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予之平素睡覺的時間很少,但是睡眠質量很高,極少做夢,今夜卻是意外的墜進了一場美夢之中。
微雨之后,樹林里厚厚的落葉堆映著一張美麗的容顏。
魏予之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女子,集天真、冷肅于一身。在那一刻以前,他一直以為自己近乎無情,永遠也不會對哪個女子動心。
世事難料,忽然亂了的心弦令他猝不及防。
魏予之一貫是個擅于抓住機會的人,彼時他還沒有想清楚為何喜歡上安久,便立刻開口求婚了。
他沒有議過親,亦沒有同女子處過感情,不知道如何去追求,只好第一時間表明心意。
然而之后事情的發展亦不在魏予之預料之中,他們在不同的陣營,有很多機會相處,卻沒有一次是美好回憶。
那次拘押安久,魏予之說“曾經喜歡過她”,他心里確實也是這樣想的,想起她的時間越來越少,可是后來旁觀寶華門之變時為何會犧牲精神力出手相救呢?
上,魏予之睜開眼睛,眼前仍舊是一片黑暗,他卻盯的出神。
最復雜的人最向往簡單,魏予之喜歡居住在一塵不染的地方,喜歡一身干凈素雅的衣裳,不需任何多余的配飾,他想,自己至今難忘的這個女子,除了因為她生的好看,還有那一成不變的簡單吧!
人心是多么復雜,安久能夠維持純粹實在難得,哪怕那份簡單并不算美好。
魏予之起身披上大氅,從后窗出去。
煢煢身影穿過曠野,入守備森嚴的汴京城如入無人之境。
抵達華府時,發上、身上已經落了厚厚的雪,冰冷的空氣入肺,魏予之輕咳兩聲。
“魏先生。”醇厚的聲音似在耳畔響起。
魏予之抬眸,看見一人立在墻下,周身不沾風雪,宛如墓碑。
“楚先生。”魏予之也認出了那人的身份。
楚定江走近,“魏先生來的比我想象中還要早。”
魏予之未曾答話。
“請。”楚定江伸手。
兩人一前一后進了門,院內一片漆黑,待過了二門,忽然就亮了起來,魏予之瞧見有好幾間屋子燈火通明,左手邊有一閣,有絲絲煙霧從窗縫里透出來,看上去疑似失火。
而楚定江正是帶著他走到那間屋子前,抬手敲門。
屋里傳來一個懶洋洋的聲音,“門沒栓。”
楚定江推門進去。
濃濃的煙霧之中隱約探出一張頗具仙氣的臉,懶散的目光越過楚定江,直接落在魏予之身上,桃花眼里的亮光忽然凝實,“呀,這就是魏先生吧。”
莫思歸捏著煙桿大步迎上來,表情中掩不住興奮。
魏予之表情淡然,拱手道,“見過莫神醫。”
“哎呀呀,不必多禮。”莫思歸叼起煙桿,一手抓住他的手腕,生生將人拖進內間。
魏予之不管呆在那里,總是會堆許多藥材,他住在華府,病的又是安久,華容簡和楚定江每隔兩天就要搜羅一大批珍稀藥材送來,華容添亦代表華府送了許多藥材,是以他才到這里不久,房間里已經堆的沒有插腳之處,攏共就留那么一點睡覺的地方,此時也擺滿的瓶瓶罐罐。
“隨便坐。”莫思歸熱心道。
魏予之沒有坐,“在下收到消息,梅十四病危。”
莫思歸笑吟吟的道,“是啊,不過你若肯給幾滴血,她就不是病危了。”
饒是魏予之手上謀了許多人命,此刻見莫思歸臉上亢奮的笑,依舊覺得有點滲得慌,“我想見她。”
“那沒問題。”莫思歸自作主張的答應了。
楚定江也沒有拒絕,“魏先生隨某來吧。”
魏予之點頭。
第一次,魏予之見到這樣安久這樣安靜平和的模樣,像極了未被世間一切污染的嬰孩。
大久趴在畔,看見一個陌生男子進來,立刻呲牙咧嘴的威脅。
魏予之恍若未見,精神力卻如潮水般覆壓過去,大久瞪大眼睛,僵立了半晌,等魏予之走近,便貓兒似的過來拱了拱他的衣袖以示友好。
莫思歸湊過去用煙斗敲它的腦袋,“沒出息的樣兒!阿久也就兇狠這一個優點了,你竟然沒有學會,那些缺點卻是一絲不落。看不起你!”
大久抖抖耳朵,滿臉呆相,表示一句也沒有聽懂。
“梅十四。”魏予之彎身握住她的手,閉上眼睛。
楚定江眉頭一蹙,正要上前卻被莫思歸攔住,輕聲道,“忍忍,忍忍,摸個小手算什么,我哪兒都……額,我意思是,讓他用精神力探一探沒有壞處。”
楚定江瞇了瞇眼睛,心里記了一筆,莫思歸話只說了一半,但以他能猜出個三五分,此時不是算賬的好時機,來日方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