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美人?
王茂如一下子愣住了,真的要選擇?
他問:“為什么?怎么了?”隨即笑了起來,拍拍唐寶琪的頭,道:“乖了,總是那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他嘆了口氣,道:“雖然是去做邊軍旅長,但是咱們也不會分開太長時間的,我保證。”
唐寶琪堅定地說:“不是你做不做邊軍旅長,是你不要再跟著袁世凱了,我不想你被人說成是袁世凱的走狗啊。”她的眼睛中泛著淚痕,握著他的手更緊了一些。
王茂如道:“是誰這么說的?”
唐寶琪道:“還有誰?別人,別人呢。”
“別人?民黨吧?”王茂如情緒激動起來,“這些該死的,這些該死的人!”他站起來,揮舞著手背,“你真以為民黨都是好人?你真以為孫中山是好人?你真以為他們能救中國?你太小了,你和你的同學看不清一些,看不清,你知道嗎?如今中國剛剛統一,剛剛成為一個一統的國家,我們才蹣跚走路,我們的國家是經不起任何震蕩的。袁大總統,固然有這樣那樣不對,但是只要袁大總統在一天,我們就是一個國家,一個擁有元首的國家!我承認他,是因為有他在,國家不會分裂,國家能夠成為國家。你的那些同學們,真的以為孫中山是救星嗎?一個拋妻棄女,一個朝三暮四,一個沒有國家,一個連國土都可以賣給外國人的美國人,你居然信他?寶琪,我可以告訴你,只要有人能夠帶領國家統一,富強,我不管他是天使還是惡魔,我都會支持。任何人想要搞分裂,想要將中國四分五裂,都是我的敵人!如果有人能夠帶領中國走向一統,走向大中華一統之局面,我都死心塌地為維護中華一統而努力,而為之付出我的一切,包括我的生命。”心中卻補充了下一句,如果沒有,那么我將會努力成為那個帶領中華走向一統,走向富強的人。
“我知道你一心為了國家,可是你想沒想過?現在的那個你效忠的人,不值得你效忠啊?”唐寶琪急道。
“那你認為是圣人的那個人呢?”王茂如冷笑道,“他專門嗜好幼女,坑蒙拐騙,好大喜功,為了個人的欲望置國家的前途國家的利益于不顧!你不知道他二次革命的時候,為了爭取日本帝國的支持,甚至將整個東北劃給日本做領土了嗎?他就是一個賣國賊,漢奸!”
“你胡說!”唐寶琪也氣道,“你那些都是胡說。”
“胡說?什么是胡說?我說的都是事實,我可以舉出種種例子,但我現在不想說這些。我想說的是,關于我們,我們的未來,你是怎么想的?”王茂如盯著她的眼,認真地問:“這些正義與否,和我們的感情無關,不是嗎?”
唐寶琪咬著嘴唇,也倔強地回望著他,兩人看起來置起來氣,好一會兒才回應說道:“我爹地來北京了。”
“我知道。”
“你怎么知道?”唐寶琪好奇問,唐紹儀今日剛來,也沒有住在女婿家,而是住在了六國飯店,這件事極少有人知道。
“哈哈哈,這還不簡單嗎?我認得你家的汽車,除非唐伯父親自來,否則你家的汽車不會來北京的。只是為何不坐火車來?從天津到北京一路汽車難以通行啊,伯父那么大歲數,經不起如此顛簸吧。”王茂如道,“伯父來北京是……”
“袁世凱請他做總統特別顧問,爹地準備拒絕,不過大總統說請他參與中俄蒙古談做參考,爹地這才答應過來一下。”唐寶琪說道,“他說,他支持袁世凱做總統,但不支持他做皇帝。這次來只是來指導外交部的人談判之外,與友人敘敘舊,告告別,爹地也決定此事之后回到廣東老家去了。”
“廣東?”王茂如忽然問,“你們居然回廣東?”他搖頭苦笑道,“袁大總統是不會放唐伯父去廣東的。”
唐寶琪又問:“爹地讓我問你,能不能離開袁世凱?至少是不支持他的帝制?”
王茂如嘆了口氣,道:“我想一想,如何?其實這個話題,不單關系到咱倆,還關系到國家,你說是不是?”
“好吧。”唐寶琪也終于低下頭來,不再倔強下去,不過兩個人都失去談話的興趣。兩人漫步走到琴行門口的路邊,一輛車停在他們面前,車上的人搖下了車窗,王茂如看到是唐紹儀,正在沖他們招收。白順子在車開來那一剎那,擋在王茂如身前,高二也把手伸進了懷里,王茂如拍拍白順子的肩膀,沖高二笑了笑,說:“這是前總理我的長輩,沒事。”白順子點頭,走到一旁,高二也輕松了下來,放下了手,卻敏銳地打量四周。
“唐伯父您好。”王茂如行了一個晚輩的禮,“唐伯父您來北京了,晚輩未曾遠迎,實乃晚輩失禮了。”
唐紹儀笑道:“秀盛,你也上來,我有話跟你說。”
“好。”
王茂如與唐寶琪上車,汽車的空間陡然狹小了,這個時代的汽車內部空間本就不大,王茂如身材高大,后排坐著三個人,便顯得狹窄了。汽車來到北京六國飯店,唐紹儀不欲打擾老友,便住在這里。唐紹儀打發唐寶琪上了樓,帶著王茂如來到六國飯店餐廳。六國飯店是比利時人建造,來此的不是各國公干,便是國內士紳,因此六國飯店的餐廳乃是西餐廳。兩個人找了一個安靜的角落,交了兩份牛排和一點紅酒,唐紹儀說:“年紀大了,總喜歡喝點紅酒,對身體好。”
“唐伯父身體依然健碩,怎稱得上年紀大了?”王茂如笑說。
“老了,老了。”唐紹儀連連感慨,“我們都老了,都老了,哪像秀盛你,此時的北京,你乃風云人物。如今北洋新晉兩個風頭正勁的旅長,一個是唐天喜,一個就是你王秀盛。”
王茂如笑道:“唐天喜好找,只要去八大胡同,一找一個準,伯父認識唐天喜?”
唐紹儀搖搖頭,笑道:“都是北洋老人了,自然認得我的這位本家,雖說同宗,唐天喜卻難成大器唉……秀盛,是否還記得我家中給你看的那副地圖?”
王茂如正色道:“怎敢忘記。”
“如此就好。”唐紹儀道,“如今你投身大總統,我也不阻攔你的前程,只希望你不要忘記當初的話,不要是年輕時的沖動之言。”
王茂如道:“西漢名將甘延壽、陳湯曾上疏漢宣帝,犯我大漢天威者雖遠必誅,小侄不敢自比甘延壽、陳湯,卻也想為國家作出努力。我知道伯父出身留美幼童,自幼接受美國民主制,我也希望中國是這樣的一個國家,但是……現在的中國,是需要一位強有力元首出現的,結束中國分裂的狀態。中國,從太平天國開始,便是已經軍閥林立,八國聯軍攻入北京時期,東南軍閥居然結保自安,這在任何一個擁有主權的國家簡直不可思議。”
唐紹儀道:“既然你如此明了,也有自己的思想,我也不攔你,在我看來,只有實行民主議會制才能讓一個國家強盛。”喝了一口酒,道:“未來的中國,該走何種道路,你我都不知道,只希望到了將來,秀盛千萬不要逆著歷史潮流。”
王茂如道:“謝伯父提點。”
唐紹儀見他似乎沒有聽進去自己的話,心知年輕人年紀輕輕便做了少將旅長,難免春風得意馬蹄疾,兩人又閑聊了幾句,王茂如聽出來,唐紹儀話里話外讓他不要逆流而上跟著袁世凱稱帝喧鬧,但這個少將旅長就是袁世凱給的,若是不跟進,便又只能碌碌無為。
吃了一些之后,唐紹儀便去休息了,唐寶琪將王茂如送到門口,兩人都默默不語,鎖住帶著衛隊開車到門口。見到自己人,王茂如忽然回頭問寶琪:“寶琪,相信我,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國家。我拋棄美國的事業,我拋棄富足的生活,我拋棄一切,回到祖國,就是為了盡自己的所有能力。”看著寶琪猶豫閃爍的眼神,王茂如不自覺的有些難過,寶琪也是一個有自己思想的女孩,她并非自己的玩物,兩個人一定因為思想而必須分開嗎?他嘆了口氣,道:“你保重。”
王茂如登上車,唐寶琪忽然說:“你不是說給你一些時間嗎?我也需要一些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