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爐灶中升起火。
楚定江蹲在灶臺前,從懷里摸出那瓶迷藥,方才他為了讓安久好好休息,所以用了不小的劑量,他是第一次用這種東西,居然失敗了!
這迷藥好像對安久一點作用的也沒有,楚定江不由懷疑是不是放久失了藥效?
他倒出一點在掌心,湊過去嗅了嗅。
只兩下,便已覺得頭暈眼花。他立即拂掉手上的東西,走出棚子,站在空曠處閉眸調息。
堂堂控鶴軍神武都虞候,若是被自己藥暈可就落下笑柄了!
幸好吸入量極少,只一會兒工夫便已經恢復如常。楚定江睜開眼,若有所思的看著安久所在的房間。
水燒熱之后,他兌了一盆端進屋內,“只能隨便擦擦,將就一下吧。”
“謝了。”安久道。
楚定江嗯了一聲,退出屋外,順手把門帶上。
他輕輕一躍,上了屋頂,撿著屋脊平整的地方坐下,眺望遠方浸在月光和霧靄中的起伏山巒。
這邊的山都不甚高,亦不陡峭,遠遠看上去連綿起伏,像是水墨暈染成的波浪。
楚定江聽著屋內嘩啦嘩啦的水聲,望著遠處的峰巒,腦海里不由浮現起那具已顯了曲線的青澀身子,當時她身上染了鮮血,白的晶瑩,紅的妖嬈……
想著想著,只覺得一股熱流慢慢匯聚到下腹,楚定江回過神來,臉頰一熱,連忙想些別的轉移注意力。
他這次救安久的時候,并不知道她的經脈盡毀,原是存著將其收歸己用的目的,后來發現她幾乎成了廢人時,也曾想過撒手不管。不過他向來認為。得人心者才能成大事,就算是一個普通人,只要真心效忠,有時候也會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抱著這種心態,他才花費時間救她,反正最近他的任務都很輕松,閑著也是閑著,不如做點事情。
果然,安久沒有讓人失望,即便她沒有內力。也不同于普通女子。
不愧是梅嫣然的女兒啊!楚定江知道她前不久才回梅莊,因此她不可能是梅氏出來的人,想來想去,這只有這一個解釋。
一番思緒捋下來,楚定江對自己起了這種齷齪的心思十分懊惱。
靜坐了半晌,他噓出一口氣,既然從一開始就存著利用的心思,就應該一直保持這種互利的關系,雖然為了救她不得已看了她的身體。但人家已經明確的表示了拒絕,就不應該再生旁的念想。
夜歸于安靜。
次日兩人依舊保持著和平共處的關系,像是什么都不曾發生,只有一些淤青的痕跡還證明昨天打了酣暢淋漓的一仗。
隔天楚定江返回汴京述職。
他臨走前留下一大包銀子。即便安久不曉得這里金錢的計算方式和物價,也能猜到這是一筆巨款。
包袱里放了楚定江的留信,寥寥幾個字:錢多無處花,幫個忙。
落款是一個威武霸氣的“楚”字。
安久扯起嘴角。
她能理解錢多無處花的感覺。并不以為楚定江是在說笑。
安久從前也有很多很多錢,可是作為世界數得上名號的通緝犯,她的確是很少有消費的時候。
手上拿著這筆巨款。應該可以買很大一片地,可安久本身覺得了無生趣,現在她心里有了一絲絲的牽絆,找梅嫣然和莫思歸,所以想也不想的便把它當做了盤纏。
不想死的人死了,不想活的人卻活了。天意,真是沒有順人心的時候!
在小院里修養了五天,安久便啟程往汴京方向去。
楚定江告訴她一直往東走,到達一個叫李家莊的地方,折道北上,別的什么都沒有說。
他是存了再試探的心思,這種了無人煙的山區,不了解地形,沒有任何路標,就算是控鶴軍中相當有經驗的人恐怕亦要費一番周折。
然而,安久的野外作戰能力、生存能力極強,僅僅一天的腳程便找到了李家莊。
安久在外圍觀察了一個時辰之后,才進入莊子,買了幾件男裝,找了一家客棧休息。
大宋對女子的管制比唐朝要嚴格,成衣店里的勁裝沒有一件是為女人縫制。安久的身量在女子中間算是比較修長,卻也撐不起男人的衣物,她便在客棧里自己改造了一番,撕撕扎扎,弄得倒也很整齊。
次日,她買了一匹馬,備了些許干糧,便開始北上。
買烙餅的時候,安久問了攤主,此處距離汴京還有兩百余里路,快馬三四天的路程,加上中間休息、補充干糧的時間,安久估計如果狀況好的話,六天能到。
可是天不予人,剛剛出趙家莊半個時辰,她便發現有三十幾人尾隨。
這群人是從半道上跟來,不是莊子里的人。
空氣中散發著的土腥味,吹過來的風帶著淡淡的潮氣,竟是要下雨的前兆。安久大傷初愈,淋雨容易染風寒,她急行七八里路發現路旁的林子里隱約有能見屋頂,便驅馬趕了過去。
跟在她身后的一行人見狀,勒馬停在道旁,其中一人道,“大哥,這小娘子行事古怪,怎的往深林去了?”
另一個聲音尖細的男人笑聲猥瑣,“嘿嘿,我就說她不是好人家的姑娘,誰家這樣絕色的娘子獨身一人出來轉悠,肯定是哪家妓館養的行首,你們瞧那臉蛋,那身段,她往樹林里去說不定是想與咱們快活快活……”
為首那人道,“我手臂上的疤隱隱作痛,想必是快要下雨了,看這小娘子一舉一動像是頗有在外游歷的經驗,說不定是什么武林門派的人,咱們跟上去看看,若情況一有不對便立刻撤退!”
“好!”眾人齊齊答應。
那房頂看著近,其實頗有一段路。
天上黑云慢慢匯聚,這一群人跟到這邊時,已經開始淅淅瀝瀝的下起雨。
這是一間廢棄的土地廟,常常有官道上趕路的人過來休息或避雨,今日便有兩人坐在廟內休息,一個是書生,另一個是村漢,竟是獨獨不見女子。
書生捧著一卷書,目不斜視,村漢戰戰兢兢,往后縮了縮。
“喂!那漢子,可曾看見一個小娘子進來?”匪頭朝那村漢問道。
村漢見這一行人兇神惡煞,忙老實答道,“并未見著。”
“怪了!”一人繞著屋內轉了一圈,見果真沒有藏匿的地方,“大哥,點子跑了。”
匪頭朝著他后腦勺掄了一巴掌,狠狠瞪了一眼。
時下讀書人的地位很高,瞧著書生獨身在破廟寄身,但一身袍服嶄新整潔,布料也是上乘,一看就是出身書香門第,說不定就是個舉人老爺,至于他為何會寄身破廟,這很難說。
反正匪頭是不愿招惹這種人。
眼見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有人自告奮勇到周圍去查探一番。
過了片刻,那人牽著一匹馬進來,“大哥,馬還在!”
一個姑娘,能有多快的腳程?棄了馬肯定跑不遠。
像那種姿色的女子,賣到汴京能值幾千金呢!他們一直都干的小單“生意”,一輩子也搶不到這么多。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那匪頭沉吟須臾,終究是沒能抗住巨才,“追!”
眾匪得了令,全部都奔了出去。
過了兩個多時辰,天色擦黑,外面雨勢未減,村漢門口急躁的轉悠幾圈,咬咬牙,冒著雨離開了。
廟內,書生把一捆干柴解開堆到一起,在廟前的屋檐下撿拾落葉生火,撿到屋角處,忽覺手指觸到一點溫熱。
他愣一下,手腕靜靜被人緊緊攥住,他使勁掙扎,從枯葉堆竟是露出一張美人臉來。
“喂。”美人鎮定的與問他,“距離這里最近的莊子或鎮子有多遠?”
書生呆呆的道,“十里。”
安久皺皺眉,十里不算遠,但是萬一與那些人碰上……
安久能感覺的道,那群匪徒最多不過是二三階的武師,可是人太多了,她自己的狀況也沒好到哪里去,所以不敢托大。
有人!
安久遠遠的便能察覺有不少人往這邊來,想必是那幫人沒追到她,去而復返了!
“這幫人若是問一女子去處,你便指李家莊那邊!”安久匕首出鞘,抵在他脖頸上,“不照做的話,后果自負。”
說罷,她拎起包袱和斗笠,借助廊柱,翻身上了梁。
書生還是木愣愣的手里抓這一把樹葉,尚未從驚艷中找回魂來。
那群匪徒雨夜疾奔,到廟門前,瞧見書生失魂落魄的樣子,匪頭心中一轉,“這位先生,可曾瞧見一個小娘子?”
書生嚇了一跳,轉身看見他們,想到安久剛才交代的話,忙指了李家莊的方向。
“哈!”匪頭意味不明的笑了一聲,一雙眼睛卻四處查看。
這書生在他們第一次來的時候神態無異,這會兒卻顯得有些慌張,實在是很可疑。他們把周圍方圓二里都細細的搜查了一遍,沒有見著蛛絲馬跡,人肯定還在廟里!
“我們小姐私自跑出來,先生若是知道去向,還望實話告知。”匪頭朝書生抱拳,緊接著又道,“可先生若是執意不肯說,莫怪我們兄弟得罪了。”
他說話的同時,有幾個人已經走到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