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久睜開眼,燈光有些刺目,她閉眼適應了一下。
“醒了?”楚定江有些意外。
安久轉動僵硬的脖子,看見一個玄色勁裝的男人大馬金刀的坐在她對面,脊背挺直,貼身的衣裳勾勒出身形,隱約能瞧見底下蘊藏無窮力量的肌肉,彷如一頭隨時蓄勢待發的豹子。
“楚定江?”安久盯著他臉上的半截面具。
“眼神還不賴地球最強男人的戰記。”他起身過來,伸手捏住她的脈搏。
溫熱的手指擱在安久手腕上,她有一種被燙到感覺,忍不住縮了一下,卻被楚定江牢牢捏住。
脈象很正常,但是并不見內力有什么變化,所以他確定之前要突破的跡象是精神力突破,那種東西把脈試不出來。
“你昏迷了半個月。”楚定江松開手,“現在總算好了。”
“是你救了我?”安久道,“謝謝。”
楚定江淡淡道,“我可不敢領功,多虧了有人為你事先處理了傷口,并喂你服下解毒藥,否則就是大羅神仙也救不了你。”
安久當時的記憶有些斷片,但還記得當時只有莫思歸在身邊,能為她做這些事情的人,除了他也不會有別人。
想到這里,安久抬眼看著眼前的人,“你救我,想要我如何報答。”
楚定江聞言,眼底浮上一抹笑意,“以身相許敢不敢?”
“沒想到你看起來一本正經,骨子里這么風騷。”安久道。
“我沒有開玩笑。”楚定江目光移到她胸口上,“為你取暗器之時,看了你的身子,從今以后你便是我的夫人,至于婚禮,我身在控鶴軍。無法給你十里紅妝,唯有一對紅燭,一床喜被,委屈你了。”
身為控鶴軍中一員卻私自娶妻,楚定江也是擔了很大風險,這些是他能給的極限了。
“你這是攜恩求報?”安久平靜的問道。
楚定江皺眉,“何來此言?楚某只是做大丈夫該做之事!”
“那我換一種報恩方式,你沒意見吧?”安久慎重的想了想,鑒于欠了楚定江的恩情,便補充了一句。“雖然我在性ai方面的看法并不是很保守,但也不太愿意濫jiao,你也不必在這方面負責任。”
楚定江愣了一下。臉膛忽然漲紅,尷尬的咳嗽了幾聲,別開臉調整心情。
他畢竟也是血雨腥風、刀光劍影里闖出來的人,算是見過些大世面,很快便恢復如常。平靜的轉移了話題,“有粥,吃不吃?”
“吃。”安久回答的簡潔有力。
楚定江出去,很快端了一碗白粥來,在床邊坐下,用勺子舀粥遞到安久嘴邊。
他動作很笨拙。亦沒有把安久扶起來,一看就知道沒有照顧過人,而安久竟也就這么就著勺子吃了。
對于兩人來說。喂人和被喂都已經是塵封在最深處的記憶了,縱然看起來有些不倫不類,但有一種莫名的情緒流動。
安久吃完一碗粥,楚定江道,“要出去坐嗎?”
若是尋常人聽了這話定然覺得莫名其妙。沒有太陽,大晚上出去坐什么?但奇怪的是這個建議得到了安久的充分肯定。
半個月。安久身上的外傷已經愈合,稍微動動無妨。
安久披著大氅坐在廊下,雙手在胸口的位置攏著衣襟,瞇著眼睛看夜色中遠山。
楚定江抱臂倚在柱子上垂眼看著安久頭頂的發旋。
靜靜坐到月西墜。
楚定江道,“回屋吧國色生梟。”
安久沒有動,“有一個人死前告訴你去好好活著,你是選擇遵從遺言,還是為她報仇。”
楚定江與安久接觸不多,但能看出她是從內到外的冷漠,沒想到還有安久這么看重的人。
安久仰頭盯著他墨色眼眸。
楚定江頓了片刻,道,“人生相聚分離,長不過百年,短不過瞬間,凡事隨心吧。”
安久點頭,表示認同,“控鶴軍指揮使很閑?”
不然楚定江怎能在這里照顧她半個月?
“當然不閑。”楚定江笑道,“不過我早就被降職了。”
安久挑眉。
這是詢問的意思。
事關控鶴軍機密,楚定江原本不需告訴她,但他并未隱瞞,“多少人準備擠掉我,最近一樁樁一件件事,控鶴軍損失慘重,正好給了他們借口。”
他之所以不在這時去爭取,也是想避開不利時機。
“對樓氏和梅氏動手的人是不是皇上?”安久不知道能不能得到回答,但還是問了,她對這個行事殘暴的幕后主使者很好奇。
“皇上若是想動手,不會選擇如此激烈的手段。當今圣上心思雖然頗重,但他求仙問道,行事亦不會太殘暴。”楚定江道,“目前所有線索都指向遼國耶律凰吾,而我認為,定是她無疑。”
安久靜靜望著他,“你對我知無不言,是什么心理?”
如果因為看了她的身體就把她當做自己人,也太扯了!這個時代可能會有很多這樣的人,但安久直覺,楚定江不是。
“一言難盡。”楚定江檢查出安久經脈盡毀,還以為是因為自己上回強行拓寬逼她使出驚弦。
當然也有看了她身體緣故,其他還有許許多多細微的原因,譬如安久的性子很合適做他的傾聽者,他作為一個化境高手本身就很難找到精神力在同一水平線上的人,更何況是安久這種只有精神力沒有內力的人,他想滅口就像捏死一只螞蟻。
安久猜不到他心里這么多彎彎道道,她判斷楚定江沒有惡意,所以問不出答案就不再問。
“最后一個問題。”也是安久最想知道的問題,“為什么救我?”
風過,燈影搖晃,光線在兩人面上流動。
靜默了幾息,楚定江開口道,“我事先不知你經脈已廢。”
“你應該早把我丟池塘里溺死。”
楚定江笑,“記仇不記恩,不是好習慣,得改。”
旭日冉冉升起,冰雪已消融,萬物復蘇。
汴京七十里外的一家偏僻酒館中,一襲土黃色寬袍的年輕人坐在靠窗的位置,桌上擺著一方絲帕,上面靜靜躺著一只翅膀殘破的蝴蝶。
滿桌的酒菜,他卻絲毫未動。
“長老,我心已受刑。”他低喃道。
蝴蝶在出梅花里第三日便死了,莫思歸吧方圓七十里的地方都搜尋了一遍,卻未曾發現蛛絲馬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