現都看在眼里,不禁起了疑心,這兩個人一唱一和,看起來天衣無縫,可是未免也太戲劇化了一點。還有河口的情況他很清楚,根本不適合方夏陶瓷集團未來發展的要求,難道張久一就看不出來?不可能啊!以包飛揚這幾天和張久一交談來看,張久一還是具有一定的專業水平的,至少在行業的平均水準之上吧?
不過呢,包飛揚沒有證據在手,也不想妄自去做什么惡意的揣測。他只能認為張久一還不了解
河口的情況,所以才會覺得河口的條件更好,想必他明天看到以后,就不會這樣覺得河口條件比陳港有什么優勢了。倘若不是這樣的話,那只有一個可能,恐怕張久一早就已經和焦夢德串通好了,眼下只是演一出雙簧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