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纖碧看見他這模樣,就知道他是動心了,心中也不由得有些悵然,倒是無關情愛,只是感嘆造化弄人,如果自己不是穿越的,而是真正的寧纖碧,那和蔣經的親事大概就是水到渠成了吧?
蔣經見寧纖碧不說話,這沉默氣氛更有些尷尬,正要告辭,忽然又想起一事,猶豫了一下,還是對身旁小廝和寧纖碧身邊的蘆花玉兒道:“你們先出去,我有話和你們姑娘說。”
玉兒蘆花和小廝答應一聲,一齊退出去,這里寧纖碧詫異道:“表哥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和我說?”
蔣經正色道:“之前我遇到過沈家三公子一回,這話其實我也不知當不當和妹妹說,因一直猶豫到現在,然而三公子并非常人,所以我想著還是和妹妹說一聲,我……我看三公子,似乎……似乎對妹妹有些……有些……”說到這里,臉更紅了,暗道這可怎么辦?這種唐突的話怎么可以和六妹妹說?因憋了好半晌,才憋出最后一句:“有些……勢在必得。”
勢在必得?
寧纖碧訝異的挑高了眉頭,不過幸虧蔣經低著頭,也看不見,不然寧纖碧眼中的仇恨和怒火,一定會把他嚇一跳。
究竟是出了什么偏差?那個該死的混蛋沒看見和白采芝有絲毫關系,表哥卻說什么他對自己勢在必得。得個屁啊?上一世里被他害的還不夠慘嗎?難道重活一世,那混蛋還是不肯放過自己?
越想越是憤恨,寧纖碧忍不住冷笑一聲,冷冷道:“多謝表哥提醒,只不過我的事情,爹娘都是由我做主的,便是這一輩子不婚嫁,我也絕不會嫁他。”
雖然蔣經隱隱覺著寧纖碧對沈千山的態度并不好,然而今天第一次聽她如此鮮明的表達了對沈千山的不屑,他還是覺得有些奇怪,輕聲道:“妹妹也莫要沖動,我覺著……三公子雖然囂張狂妄了些,對妹妹卻似是一片真心,無論怎么說,三公子總是難得的良配……”
不等說完,便聽寧纖碧冷冷道:“什么良配?這一輩子寧愿配豬配狗,都不配他。好了表哥,藥鋪這里看來也沒什么事,我也只能出來一會兒,這卻要回去了。”
蔣經被她把話堵住,也就不好再說什么,心里只是暗自奇怪,知道寧纖碧本來可以在這多呆一會兒,大概就是因為自己說了這番話,才讓她生氣離去。
只是他著實不明白,聽說京城里的女孩子,就沒有不喜歡沈千山的,怎么自己這六妹妹卻如此與眾不同?唔,雖說一直都知道她是與眾不同的,只是這也太與眾不同了吧?
本是興致高昂的來參加藥鋪開業典禮,卻被蔣經一番話弄得沒了心思,寧纖碧坐在車中,想著蔣經的話,心中的憤怒無處發泄,暗道勢在必得?勢在必得?混蛋,混蛋啊,這一世里也不肯放過我,難道我們是夙世的仇家嗎?不害死我你總是不甘心。可恨,太可恨了。
玉兒和蘆花看出姑娘心情不好,誰也不敢打擾。好在很快便到了伯爵府,寧纖碧這里剛下車,守在角門前的婆子便迎上來,陪笑道:“三太太打發人來說,若是見姑娘回來了,就讓姑娘趕緊回白芍院。”
寧纖碧心里一跳,登時將沈千山給拋在了腦后,她知道若不是發生大事,母親絕不可能打發人來角門前留信。想到如今懷著身子的肖姨娘,她心頭陡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連忙帶著玉兒和蘆花一路往白芍院而去。
剛到了院門口,就聽見院中一個尖銳地聲音哭叫道:“我不管,都這個時候了,我還管什么名譽不名譽?你兒子是人,我肚子里難道不是老爺的骨肉?我要請老太太給我做主,生出這樣的孽子,我看你怎么像老太太交代……”
寧纖碧一下子就聽出來這是肖姨娘的聲音,聽這話的意思,竟似是她腹中胎兒有了什么閃失,哭得這樣傷心,只怕那胎兒是保不住了。只是……這其中難道還關乎寧徹宣的事?
寧纖碧想到這里,只覺心越發跳得厲害,身上也有一層冷汗,連忙邁步進了門,沉聲對身后的蘆花和玉兒道:“把院門關上。”
蘆花和玉兒也知道這會兒是非常時候,一句話也不敢說,就將院門上了栓。這時只見肖姨娘披頭散發從堂屋里沖出來,一看見寧纖碧站在院門處,而那兩扇鐵門此時已經緊緊關了起來,她只覺得呼吸一窒,張牙舞爪就撲了過去,大叫道:“干什么?怕我出去伸冤么?敢情這都是做好的套兒?是了,我肚子里這個骨肉,可不是礙著了姑娘和哥兒的前程呢?你們姐弟兩個哪里能容得下?”
寧纖碧緊盯著撲過來的肖姨娘,身子一動不動,讓她一撲,便向后踉蹌了一下,接著那肖姨娘就不管不顧向她臉上抓來,對方的指甲長長,一下就在寧纖碧的臉上留下了兩道血口子。
“混賬東西,你瘋了?”
身后追出來的余氏見女兒受了傷,立刻急了,大罵道:“關六姑娘什么事?你們一個個愣著干什么?姨娘這會兒心智失常了,你們也跟著癡呆了嗎?還不快拉住她?”說完急步走到寧纖碧身邊,急急道:“你這傻孩子,她撲過來你怎么也不躲躲,看看這臉,哎呀也不知道能不能留疤,櫻桃快去拿我的生膚膏來。”
寧纖碧見蘭姨娘這會兒也從堂屋里跪著爬出來,心中更是驚濤駭浪,急問余氏道:“發生什么事了娘?這……宣哥兒呢?這都是怎么了?”
余氏臉上淚痕未干,這會兒眼淚又涌出來,搖頭道:“作孽啊,肖姨娘的胎兒……沒了……”
“沒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寧纖碧臉色一白,想到肖姨娘懷孕還不滿三個月,自己囑咐過要她好好靜養,而且每天都有保胎藥喝著,怎么會這樣容易流掉?更何況,這事兒和寧徹宣又有什么關系?
“宣哥兒不知從哪里得了幾斤桂圓,送了些給我,又送了肖姨娘一些,誰知道……我和蘭姨娘吃了都沒事兒,肖姨娘吃了,就……”說到此處,余氏也忍不住搖頭,神色頗為復雜的看了堂屋門口呆呆站著的寧徹宣一眼。
桂圓?
寧纖碧腦海中就如同一個炸雷響起,再看看余氏復雜的神情,顯然也是認定了這其中是寧徹宣做的手腳。
一瞬間,她只覺得事情荒謬不堪:難道這個時代的人還不知道,桂圓對孕婦是有害的嗎?尤其是懷孕前三個月,不該吃桂圓和荔枝的,若是胎兒穩固,吃的又不多,自然不會有事,但若是胎兒本來就不穩,吃這種東西會要命的。
然而現在不是追究這個的時候,寧纖碧見寧徹宣一向討喜的小臉此時蒼白若鬼,眼神都是呆呆的。另一邊,肖姨娘又踢又打拼命叫罵,而蘭姨娘則跪爬到肖姨娘面前拼命磕頭。那肖姨娘受了委屈,兩個婆子哪敢真的拉她,只能眼看著她對蘭姨娘狀若瘋狂的撕打喝罵,甚至抬腳去踢蘭姨娘的臉。
余氏不知是不是因為對寧徹宣失望,對眼前這一幕竟不管不問,只看著寧纖碧臉上的傷。
寧纖碧實在忍不下去了,一下子就沖上前去拉開了蘭姨娘,對著肖姨娘叫道:“傷心憤怒也該有個度,這件事情你即便受了委屈,自有老爺太太做主,容不得你在三房這里撒潑。”
蘭姨娘跪在地上不肯起來,她此時的形容比肖姨娘還要凄慘十分,聽見寧纖碧的話,便大聲叫道:“姑娘,求姑娘看在哥兒不懂事的份兒上,好歹求姨娘饒了他這一回,這謀害庶母的名聲若傳出去,哥兒就完了,求姑娘看在你們姐弟一場的份兒上,千萬救他一救。”
她哭著說完,就又跪爬到余氏面前,拽著她的袖子懇求。寧纖碧看著這亂糟糟的局面,只覺一個頭兩個大。然而現在她最擔心的不是蘭姨娘和肖姨娘,而是木頭一般呆呆站在門前的寧徹宣。
“宣哥兒……宣哥兒……”
顧不上還在叫罵撒潑的肖姨娘,也顧不上鼻青臉腫的蘭姨娘,寧纖碧掙脫了無奈的余氏的手,三兩步來到寧徹宣面前,一把將他摟在懷里,撫著他的后背急急的叫。
寧徹宣木木呆呆的沒有任何反應,寧纖碧摸了摸他的額頭,只覺冰涼一片,不由嚇得心肝都顫抖了,急忙掐他的人中,一邊大聲道:“宣哥兒不怕,不怕,姐姐知道,不是宣哥兒的錯,宣哥兒沒有謀害姨娘,姐姐知道,宣哥兒不怕……”
一連說了十幾聲,寧徹宣還是沒有任何反應,寧纖碧是真的急了,伸手從懷中取出針囊,捻出兩根銀針,接著手一抖,就扎在了寧徹宣的頭皮上。
這時余氏和蘭姨娘方發現寧徹宣的不對勁兒,不由得都趕了過來,卻見寧纖碧運指如飛,轉眼間就在寧徹宣的頭上扎下了十幾針,一邊仍然大聲道:“宣哥兒醒醒,醒醒,姐姐知道不是你的錯,姐姐都知道……”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