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皓明先去找于進偉,然后下了樓才給羅杰打電話,剛開始電話沒有打通,然后再打客運公司辦公室的電話也占線,中間耽誤了幾下,等到羅杰知道包飛揚要來考察的時候,包飛揚已經到了樓下。頂點小說
羅杰沒想到包飛揚已經到了,甚至還在客運公司門口讓他安排的人給打了,聯想到包飛揚在縣里的強勢,哪里還能站得住?要不是旁邊有人拖著他,他早就癱倒地上了。
那幾個年輕人也嚇蒙了,他們平常在車站這一帶稱王稱霸,沒少干一些坑蒙拐騙的事情,好像就沒有他們不敢做的事情。可是今天竟然將副縣長給打了,饒是他們天不怕地不怕,這時候也嚇得不輕,這要是被警察抓進去嚴打,給斃了都有可能啊!
兩個討債的齊魯人也大吃一驚,有些不敢相信地看著包飛揚:“你、你是望海縣的縣長?”
包飛揚放下衣服袖子,抬頭望著羅杰,冷冷地說道:“羅經理倒是說說,我來客運公司看一看,怎么就成拿你們開玩笑了?”
羅杰狼狽地抹了把汗,在其他人的攙扶下走下樓梯,身體不受控制地鞠了鞠躬:“包、包縣長,我、我沒有那個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包飛揚冷冷地瞪了一眼羅杰,然后對顧孟華、周奎珍說道:“顧局,這邊你處理一下,讓大家都散了吧,別影響旅客出行。”
顧孟華連忙點了點頭,走過去勸散人群。
包飛揚又對剛剛去打聽情況。這時候才擠進來的陳立和孫洪睿說道:“這兩個齊魯人,孫科你安排一下,讓他們稍安勿躁。”
陳立剛剛和孫洪睿在外面找人問情況,這時候才知道包飛揚差點讓人給打了,他走到包飛揚身邊說道:“那幾個混混,是不是讓派出所的人來一下?”
“這事回頭再說。”包飛揚搖了搖頭,他還沒有興趣跟幾個小混混計較。他抬步走上樓梯,并不想留在下面讓人圍觀,至于兩個討債的齊魯人,他還沒有了解情況。暫時也不想攬到身上來。
二樓客運公司的辦公室并沒有幾個人。包飛揚徑自走進會議室,走到會議桌前坐了下來,盯著隨后走進來的羅杰說道:“羅經理中午喝了酒?現在有沒有醒?如果還沒有醒的話就先回去休息,讓其他人跟我說說客運公司的經營情況。當然還有剛剛那兩個齊魯人的事情。”
羅杰確實還有些迷糊。也怕自己說不清楚會讓包飛揚遷怒。當然讓他回去休息他也是不敢的:“中午陪上面的領導喝了點酒,不過現在已經沒事了,包縣長要聽匯報的話。讓吳經理講也是一樣的。”
站在羅杰旁邊的就是縣客運公司的副經理、客運站站長吳建平,包飛揚讓他們坐下來,然后對吳建平說道:“那就請吳經理先談談樓下那兩個人,到底是什么事情,差點就拿扳手給人開了瓢,我這小臂到現在還火辣辣地疼。”
羅杰坐在旁邊聽到這句話頓時又嚇得膽顫心驚,忍不住抬手抹了抹額頭的汗水。吳建平倒是還比較鎮定,他欠了欠身說道:“包縣長的手臂沒事吧,要不要讓醫生檢查一下?”
“沒事,你先說說情況!”包飛揚擺了擺手,示意自己沒什么大礙。
吳建平點了點頭,接著說道:“那兩個齊魯人是聊州一家汽貿公司的,縣里有一半的客車用的是聊州生產的華通汽車,這幾年就是從這家汽貿公司采購一些備件……”
說道這里,吳建平看了一眼羅杰,才又繼續說道:“備件的采購費用一般都是半年一結,公司因為一些別的原因,跟他們商議將去年的費用緩一緩,本來說好的……現在他們希望盡快拿到錢,雙方談不攏,于是就發生了剛才的事情。”
“別的原因具體是什么原因?以至于客運公司要拖欠正常的備件采購費用?”包飛揚當然不會讓吳建平幾句話就蒙混過關,更何況吳建平說話的時候也不知道是心虛、不了解情況還是故意說得言辭閃爍,只要包飛揚稍微有點智商就能夠聽出這其中有問題。
吳建平看了看羅杰,有些為難地說道:“這件事要說清楚,還牽涉到客運公司向華通汽車訂購的兩輛大型客車,原本公司想購進這兩輛大巴改善車輛狀況,后來說好的承租方那邊反悔,公司就想退掉這兩輛車,然后希望用這兩輛車的訂金支付汽貿公司的配件費……”
通過吳建平含含糊糊的解釋,包飛揚終于大致弄清楚了這件事的來龍去脈,事情聽起來很簡單,就是客運公司欠汽貿公司的錢,客運公司又向華通公司訂購了兩輛客車,現在想反悔,華通公司那邊當然不愿意,至少預付的幾萬塊錢訂金是不給退的,結果客運公司就想用這筆訂金抵消汽貿公司的債。但是汽貿公司和華通公司又不是一家公司,這家汽貿公司當然不同意。
表面上,客運公司這樣做確實有違商業誠信,而且還有些胡攪蠻纏,當然羅杰也有他的理由,因為當初做生意的時候,這家汽貿公司經常說他們跟華通汽車的關系密切,就算用訂金抵債這個說法說不通,但是既然你們關系密切,那請你們幫我們將訂金要回來總可以吧?當然,按照法律來說,客運公司違約在先,華通汽車完全有理由沒收這幾萬塊錢的訂金。
羅杰說道:“我知道這么做不太好,可我也是為了公司,總不能我們白白損失那幾萬塊錢吧?”
包飛揚皺了皺眉頭,語氣不悅地說道:“羅經理,公司當然不能夠白白損失幾萬塊錢,但是你們在決策的時候,為什么就不能慎重一點,以至于出現這種交了訂金卻又要毀約的事情,讓自己陷于不利的局面?剛剛吳經理提到是承租方反悔,承租方為什么要反悔,當初合同是怎么簽的,既然華通要扣我們的訂金,這部分損失是不是應該由承租方來承擔?”
吳建平低著頭不說話,羅杰支支吾吾地回答不出來,直到包飛揚一再追問,才知道客運公司根本就沒有與意向中的承租人簽訂合同,也就是口頭上說了一下,然后客運公司這邊就向華通那邊下訂單、交定金了。
包飛揚盯著羅杰,語氣有些不善:“羅經理你身為客運公司的經理,涉及到公司幾十萬的投入竟然連合同都沒有一個,只知道在事后撕毀跟其他單位簽訂的合同,你是不是連合同意味著什么都不知道?”
包飛揚相信羅杰并不是不懂合同這么簡單,一輛中型客車要十萬左右,大型客車要二十萬,一般個人投資還比較吃力,用客運公司的錢投資,然后個人承包,這種尋租方式并不難想象,否則怎么會連一個合同都沒有就拋出去幾萬訂金,簽了一份幾十萬的采購合同?
羅杰訕訕地笑了笑,汗如槳出。
包飛揚伸手在一份客運公司上半年的工作總結上敲了敲:“這份報告我看了,我先說說我的看法,客運公司在實行班車承包以后,擺脫了原先每年虧損,還要政府補貼的局面,每年都有盈余,這是成功的地方。”
“但是有一個問題,我不知道你們有沒有注意到,那就是從賬面上來看,客運公司是盈利的,資產也在增加,但是在這三年里,客運公司并沒有增加一輛新車,你們訂購的兩輛還要退掉,也就是說客運公司的運載能力不是增加,潛力在減少,一旦舊車折舊報廢,請問客運公司將何以為繼?”
包飛揚目光灼灼地從羅杰、吳建平等人的臉上掃過去:“從賬面上看,客運公司的固定資產是增值了,這個增值,一方面是你們對車輛折舊的賬務處理要比承包人上繳的折舊費低,另外一方面,是客運公司建了大樓、住宿樓,形成新的固定資產。但是這些資產并不是經營性資產,客運公司的核心經營資產就是車,如果你們以為將車承包出去,就可以坐著收錢,那么縣客運公司還有什么存在的意義?為什么不將整個公司承包出去,甚至直接交給個人去運營呢?”
羅杰臉上的訕笑越發僵硬,吳建平的臉色也很不好看,他試圖分辨道:“客運公司對車輛、對路線、站務還承擔著管理責任。”
“承包人對車輛的管理更上心,至于路線管理,運管處可以做,站務這一塊,同樣可以獨立出來,客運公司的核心始終是客與運這兩塊,你們的運能在下降,這就是失敗。等幾年以后,客運公司沒有車了,也就能直接宣布解散了!”包飛揚敲了敲桌子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