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信!我最信你了。”瘋子忙不迭的道。
眼見耶律凰吾不曾說話,瘋子小心翼翼的拽了拽她的袖子,“我聽話,你別生氣。”
“他騙了我。”耶律凰吾道。
瘋子忙道,“我去殺了他!”
“好。”耶律凰吾乍然一笑,若云開月明,“你殺了他,我便不生氣。”
“嗯!”瘋子重重點頭,爬起來就往船艙跑。
船艙客房里一片漆黑,安久倏然睜開眼睛,壓低聲音道,“瘋子往底艙去了,目標還在甲板上。”
楚定江沒有說話,攬起安久飛身向甲板上去。
兩人悄無聲息的落在桅桿上,身形與黑棕色的桅桿融為一體,若不仔細看,并不會發現那里有人。
耶律凰吾令人把水倒了,站起來似乎準備回房。
楚定江與安久對視,見她點頭,便將手按在她的背上,灌輸真氣。
上次瘋子的真氣注入時,安久感覺身體就像被千萬把利刃凌遲一般,那種撕裂般的痛苦,比重鑄身體不逞多讓,然而接受楚定江的真氣是一種享受,火熱的氣流充盈,經絡猶若枯木逢春。
安久盯著耶律凰吾,心里飛快計算周遭影響射擊的環境因素,待真氣在體內流轉一周后,她抬手張開伏龍弓,凝氣于指端。
箭身上仿佛烈火熊熊,安久忽而感覺到伏龍弓愉悅的低吟,不知道是被火光映照,還是別的什么原因,伏龍弓晦暗的身體變亮了幾分。
而最痛苦的莫過于楚定江了,他體內的真氣迅速被抽走,氣海一時無法及時供應,肢體瞬間變得冰涼。
船上不止一處光源,驚弦散發的亮度并不算太扎眼。但倘若有人此刻抬頭,一定能夠看見。
船舵手每隔兩刻就要檢查一次船帆,楚定江心里算著,時間大約就是現在,但是他沒有催促。
要做到一擊必中,不是隨便放一箭那么簡單。
耶律凰吾似乎察覺到了周圍細微的內力波動,轉身向四周查看。
這時,一個人影踉蹌竄到甲板上,沖到護欄邊準備跳船,然而就在他爬到一半之時。身后一個影子閃過,一把將他拖了回來,揚手一掌就往他天靈蓋要拍下。
“小塵子!”那人于絕望之際,大喊一聲。
手掌倏然停住,瘋子看著他,眼中迷茫。
“小塵,是那個女人害了你,害了崔家!”陸丹之爬起來情緒激動的抓住他,“你怎能為敵人賣命!”
“不是的……”瘋子眼里映著陸丹之痛苦的神色。腦中嗡嗡。
耶律凰吾看著這一切,向前走了幾步,緩緩道,“瘋子。殺了他,他是個騙子。”
船上的人被陸丹之的嘶吼聲驚動,紛紛探頭探腦的觀看,但是這種局面。誰也不敢太過靠近。
就在瘋子不知該做什么時,耶律凰吾的聲音入耳,仿佛魔音一般影響著他。
崔易塵年紀輕輕。可是不知什么原故,他鬢發染霜,眼角也有了皺紋,看上去竟如中年人一般,面上神情迷茫癡傻又仿如孩童。陸丹之看著這一切,心如刀絞,百般滋味揉碎在心頭。
船桅上,安久射擊的方向跟隨著耶律凰吾移動,看見她停下來,弓弦又向后拉了幾分。
她察覺有高手趕來。
抓住援兵未至、場面靜止的一瞬間,她雙指一松。
久違的鶴唳聲響徹江面。
瘋子眼睛忽然清明,他看見驚弦直逼耶律凰吾的胸口,登時目眥欲裂,周身真氣迸裂,電光石火之間閃身過去一手拂開她。
那箭,悄無聲息的沒入瘋子肩頭,他的真氣剛剛為了影響驚弦的速度而卸去,無以抵抗驚弦。真氣在他肉軀內炸開,鮮血從七竅汩汩流出。
耶律凰吾的護衛趕至。
安久愣了一下,腰上一緊,被楚定江攬住,凌空躍下江中。
場面有那么一瞬的寂靜,隨著一聲尖叫,甲板上突然混亂起來。
安久從半空飛落的瞬間,看見瘋子的鮮血噴灑如雨中,耶律凰吾靜靜站在那里,牙白色的衣物上猶若紅梅瞬間綻開,那冷厲的目光猶如實質,透過血雨腥風冷冷盯著她。
哪怕剛才逼近生死,她也沒有花容失色,這般的從容,這般的淡然。
陸丹之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眼淚奪眶而出,一咬牙翻身跳下船。
耶律凰吾蹲下身,扶起瘋子,白皙的手輕輕擦拭他臉上的血,“殺光,一個不留。”
“是!”一眾黑衣人應聲,若鬼影一般散開。
殺戮。
晨光熹微中,黑衣人到船頭稟報,“主,除了咱們之外,全船一共一百零九人,逃了兩個兇手和陸丹之,其余尸體全在。”
耶律凰吾低眉凝視瘋子俊逸慘白的面龐,紅唇緊抿。
她在入宋的時候,早已做好了準備,可是他死的太突然了,她曾以為,像他這樣的高手,生命不會這么脆弱……
停了少頃,黑衣人輕聲提醒道,“主子,此處距離汴京太近,不宜久留。”
耶律凰吾起身,“帶走他,船燒了。”
“是!”一名大漢上前抗了瘋子的尸體,紛紛飛身上岸。
不消片刻,船上燃起熊熊大火,它一路行駛的江水中拖著長長的紅色尾巴,血腥沖天。
寬闊的江面上沒有小船,其他距離不遠的船只發現這一幕,也不敢靠近,連忙靠岸去報官。
安久與楚定江上岸之后,輕功徒步趕出去十幾里,買了兩匹壯馬趕往應天府。
這次偷襲失敗了,但殺死了一個化境高手相當于砍了耶律凰吾一只手臂,普天之下,她再難找出同樣的一只手。
“楚定江,以耶律凰吾的辦事風格,她會殺了整船的人吧?”安久道。
楚定江沉默許久,才道,“你心軟了。”
安久原本堅如磐石的心早已有了豁口,對于一個冷血殺手來說,一旦出現這等情形就離死不遠了。你猶豫的一刀,就會讓對方有機會反撲,生死也不過是瞬間之事。
“有掠奪就有反抗,倘若你選擇反抗就莫要猶豫,否則到頭來,犧牲良多依舊是失敗的結局。”楚定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