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纖碧看著幾樣糕點,果然是色澤誘人甜香濃郁,因拈起一塊兒吃了,點頭夸贊道:“松軟可口,入口即化,果然是好滋味兒,表少爺說沒說這叫什么?”
山茶探頭看了眼,笑道:“這想來是表少爺說的松糕,哎呀,好不好吃都在其次,只聽這名字,就勾引的人忍不住流口水了。
一句話說的海棠和寧纖碧都笑起來,卻見寧纖碧吃了兩塊,便問山茶道:“宣哥兒最愛吃點心,這回也得了不少吧?”
山茶笑道:“得了多少奴婢不知道,想來表少爺定然會送,只是五爺這會兒吃沒吃上卻不一定。奴婢剛剛在蘭姨娘院里時,聽姨娘說哥兒如今每天天不亮就去書房用功呢。”
寧纖碧想起寧徹宣自從肖姨娘大鬧之后,性格便一下子變了。當時她只是很欣慰,暗道這個弟弟終于懂得人情冷暖世故,雖然這十分殘忍,但世道如此,注定不能讓他平平安安吃著美食就活到終老的。因此她只說過陣子再開解對方,然而今日聽了山茶這話,卻好像是寧徹宣越來越有些魔怔了,哪有這樣頭削尖了用功的?
于是想了想,就起身披了一件大紅羽緞斗篷,對海棠道:“我去書房走一趟,讓玉兒跟著就行,你們在屋里歇著吧,過了一個年,大家都忙的不堪。
海棠答應了,給她手爐里添了兩塊香,于是寧纖碧和玉兒轉身出了門,她這里和山茶又感嘆了一會兒那后廊上葉氏的命運,方各自拿起沒做完的女紅,一邊繡花一邊談天說地。
寧纖碧來到書房,果然就見寧徹宣正伏在案上奮筆疾書。這本是寧世泊的書房。自從他做了官,不用白天黑夜都在這里,所以就給兒子在主屋中又放了套桌椅,讓他平日里看書做學問,就往這邊來。
“怎么這么冷?”
寧纖碧走進書房,外面天寒地凍,然而她走進來,竟沒有熱氣撲面,不由得皺了皺眉頭。對寧徹宣身后的丫頭紅蓮道:“爺若是手都凍顫了,還怎么寫字兒?你們怎么不多加幾個火盆?”
寧徹宣聽見姐姐的聲音,便放下筆,走過來笑道:“姐姐別怨她們,是我不讓加的。圣人有云:生于憂患死于安樂,又說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我如今生在富貴門中,已經是十分安逸了,也沒有什么勞筋骨餓體膚的機會,便在生活上節儉些,似這寒冷,爹爹也曾說過是最鍛煉人的。”
寧纖碧看著他的模樣,只覺著心疼。搖頭嘆氣道:“這才多長時間,你那圓臉蛋兒都沒了,還說沒餓體膚,沒餓著能瘦的這樣快?姨娘也是的,難道就沒看出你日漸清瘦了?我這個做姐姐的也不稱職,每日里只顧著做藥,竟是連自己的弟弟都沒照顧好。你從前只以吃遍天下美食為志向。怎么?如今卻是把這個志向拋掉了嗎?”
寧徹宣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然后抬起頭正色道:“姐姐,弟弟長大了,總要懂事兒的。”他說到這里,目光看向門外,在這里看不到肖姨娘的廂房,但他看的卻是白芍院中肖姨娘房間的方向,拳頭也緊緊握起來,沉聲道:“姐姐,我日后再也不要姨娘為我低聲下氣去懇求人家;再也不要母親為我哭泣流淚驚慌失措;再也不要姐姐小小年紀。就要擋在我身前為我遮擋風雨,姐姐,弟弟長大了,日后換我來保護你們,我一定要發奮學習,一定要讓你們以我為驕傲。一定不會再讓人看輕我,在心里想著除我而后快。”
寧纖碧看著面前這個已經快比得上自己高的男孩兒,不知道該說什么好,只能摸著寧徹宣的頭發,喃喃道:“姐姐知道宣哥兒的心思,只是……你才十歲,過了這個年也不過才十一歲,這正該是玩樂的年紀,就要讓你為這些生活中的瑣事煩心,更如此刻苦,這……”
寧徹宣不等她說完,便打斷她的話,笑道:“姐姐不要這么說,十一歲了,是該長大了,甘羅十二歲就拜相了呢。”
寧纖碧翻翻白眼,好像大家鼓勵一個人要從少年努力時,都愛用甘羅這個十二歲的孝兒做比喻,因便拉過寧徹宣道:“你只知道甘羅十二歲拜相么?怎么不想想他隨后就讓人殺了?”
寧徹宣沒了話,咳了一聲,嘿嘿笑著轉移話題道:“其實姐姐,弟弟現在也挺好的,你看看我,圓臉瘦下去后,還是很英俊的吧?雖然比不上三公子和表哥,不過站出去也勉強算是玉樹臨風了不是?”
寧纖碧忍不住笑出聲來,用手點著他的額頭道:“呸,不害臊,還沒有我高呢,虧你也好意思用玉樹臨風這個詞兒。”
“那用豐神如玉,這總行了吧?”寧徹宣嘿嘿笑著,寧纖碧也不想和他扯皮,便拿過食盒道:“我給你送了些糕點。知道你是要鍛煉自己的意志,只是這屋里也太冷了,凍病了不是玩的,讓再添個火盆,你來吃幾塊點心。紅蓮,給你家爺倒杯熱茶來。”
寧徹宣雖然已經是脫胎換骨,然而吃貨本性不變,一看見這食盒里那些甜香誘人的點心,眼睛便是一亮,嘻嘻笑道:“姐姐何必忙?弟弟都習慣了,就是手能冷點兒,這樣正好兒練字。爹爹說,有時趕上冬天科考,天寒地凍的,要是冷到顫就寫不了字兒,再怎么好的錦繡文章也是白瞎了。所以我這般鍛煉自己,姨娘雖心疼舍不得,爹爹卻很支持呢。”
“還有這種事?”寧纖碧將點心一碟碟端出來,想了想道:“就算是這樣兒,也不能拔苗助長啊,你才十一歲,身子骨還單薄呢。再說怎么知道咱們就能趕上冬天科考?偶爾有那么一半回,不過是有什么大喜事,皇上大赦天下,才開恩科,你只要趕那些正常科舉不就成了。更何況,凡事講究一個適可而止,過猶不及。你這般不要命的努力,難道是要超過父親嗎?就算是比父親還早中舉中進士,你在官場上也要一步一個腳印,憑你有什么天大的本事,你也不可能高過父親去啊。“
寧徹宣笑道:“姐姐你也太高看我了,我哪里能和父親比?我只希望自己能跟在父親身后就好了。”因拿起一塊松糕,笑道:“這東西外形不錯,看著就想吃。”說完吃到嘴里,也是點頭稱贊。
寧纖碧心想真正的松糕你沒吃過呢。唔,我要不要把那些西洋點心的做法和表哥說說呢?如果他能開一家西點店,在這古代肯定會風靡天下吧?看來前景也一點兒都不比我的藥鋪差呢。只是這東西要有一個契機,總不能我連吃都沒吃過就要表哥開西點店,信心從哪里來的?這不是擎等著惹人懷疑嗎?該死的沈千山,你就想著幫我搜尋醫書,你怎么不說找些西點蛋糕面包來給我吃?
這種想法當然是非常蠻不講理的,不過內心活動,當然也不用管這些個了。當下寧纖碧看著寧徹宣吃完兩盤點心不吃了,她便拿出帕子替他擦嘴,就聽紅蓮笑道:“今兒這是姑娘過來,所以爺才吃了這些東西,往日就是姨娘逼著他吃,他都不吃呢。”
寧纖碧嗔怪的看向寧徹宣,搖頭道:“姐姐知道你是想磨練自己,但還是那句話,適可而止,須知身體才是做所有一切事情的本錢,它現在還沒長成呢,萬一就讓你給磨練垮了,我看你去哪兒哭。”
一句話說的屋里幾個人都笑出聲來,寧纖碧又對紅蓮道:“我把爺托付給你了,日后務必精心些,不能由著他的性子胡來。他不能和那些窮人家孩子比,從小兒是富貴的,冷不丁兒就要學人家窮人孩子早當家,這哪里是能一蹴而就的事情?萬一出了問題,你們怎么能擔當?”
紅蓮連忙應了,待寧纖碧走出去,她便對寧徹宣笑道:“爺今兒聽著了吧?六姑娘親自吩咐的呢,奴婢日后可也不敢不精心,爺也別嫌奴婢啰嗦,礙手礙腳的,不然奴婢就只能找六姑娘做主。”
寧徹宣笑道:“好啊,看著有了撐腰的是吧?我就不明白了,素日怎么不見你對姨娘這樣聽話?”
紅蓮一愣,歪著頭想了想,自己也忍不住笑道:“爺這話說的還真是,論說姨娘跟著太太管差事,這些年也日漸有了些威嚴,可奴婢在爺面前,還是聽爺的。怎么六姑娘說出的話,就讓奴婢這般害怕,都不敢聽爺的了呢?六姑娘年紀雖小,可是那股氣度氣勢,真真是不比姨娘差啊。”
“僅僅是不差嗎?叫我說,姐姐的威嚴,比太太還要強得多呢。”寧徹宣想起往事,心道若不是姐姐這份威嚴,當日也不可能就將那肖姨娘制住,我恐怕也早就去閻王爺那里報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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