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紅見好就收,起身又替如意放下了簾子,方慢慢走到窗前榻上躺下來,心里松了口氣,暗道這女人的心只怕是熱起來了,總算沒辜負白姨娘的信任,若是能幫她把這如意除去,那份天大人情自己也便還上了吧。
如意自從遇見段明月后,本就是心亂如麻,讓春紅這三天兩頭的撩撥著,更別提心里有多癢癢。然而輕憐卻忙著大長公主的壽辰,所以陷在廚房里抽不開身,絲毫沒有發現這個姐姐的變化。
輕憐心里很清楚,從自己接管了廚房那一天起,就等于是把白采芝給得罪死了,這女人雖然從推薦了鄭黎任廚房雜役后,始終再沒有關注過這里,但輕憐知道,她一定是有眼線在暗中看著自己,就等出問題那天好揪出來,給奶奶打臉呢,到那時,白姨娘自然也是揚眉吐氣了。
所以輕憐說什么也不肯給白采芝這個機會,對付自己也就罷了,要利用自己去對付寧纖碧,她死也不答應。因此上一次為了攆那兩個媳婦的事,她甚至連如意的面子都不肯給,鐵了心到底將那兩人趕走。如今大長公主的壽辰將至,保不準自己一個沒看顧到,就給了白采芝做手腳的機會,她怎能不慎之又慎?
寧纖碧這些日子卻也是十分忙碌,除了做藥,她還回娘家去住了兩天,為蔣經給齊芷蘭的聘禮出謀劃策,直到大長公主壽辰的前三天才趕回來。
隨著大長公主壽辰臨近,睿親王府一派熱鬧,然而有心利用這一天的人。在表面的笑容之下,卻已經做好了準備,就等著用這一天來大做文章。
“老祖宗想吃什么?就趁早兒告訴孫媳,好讓輕憐去準備。”
第二日便是大長公主的壽辰。因此這一天晚上,寧纖碧和薛夫人來請安的時候,便受輕憐之托,順便打探了一下。宴席上的菜肴自然都已經制定好了。輕憐考慮周到,這是想特意為大長公主準備些她喜歡吃的食物。
果然,大長公主聽見寧纖碧的話,便笑開來,搖頭道:“好孩子,你有這份兒心就行了。我活了這么多年,除了龍肝鳳髓,但凡這世上有的,又有什么沒吃過?”
薛夫人也在旁淡淡笑道:“兒媳婦有心。老祖宗既這么說。你讓廚房那邊多預備些軟爛的東西也就是了。”
寧纖碧站起身答應下來。忽然又聽大長公主道:“是了,我記得當年你祖母過壽時,你獻的那個壽桃子不錯。千山還特意拿了兩個回來給我吃,如今倒是想著那滋味兒。”
寧纖碧一愣。忙笑道:“這時節卻哪里去找桃子?不過既是老祖宗喜歡,明兒一早孫媳就派人去表哥那里,看看他的店里還有沒有,若有的話,就全都搜刮來獻給老祖宗。”
大長公主笑道:“是了,我糊涂了,這會兒都入冬了,卻去哪里找桃子?怪不得這兩年我的壽辰,也沒人給我做那樣的壽桃,你不用難為,你表哥那里哪會有這東西?”
寧纖碧笑道:“說不定有。前些年沒顧上,今年我聽表哥說,不知在哪里得了方子,桃汁能長期儲存。有沒有,明兒去問問。老祖宗既然說到這上面,孫媳婦明兒就親自再做兩道點心給您嘗嘗。”
長公主笑道:“好懊啊,你這手是做藥的,想來都帶著藥香,做了點心,沾點兒藥氣,又是這樣日子,或許我還能多活兩年。”說完王妃等人都在旁邊笑了,薛夫人卻是輕輕冷哼一聲,她實在看不慣大長公主對寧纖碧的寵溺。
說笑一回,大長公主就讓她們回去。出來時,只見天空飄起了小雪,寧纖碧抬起頭,見暗沉的天空中連一顆星星也看不到,心想這天色陰沉,只怕今冬里這第一場雪還不會小呢。
果然,這雪下了半個時辰,便越發大起來,天氣倒是比白日里還暖和,只地上很快便鋪了一層。
雪夜寂靜,如意在屋里坐著,無聊的挑著燈花,一面懶懶道:“這是怎么說的?不過讓那蹄子去要兩個花卷罷了,怎么到現在還不回來?”
她的貼身丫頭春水走過來,面上也有一絲憂色,喃喃道:“可不是?這都半個時辰了,論理早該回來,別不是遇上什么事了吧?要不然,奴婢出去看看?”
如意皺眉道:“什么話?這是王府里,能遇上什么事?你倒是愛瞎操心……”不等說完,忽聽門外小丫頭笑道:“可算是回來了,姑娘問了兩回,都急了呢。”接著門簾掀起,春紅走進來,手中提著一個食盒。
春水松了口氣,卻聽春紅笑道:“廚房里這會兒都熄了火,沒有剛出鍋的花卷,倒是有幾個冷的還沒人動,奴婢就拿了回來,連家嫂子感激奴婢不勞動她,又添了兩碗菜,讓奴婢一起拿回來給姑娘做宵夜,只是已經冷了。”
如意點點頭,春水連忙接過那食盒笑道:“冷了有什么關系?且讓奴婢拿去小廚房里熱熱。”說完便出去了。這里春紅見如意仍是百無聊賴的模樣,便走過去彎身在她耳邊笑道:“姑娘猜猜奴婢回來時遇見了誰?”
“誰?”
如意有氣無力問了一聲。便聽春紅笑道:“遇見了段明月。姑娘知不知道他這兩日嗓子不好,明兒上不了臺的事?”
“哦?他嗓子不好?上不了臺?”
這事兒如意還真不知道。這兩日府里下人們都因為大長公主的壽辰忙碌,來來往往的,她也害怕被人撞見。因此時聽見春紅這樣說,便猛然坐直了身子,驚訝問了一句。
“可不是?說是前兩天染了風寒,雖然如今治的差不多了,只是這嗓子終究不行,因此明兒登不了臺。好在長公主喜歡的那幾場戲他師弟也可以唱,所以倒沒有什么大礙。”
如意點了點頭道:“的確,他們這一行,對嗓子的要求很嚴苛呢。奇怪,你去廚房,怎么倒遇上了他?”
春紅道:“外面下著雪呢,奴婢回來時不小心在金水橋那邊滑倒了,幸虧看見他,扶了我起來,活動了活動才站起身走回來。”說完卻見如意詫異道:“怎么又走去了金水橋?”及至看見春紅瞬間紅了的面皮,她方反應過來,不由得白了對方一眼道:“就知道你這蹄子不是個省事的,怎么?因為那段明月長得好,你這春心也動了?”
春紅咬著嘴唇道:“奴婢……奴婢哪有?”說完卻聽如意“撲哧”一聲笑,推她道:“行了行了,以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樣的德行?”不等說完,見春水走了回來,兩人就住了口。
吃了一個花卷并一碗菜,如意便到床上歇著,卻不料屋中無人,春紅卻又湊過來,小聲道:“那段明月也很想著姑娘呢,問了我好多姑娘的事,還擔心您的身體,讓您千萬保養,明兒是老太太的壽辰,別再染了風寒,再出席不了就糟糕了。”
這話十分奇怪,如意忍不住就是一愣,但旋即就反應過來,只覺面上“騰”的一聲便火燒火燎起來,瞪大了眼睛看著春紅道:“你……你這丫頭作死,這……這怎么行?這里是王府……”
“這可不是奴婢的主意,是段明月對姑娘的關心。”卻聽春紅咯咯嬌笑著,如意又氣又恨的瞪了她一眼,明知道這個時候應該拒絕,然而一想到段明月的模樣,身上便不由自主發熱,兩腿之間似乎也有了些異樣,只讓她一個身子都酥軟了半邊。
“姑娘別瞪奴婢,奴婢可什么都沒說。”春紅依舊是笑嘻嘻的:“何況,哪里有那么巧?姑娘明天就能染了風寒呢?說不準姑娘比奶奶還要精神,打扮的漂漂亮亮去給老祖宗祝壽呢,只不過明兒戲臺上可就看不到段明月了。”
如意胸口劇烈起伏著,手也不自禁抓緊了被子。春紅于是不再逗弄她,默默退了出去:有一夜的時間給這女人考慮呢,而她一點兒也不擔心如意不上鉤,這一夜可是難熬的很,足夠讓她大著膽子鋌而走險了。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輕憐剛剛收拾好了要來找如意一起去寧纖碧處,便見春紅急匆匆走進來道:“姑娘,我們姑娘吃壞了肚子,今早實在是起不來了,打發我來問問姑娘怎么辦才好?老太太的壽辰,她本是要去的,可現在……只能躺在床上……”
“什么?”
輕憐一驚站起,詫異道:“昨兒晚飯后我去看她,還好好兒的,怎么這就吃壞肚子了?也沒吃什么啊。”一面說著,人已經走了出去。
“昨兒晚飯我們姑娘沒吃多少,后來說想吃花卷,奴婢去給她拿了,許是沒熱透,也不知怎么,昨晚就起了四五回,到今早身上一點力氣沒有,只說起不來……”
春紅急急說著,此時輕憐已經來到了如意房門前,一進屋,便見如意面色蒼白發絲散亂,閉眼睛躺在床上,一幅憔悴無力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