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不遠處,朱翩躚把盛長纓堵在路上。
“那個……奴家方才……方才……”她腦子里一片混沌,也不知自己想了什么,最后一句不過腦子的話脫口而出,“疼不疼?”
盛長纓微微退了半步,他長這么大,從來沒有這樣靠近過一個女人。
“還好。”他說完捂著臉側身避開她,匆匆逃離。
朱翩躚跟著車隊一日,都呆在馬車里,沒見過幾個人,可她知道這些人恐怕真是出自控鶴院,都是些心狠手辣的人物,因此一路上都小心翼翼。她在道上混,自有不少閱歷,也有些識人經驗,方才與那個狐貍眼一個照面,便覺得他與這里其他人不同,他身上沒有煞氣。
朱翩躚正想著,便看見不遠處盛長纓遇見一個戴著鬼面的黑袍男子,兩人略略打了聲招呼,便各自走開。
緊接著那黑袍男子迎面而來,朱翩躚退到一旁,在他經過的時候偷偷抬眼。
只一眼,便教她愣了一下。那鬼面遮的嚴實,炕見面容,但是那雙眼睛宛若一潭秋泓,睫毛黑長濃密,在秋泓之上落下深深淺淺的陰影,仿佛天高遠,水清冷。
直到男子消失在視線里,朱翩躚才回過神來。她首先想的是,控鶴院的男人質量都不錯,其次是,楚定江在這里好像身份不低,而那個黑袍男子裝束與楚定江現在差不多,顯然也很有身份,而他剛才客客氣氣的同那個狐貍眼打招呼了!
這說明什么問題!
朱翩躚嗷的一聲,拔腿去追盛長纓,“大人,您聽奴家說!”
這廂,楚定江還在屋頂糾結要不要看的問題,便察覺顧驚鴻的氣息出現在附近。因著驛站不是很大。楚定江一開始不曾在意,直到他也出現在屋頂。
楚定江輕輕按住瓦片,站起身來,“何事?”
“換一處談談。”顧驚鴻道。
楚定江點頭,跟著他身后飛身到了院外那棵枯樹旁。
“楚大人,顧某有一事相求。”顧驚鴻開門見山。
“請講。”楚定江道。
“我在控鶴軍中重建了龍武衛。”顧驚鴻看著楚定江,不能分辨的他的情緒,便自顧說了下去,“并非是供當今煉丹的龍武衛,也不是圣上允許重建的那個。這支暗衛是我秘密建立。如今只有二十人,但個個都能以一敵百,我想把它托付給楚大人。”
楚定江抱臂,淡然的看著他,“為何?”
“我觀察楚大人已經有段時日了,我相信你定然能帶出一支所向披靡的龍武衛。”
風起,卷起塵煙漫漫,將他的話音吹散。
楚定江此時此刻想的卻是,他終于知道安久為何不喜歡顧驚鴻了!顧驚鴻年紀不大。但從里到外透出一股行將就木的蒼涼,楚定江就想,自己一定要在她面前展現出積極的一面才行!
意識到自己的想法,楚定江被嚇了一跳。
他干咳一聲。回到正題上,“讓我帶領這支暗衛幫助皇子造反?”
“不。”顧驚鴻眼里帶著淡淡的笑意,他看到了楚定江方才走神時在想些什么,但是沒有拆穿。只是平淡的道,“我也不知道該做些什么,只是我所剩時日不多。不想讓自己的一番心血白費而已。”
顧驚鴻從袖中掏出一冊小札遞給楚定江,“這是名冊。”
他見楚定江不接,維持著動作,繼續道,“這一戰楚大人大獲全勝,就連圣上亦受震動,回去必是高官厚祿,這龍武衛交給大人,助你實現心中抱負。”
“你要去何處?”楚定江接過小札,展開看了一遍,再抬頭時,顧驚鴻已經不在。
楚定江手掌勁力驟發,將小札震成粉塵,落入塵土。
他不是一個疑心重的人,但是顧驚鴻突然來了這一出,他多少會有些戒備。顧驚鴻說“時日不多”,難不成是中了什么毒,抑或有什謾?
楚定江感覺不太可能,眼前有個現成的神醫,也從未見他過去問診。
楚定江不是十分了解顧驚鴻,所以這樣毫無根據的亂想也想不出什么來,他便索性暫時放在一旁,畢竟眼下還有比這更火燒眉毛的事!
身影一閃,高大身影又出現在莫思歸的房門前。
站在夜色茫茫里踟躕了須臾,楚定江在窗紙上戳上一個洞,一束微黃的光線投出。
他不是第一回潛伏觀察目標,但不知怎的,總覺得這次自己這么干顯得很猥瑣。
透過小洞,楚定江看見安久從榻上起來,衣襟散亂,露出胸口白花花的一片,隱約還能看見胸前隆起,頭上發髻微松,幾縷青絲散落,襯得她那張臉兒越發如巴掌大小,頗有一種我見猶憐之態。
看的楚定江心頭火苗蹭蹭躥。
莫思歸在盆里邊凈手邊道,“回去之后要盡快重鑄,你老實告訴我,你到底發生什么變故?身體會被沖壞?”
楚定江從外面只能看見安久的側臉,但是直覺她已經恢復如常。
果然,里面傳來安久冰冷的聲音,“是不是被精神力沖壞?”
“這……”莫思歸擦拭手的動作頓住,“按照常理來說是不可能,但……”
“沒有什沒可能。”安久打斷他的話,道,“魏予之的精神力可以殺人,他可以用精神力操控外物。”
“什么?!”莫思歸驚了一下,但旋即又恢復平靜,這世上能讓他在意的還是病情,“你的傷不是被外力所傷。倘若如你所說,我猜測你的傷勢是被自己的精神力所沖。”
初時身體只出現極小的震裂,但是隨著她不斷動用精神力,體內的傷口會越來越大。
頓了一下,莫思歸一拍桌子沒好氣的道,“你已經一身破經絡,莫再作死了!日后沒有經過老子允許不能用精神力驚弦!不能動用精神力!”
楚定江頓時就怒了,這是什么態度!欠揍的混小子!
“知道了。”安久攏了攏衣襟,瞟了一眼他架在火爐上的紅薯,起身出門。
楚定江立即躍到院中,負手望天。
門扉吱呀一聲,他緩緩回身,深沉道,“好了?”
“嗯。”安久淡淡應聲。她還記得自己前幾天的傻樣,此刻面對楚定江有點窘迫,只好用冷漠掩飾。
楚定江頜首,“沒有什么事的話回去休息吧,我有些事情要同神醫聊。”
莫思歸聞言,一揮袖用內力將門關閉,在屋內吼道,“老子跟你沒什么好聊的!”
安久走出幾步,回頭道,“你別打他了。”
“放心吧,我不是不講道理的人。”楚定江舉步朝莫思歸那屋去,終究也沒說打還是不打。
安久思索了一下,大步返回屋內,坐在黑暗里,眼睛亮晶晶盯著門口。
隔了一會,楚定江悄無聲息的出現在她房里。
安久左右看了看,鼻子嗅了嗅,“你沒拿紅薯?”
“失望了?”楚定江笑笑,上前握了她的手。
安久要掙脫,卻聽他道,“我在白日在途中的村子里買了一只鮮羊腿還有一些地瓜,喜歡吃羊嗎?”
楚定江發現她頓時不動了,面上笑容更深,“走吧。”
兩人潛出驛站,附近的溪邊停下,那里四下無人,已經架好了火堆,一個大竹簍就放在旁邊。
安久探著腦袋過去瞅了瞅,咦了一聲,“這是什么?”
“栗子。”楚定江脫下斗篷丟在火堆旁,升起火,蹲下料理那跟羊腿。
安久見過栗子,但這長得像刺猬一樣的東西,怎么跟印象中有點不太一樣?她拈出一個好奇的撥弄。
楚定江時不時的抬頭看看她在那邊玩的怎么樣,眼中帶著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