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康永與富成相互看了一眼,都是陸大畢業的,都讀過私塾,自然知道這首詩是李白的《將進酒》,李白以此抒發滿腔不忿之氣。從這首詩也可以看得出來,何如飛現在是滿腹委屈無處可說。奚康永也只好倒了一杯酒,勸慰說道:“當下這情況大家也看得出來,大元帥喜歡什么樣的人呢?任元星,祝永泉,蔣校長和米少柏這種四不靠沒有派系的人,他喜歡這種人?為什么呢?因為這種人除了效忠大元帥,就沒有別的靠山了。不像是咱們,都是陸大出身的同學,相互之間還能提攜。”
富成道:“米少柏不也是陸大的嗎?”
“他嘛……”奚康永笑道,“他是模范軍出來的,掛名在陸大,模范系分崩離析之后,有的跟了咱們陸大系屁股后面,舔著臉也說是同學,其實算什么啊。這小也老老實實地在后勤部看家守業,沒立功沒有過錯,就被大元帥看重了。翔云兄,你看看,越是平庸的,能力越差的,大元帥越是喜歡。”
何如飛忽然說道:“你們猜想一下,要是薩老爺要是下去了,誰能夠接替三人組他的位置?”
奚康永道:“還能是誰,肯定是任元星無疑了,除了任元星還有一個人可能接替……”
“祝永泉。”富成說道,“老學長,你這勞苦功勞的人,就靠邊站咯。”
奚康永氣道:“任元星和祝永泉這兩人不是在西域暗排擠老學長,讓老學長的西域整頓計劃流產的人嗎?還有祝永泉,在大元帥跟前告黑狀,讓老學長你挨批評處分。我覺得要不是他倆告黑狀,這次三人組肯定有你一個,哪輪得到米少柏啊。”
何如飛嘆道:“得罪什么人都別得罪小人。”
奚康永和富成自然知道這個“小人”指的是任元星和祝永泉了,神仙打架,兩個凡人幫不上忙,便只能一起大罵任祝兩人無恥之極。
此時有人敲門。原來是何如飛的好友華北商會的副會長姬向東帶著心腹走進來,他一進門便拱手告罪,說晚上應酬多脫不開身,剛剛得知,才趕過來,委實抱歉。
富成道:“你干甚了脫不開身,不是在女人肚皮上吧?”
姬向東忙笑道:“怎可能呢。男人做大事要緊,只想著女人肚皮的那是八旗少爺。”眾人笑了起來。姬向東看了看并不豐盛的酒菜,不滿地說道:“怎么今天這媛樓沒女人招待,酒菜也不好,不行,一定要上好的。今天算我的,全都算我的。”
富成忙道:“今天是陪何總長散心,不是叫女人來,等一會兒還有人來,女人多了容易誤事兒。”
“好。”姬向東說,“什么事兒?”
何如飛道:“等他們來的時候再說吧。”
“誰?”富成問道。
何如飛笑道:“兩個好朋友,很有想法的好朋友。”他轉身問道:“姬老板。對了,你的朋友是不是說,我要是需要的時候,可以隨時幫著我。”
姬向東雙眼精光一閃,立即說道:“是的,我那朋友絕對可靠,何總長,有什么吩咐。我那朋友絕對支持你。”
何如飛滿意地點頭道:“好,好,好,其實我也考察過,你的朋友不錯。”
奚康永和富成面面相覷,不知道他倆在說什么啞謎,只得喝起了酒。再看看何如飛,仿佛從剛剛的失落走了出來,有些驚訝他的心理素質之強。人家這才是總長,心理素質多強悍啊。
一會兒時間。副官長杜遠程帶著兩個都穿著便裝民服的人走了進來,不過奚康永和富成倒是對著兩人并不陌生,都是京畿戍衛部隊的高級軍官。他們是第八師團長李寬和第二十師團73旅旅長馮玉祥,李寬黑黑的臉細長的身材,馮玉祥身材高大虎頭虎腦,說話之間流露出一種彪悍的氣質。其馮玉祥很讓何如飛器重,馮玉祥也對何如飛表示愿意投靠。兩人年紀相仿,倒是意氣相投,恰恰都是信基督教的,更是談得來。
兩人進來之后見到這么多人,還有一個不認識的商人,明顯有些不適應。何如飛站起來伸手笑道:“來來來,都坐下,都是自己人,我給大家介紹一下,這是我的朋友姬向東,華北商會的副主席。”
李寬和馮玉祥便坐了下來,杜遠程也坐在何如飛身邊,可見杜遠程名為副官,實則是何如飛的心腹助手。這個年代,能做副官的人絕不簡單,不是心腹哪能做得了這個工作。何如飛效仿王茂如,他信任的人才做副官,做了他的副官之后才外放出去做其他職務。而王茂如的副官都有誰呢,劉哲、魏東齡、馮尹彬、任元星,這些人如今都在重要位置上。杜遠程自然知道自己受到何如飛器重,便在心默默認定只效忠與何如飛一人,何如飛也對其信任有加。
何如飛舉杯道:“今天叫大家來,是想告訴大家,以后啊,我只能保著大家別被人排擠下去,不能保著大家高升了。”
“這是為何?”馮玉祥忙問道。
何如飛身后的副官杜遠程立即說道:“大元帥成立了一個國防戰略研究小組,負責國防軍和國防部的決策工作,受他的指揮。”
馮玉祥道:“國防部有八個分部長,何必要有一個什么小組?”
杜遠程笑道:“馮旅長,這您就不懂了吧,咱們大元帥要準備當總統了。他以前不是提出一條規矩,說是軍人不得干政嗎?大元帥要做總統首先一步便是辭去軍權,這不就是在為辭去軍權做準備嘛。有這個小組,不管是誰做第二任國防總長都是個傀儡。”
李寬這才明白過來,道:“大元帥腦咋想的,這主意真是絕了。”
馮玉祥道:“那小組的名單呢?”
杜遠程道:“名單盡管有十二個人,不過核心只有三個人,咱們何總長排在名單的第位。排名分別是薩鎮冰,蔣方震,米少柏,吳佩孚,張作霖,任元星,李德林,然后才是何總長,后面是海軍總長,空軍總長和憲兵總長。咱們何總長才排第。”
馮玉祥一拍桌,怒道:“這不是欺負人嗎?”他對何如飛道:“何總長,這么做不公平啊,您為國防軍立下汗馬功勞,怎么還拍在祝永泉后面,再說了,吳佩孚和張作霖都是什么東西啊?另外,那米少柏是咋回事兒?他怎么排在第三位了?他算什么啊?”
富成忙拉著他勸道:“煥章,煥章,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這事兒我都為何總長窩火。”馮玉祥一扔筷,“不行,吃不下去,不吃了。”
奚康永忙勸道:“馮旅長,馮旅長,消消氣,消消氣。”
馮玉祥一旁的李寬也將他拉坐下來,笑道:“嘎哈生氣這么大啊,咱何總長肯定有辦法。”
“是啊,何總長肯定有辦法。”富成也勸道,馮玉祥嘟嘟囔囔道:“太欺負人了,太欺負人了嘛。”
杜遠程冷冷地說道:“欺負你了,又能怎么地?誰上誰下,還不是(王茂如)一句話的事兒,唉,這事兒,咱們就打碎骨頭往肚里吞吧。”
“遙行,別說了,咱們喝酒,喝酒。”何如飛舉杯,大家喝了一圈酒,卻都不開心,倒是奚康永說了一句話倒是讓大家緩解了一下,他說:“這么看來,李德林的保定系的人也沒得找利嘛,咱們倒也不孤獨。”
“李德林,草包也。”馮玉祥不屑地說道,“不就是手下有幾個密探的特務頭嗎?他能跟何總長比嗎?”
“他不行,不過他背后的兩個人行啊,一個趙增福,一個劉健,這倆人一南一北支持他啊。”富成道。
何如飛道:“今天叫大家來,就是齊心協力,想一想怎么取得成績,能夠重新入大元帥的發言。諸位,我們是一個團隊,只有我上去了,你們才能上來,我要是下去了,他們會把你們踩死不可。煥章,你說說看,跟你同期的遠不如你趙恒錫,現在的職務是什么?”
“第十軍團長。”馮玉祥咬牙切齒道。
何如飛又道:“李師長,你說說,你多少年沒有晉升了?要不是我護著你,你的這第八師團長的位置早就被人拿掉了。”
李寬立即說道:“大恩不言謝,何總長,有什么吩咐但憑說一聲,我就是你的人,你的事兒就是我的事兒。”
何如飛笑道:“我能有什么事兒,我錢也夠了,官位呢,也夠高了,我能有什么事兒就是擔心我被排擠之后你們也遭到打擊啊。”
“不能坐以待斃啊。”奚康永道,“我聽說,要有人進入憲兵總部了,估計我的行動司司長的位置,也要拱手讓人了。”
姬向東雙眼不斷轉動,嘴角流露出盈盈笑意,眾人不斷地抱怨著,只是大家都不說破抱怨與誰人——王茂如的名字還是不提為妙。不過何如飛盡管心滿是怨氣,但是卻沒有喝醉,只是適當有些迷糊了,便停止了飲酒。
此人掌控有度,自我控制能力極強,姬向東望著何如飛心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