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茂如心中輕蔑一笑,表情卻是認真地點了點頭,說:“是的,我答應過你,可是你太著急了,不是嗎?我要等待蘇俄犯錯,現在他們全民一心,我們毫無機會。可是他們一定會犯錯的,一定會的,你放心好了。”
“我不放心。”薩卡琳娜瞠目而怒道,“你這是在拖延,你這是在耽誤百萬俄羅斯人的幸福。”
王茂如聳了一下肩膀,道:“隨便你怎么說,權力在人民的腳下。”
薩卡琳娜氣得一拍桌子,扭頭就走了。
塔季揚娜尷尬地看著兩個人吵架也插不上話,等到薩卡琳娜走后,塔季揚娜才說:“昨天有警察來給我們進行戶口登記,女皇和他們吵了一架,所以她心情不好。”
王茂如道:“沒事,我可以理解。”
“我登記好了,選擇了羅這個姓,因為我的父親姓羅曼諾夫,我的名字也登記了羅楊娜。”塔季揚娜苦笑著說,“可是女皇非常生氣,她說我忘記了父親的仇恨,她說我不配做一個公主。”
“盡管現在你不是公主,可是你現在是我的女人。”王茂如說道。
塔季揚娜說道:“只是女人之一,你有很多女人。”王茂如苦笑了起來,塔季揚娜繼續說:“今天我來,還有一件事要對你說。我要從隔壁搬走了,不再住在你的旁邊了。”
王茂如抬起頭來,驚訝地問道:“為什么?是我做的不好嗎?”
塔季揚娜說:“不。不是你做得不夠好,而是你做的太好了,以至于我什么都不用做就全部得到想要的一切了。但是昨天之后,女皇罵了我一頓,我想了一個晚上,終于讓我清醒過來。這些年來,我一直都活在你的襁褓之下。我不是我自己,我就像一只金絲雀一樣高貴卻不是鳥兒。所以我要離開那座院子,那座院子對于我來說是保護。但也是牢籠,它囚禁了我的內心,讓我沒有了自己,沒有了自己的生活和理想。”
王茂如皺著眉頭。半響才說:“塔娜。你要和薩卡琳娜那個瘋女人一起復國嗎?你也瘋了嗎?那是不可能成功的啊。”他握住塔季揚娜的手說:“塔娜,你不要和她一起瘋狂,也不要和她一起冒險。你甚至連一只螞蟻都不敢踩死,而復國是需要鮮血和犧牲的,也許下一刻死亡就會是我們的兒子。你想看到他處在危險之中嗎,塔娜?”
“不,你誤會了,今天我來的目的并不是要復國。我不是薩卡琳娜,我也不希望安德烈成為小沙皇。”塔季揚娜解釋說。王茂如滿意地笑了起來。塔季揚娜略帶迷茫的雙眼漸漸地執著起來,她似乎下定了決心,道,“我要成為羅楊娜女士,而不是在你背后的一只金絲雀。秀盛,謝謝你曾經給了我保護,給了我愛情,給了我安全,但是現在我感受不到你對我的愛了,或者說你對我只是一種責任和占有欲,我說的沒錯吧?”
王茂如更加尷尬地笑了,他對塔季揚娜的感情最開始的確是原始的和占有欲,尤其是孤男寡女在船上航行一個月,每天朝夕相處,“日”久生情嘛。但是后來他對塔季揚娜的感情開始有了變化,他逐漸地愛上了這個單純的女孩,可他的女人太多了,分享給她的就少了,直至她感覺不到。
塔季揚娜昂起頭來,對王茂如說道:“所有的愛,都經不起時間的考驗,我們年輕的時候相愛過,可是現在你的愛不但要分給其他妻子,還有子女,當然主要還是獻給了你的國家,因為你是一國的總統。所以在我這里你只剩下責任和義務,少的可憐,讓我感受不到作為一個女人的快樂和驕傲,我不是花朵,給予陽光和水分就可以存貨,我是一個人。秀盛,我是一個女人,我需要的是心靈與心靈上的溝通,我需要的是時時刻刻感受到我的男人對我的愛。你明白嗎?”
“明白。”王茂如語氣低落,他向后靠了一下,沙發的若軟靠墊也覺得膈著自己的后背,陡然之間他覺得自己仿佛老了一些。這么多年過來了,自己做了很多,得到很多,也許是權力和金錢讓自己得到一切太容易,這容易得到的往往也不會珍惜。他望著塔季揚娜深藍色的雙眸,內心充滿著歉意地說道:“對不起,塔娜,是我忽略了你。”
塔季揚娜笑了起來,笑容中帶著如釋重負的放松,她的雙眼忽然充滿著對未來的期盼,她說道:“秀盛,你沒有對不起我,一直以來你對我非常好,我非常感謝你。可是我現在發現,其實我在乎的不是你愛我,而是你能夠保護我。是的,我是個自私的女人,我是一個卑鄙的女人,我已經不愛你了,卻利用你的權利地位金錢保護自己。長久以來我一直都在欺騙自己,但是現在我想對你說,我不想再騙你了,我更不想再騙自己了。”
王茂如感受到她漸漸地抽離了我在自己手中的她的手,現在的塔季揚娜略微有些豐盈,也許是斯拉夫人種的女人的特點,在生了孩子之后都會變胖,但塔季揚娜保養的很好,有一種風韻的美,充滿著成熟女人知性的味道。不過,這一切似乎都與他無關了,因為他感受到了她的拒絕,她并不是威脅自己,也不是在撒嬌,她是在陳述一個事實。這讓王茂如感到非常挫敗,這個曾經屬于自己的女人,她的心不在自己這里了。他能夠強行的讓她留在自己的身邊,可是這樣做又能得到什么呢?自己只不過把她當做珍稀動物關在牢籠之中而已,十天半個月想起來她,去看一看她。
“唉……”王茂如長嘆一聲,說到底,自己也是一個自私的人,他承認自己是個占有欲非常強的人,他不愿意塔季揚娜離開自己,卻不得不接受她的心已經不再自己身上的事實。而之所以她的心不在自己身上,是因為自己長時間對她的冷漠和忽略,人只有失去了什么的時候才發現那是最寶貴的。他望著她的雙眼,塔季揚娜的眼神之中略微閃現一絲絲猶豫不決,但隨即又回復了堅定。
“你愛上別人了?”王茂如問。
塔季揚娜搖了搖頭,說:“如果我愛上別的人,我一定會告訴你。”她讀懂了他的眼神,說:“不要挽留我了,我有自己的決定,我要成為我自己,而不是你的鉆石。”
“好吧。”王茂如苦笑了一下,“如果你想要做自己,想要過一種全新的生活,有什么需要幫助的,我一定會幫助你。”
“謝謝。”塔季揚娜說,“有什么需要幫助的,我一定不會對你客氣。至于安德烈,我想回家問一下,他想留在你身邊,還是留在我身邊,反請放心,不管他在哪里,他都是你的兒子。”
王茂如再一次苦笑,說:“我希望他留在我身邊。”
“那么我勸說他一下吧。”塔季揚娜說。
“我們算是分手了嗎?”王茂如問。
“是的,我們不是離婚,而是分手。”塔季揚娜笑著站了起來,說:“秀盛,我要成為羅楊娜女士,一個全新的我,一個不再被你保護,擁有自己的生活,愛情,甚至婚姻的羅楊娜女士。再見,秀盛,曾經我的愛人和保鏢。”
王茂如也站了起來,與她擁抱了一下,用力的擁抱了一下。塔季揚娜笑了,她在王茂如的耳根輕輕地親了一下,說:“再見。”
轉身的時候,她忍不住留下了淚水,這淚水是對八年的感情的眷戀吧。
王茂如頹然地坐在沙發上,許久不動一下,管家王鵬端著奶茶站在外面也不敢進來,但見張奎安走了過來,忙說道:“張先生,我家老爺心情不太好,您是聰明人,您勸一勸他。”
“發生了什么?”張奎安問。
王鵬道:“我也不知道,不過洋少奶奶走的時候也哭了,咱做下人的不敢隨便猜。”
張奎安轉眼一想,一臉苦笑說:“得了,我估摸著這事兒還跟我有關呢。”
“啊?”王鵬嚇了一跳,警惕地上下打量張奎安,張奎安哭笑不得說:“大管家,你想什么呢,我的意思是和我現在負責的工作有關,我最近在政府中搞漢化運動,要求俄羅斯人不許取漢名,說漢語,估計是你們的洋少奶奶不高興了吧。”
“誰知道呢。”王鵬咂嘴道。
張奎安撓著頭說:“所以啊,我更不能進去勸,我這一進去就得挨罵,這事兒我干不了。我走了,今天沒什么事兒了,我也會去早點休息了。”他從口袋里掏出一張紅色的請柬,交到王鵬手中說道:“對了,這是大總統的學生給他的請柬,馮尹彬要結婚了。”
“繼華少爺?”王鵬問。
“是馮尹彬馮繼華。”張奎安笑道,“這小子行啊,打算在上海結婚了。”他轉身剛要走,卻聽到王茂如的聲音道:“定國,你在啊,我正要找你。今天我們去吃點火鍋吧,好久沒吃東來順的羔羊肉了。”
張奎安忙道:“求之不得,豈敢違命,只是某家是吃飽了才來的,這頓飯是虧大了乎。”王茂如哈哈大笑,一掃陰霾的情緒,這家伙真是個妙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