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次趁火打劫?但這不是九峰第一次遇到危難,數十年前九峰也遇到過一次,那時候怎么沒見這些人來混水摸魚?
那是剛得到消息嗎?尚真悟道之事九峰并沒有大肆張揚,說起來都是百多年前的事情了。她還在的時候也沒有什么聲名,甚至九峰的一般弟子都不知道第七峰曾經有過哪幾位掌峰,對他們的事跡更是知之甚少。也就是一些親傳、內門弟子多少聽說過一些,但也只是寥寥幾句,起碼現在的九峰秋秋就不知道有誰對尚真的事特別感興趣,愿意學她一樣,什么功夫都不練,專門寫寫畫畫求悟道的。
到底是什么人攪混了這攤水?
雖然現在見到了尚真留在第七峰的神識,可是對秋秋來說,幫助并不大。幾句話一說,秋秋就能判斷出來,尚真完全不擅長這種事,她甚至還不如秋秋明白呢。大概她的全部心神都在畫里,在那個輝煌燦爛的精神世界里她如魚得水,可是一離開那個世界,她馬上變成了個很傻很天真的樣子。
有時候傻氣其實也是福氣。
要說,秋秋倒想學學尚真。
她自己怎么悟道的,自己都迷迷糊糊說不清楚。每天也沒什么要操心擔憂的事情,可以盡情的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最后還因此而悟道。如此至情至性的人,古往今來秋秋只聽說過尚真一個。天地間書畫的靈氣,她一個大概就獨占了一大半去,剩下的的殘渣才分給蕓蕓眾人。
單純的人想的事情少。煩惱也少。
“你不要急,這塔里的時間和外面并不一樣。”尚真拍拍身邊,隨著她的手拍過,那空處就顯出了一塊石頭的樣子。一條墨線,兩點苔痕:“坐吧,咱們說說話。”
這石頭象畫出來的一樣,秋秋試著坐一下。還真就坐上去了。
坐在這么抽象的石頭上,真是新奇的經歷。
秋秋抬頭看,這個世界是一片白茫茫的,浮著些微淡灰的霧氣。尚真的手在面前一抹,她的掌下出現了一張茶幾,茶幾上擺著兩杯茶,甚至還有一絲熱氣冒出來。
尚真對她比了個“請用”的姿勢。
秋秋試著端起了這個只有線條構成的杯子――
她覺得她象是一腳踏進了一個卡通畫的世界里,這個世界的一切都只有點線構成的面。
尚真笑著說:“嚇著了?其實任何東西都是這樣的,我們第一眼看到的大概總是顏色。然后才是輪廓、大小、深淺這些東西。其實把那些附著其上的東西都剝離之后。所有的東西都會變得很簡單。只有這樣簡單的線。”
秋秋沒學過美術,可是她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走。那些學美術的人一上來學的都畫幾根線幾個點,然后再描出輪廓明暗光影之類的東西來。他們好象管這個叫素描?經過很多步驟,最后是上色。這是一個由簡單到全面的過程。
但點和線才是它的基本構成。是畫的筋骨。
秋秋覺得尚真的說的話好象很有道理。剝去了那些裝飾,只剩下了最簡單的東西。
那就是現在這樣。
是的,秋秋想,她現在在一個不同尋常的空間里,可是如果外面的世界抹去顏色,抹去光影深淺層次……一層層都抹去之后,應該是個和現在所處的空間完全一樣的世界。
她干巴巴的把他們現在遇到的難題說了一遍。
尚真陪著她一起為難:“原來魔物又出現了?以前郭掌峰就是因為這事才隕落的。唉,可惜我對這些一竅不通,都沒法兒幫你出個主意。”
頓了一下她又說:“可是真奇怪,按說,你進了這座塔,過了這些關卡之后,應該會遇到對你最有幫助的人。郭峰主雖然當時隕落,可是她應該也有神識留在第七峰。為什么你遇到的會是我呢?”
秋秋還真不知道這里面的門道,連忙向她打聽。
尚真解釋:“每一任掌峰都會在第七峰留下神識的,你接任掌峰之職的時候,應該已經遇到過一次了。這座塔是在后輩需要襄助指點的時候才出現的,你更需要誰的幫助,在到達第七層之后,就會遇到那位掌峰了。可是這樣看來,你應該遇到的不是我啊。”
兩人面面相覷。
“不過……好象現在的麻煩也有我的原因。”尚真苦苦思索:“該怎么讓那些人打消主意呢?我并沒有什么法寶秘籍留下啊。”
秋秋也在想。
去掉那些外部的原因,那些不重要的細枝末節。
整件事情有最重要的兩個點,一是歐長老重傷,二是紀云霆失蹤。
至于那些人的目的,他們的主使,他們采取的手段,他們為什么會得知九峰陣法的秘密從而能找出陣法的破綻而侵入九峰,這些都是圍著兩個點擴延出來的線。
他們的目的真是的尚掌峰留下的秘寶嗎?這是那些被抓住的人說的,可是他們說的話可信嗎?如果可信,歐長老怎么會中了暗算?
而那些人為什么知道九峰陣法的秘密,這個問題最簡單的答案就是,有九峰的人向他們泄露了這些。
有內鬼,而且地位不低。
這個人會是誰呢?
但是問題又繞回來了。如果有內鬼,那么這些人為什么還要用這種笨拙的方法來觸動陣法?難道那個內鬼沒有更高妙更隱蔽的辦法嗎?在外圍打轉,留下一些粗糙的痕跡被人發現,甚至還有活口被抓住。
事實證明這是個圈套,也許目標一開始就是歐長老或是紀云霆了。
也說不定是其他人。
如果出去追查這件事情的是林素,那么現在重傷昏迷不醒的可能就是林素。如果去琉璃潭聯絡于仙師的人不是紀云霆,那么現在下落不明的人可能也就是另一個人了。
對方的目標應該不是尚真留下的所謂的秘籍寶物。那種東西太虛無縹緲了,如果真有那樣的寶物,九峰這些年來怎么會只出了一個尚真?就沒有第二個人以這種方式悟道飛升呢?
除了仙師,還有人在謀劃對付九峰。
他們挑了一個恰當的時候,現在的九峰人力空虛。
不不,秋秋覺得自己越想越亂。
她這點腦容量真不是搞陰謀詭計的料。要是那個幕后主使的陰謀讓她一想就想出來了,那不就說明陰謀家的智商和她一個水平了嗎?不是秋秋要妄自菲薄,她想,要是一個和她差不多笨的人來搞陰謀想巔覆九峰,那……咳,太兒戲了一點。
尚真同情的看著她:“想不明白就別想了,歇一會兒吧。我畫畫給你看,你看嗎?”
秋秋覺得被尚真同情的自己真是……好吧,她本來就不是個太聰明的人,尤其不會陰謀詭計什么的。
“好吧。”
反正現在她什么也想不出來,動腦筋這種事通常是拾兒在做。
她要做的只是……嗯,老老實實跟在他后面就行了。
尚真又取出了她的那枝筆。
剛才秋秋就看到過一次了。
這枝筆的筆桿是玉石做的,筆端帶著淡淡的墨色。
尚真就在她們身前凌空繪畫。
她畫了一條蜿蜒的曲線――嗯,象河,不過更象一條笨笨的蚯蚓。
再接著她又畫了一條波浪線,簡直象三歲孩子握筆亂畫的,有高有低有粗有線的,毫無規律。而接下去尚真的筆端把那兩條線都暈開了。
先前那條線看起來真的象河。
而那起伏的波浪線,居然看起來是一座座山峰的模樣。
這個,這個看起來有些眼熟。
這不是九峰嗎?
秋秋曾經許多次在靈禽的背上,在空中看到九峰的情形。看起來,確實挺象的。
尚真也沒有要賣關子的意思,她轉過頭來問她:“你瞧。”
“這是九峰?”
“是啊。”尚真嘴上說著手,手上也沒有停:“這是界河,那里就是山門的位置。唔,隔了好些年了,也許山門的位置變了吧?”
“沒變。”
尚真的目光中帶著無限懷念:“我是孤兒,從小就在九峰長大的。我還記得,秋天的時候,和師姐師弟他們滿山遍野的跑,撿野果,師姐還在山上找到一塊玉石,她那時候力氣不大,很費力的一個人把玉石搬了回去,累的氣喘吁吁,結果當天夜里就發起高熱,師父氣的狠狠訓了她一頓。”
“后來呢?她用那塊玉石做了什么用處?”
尚真笑著說:“等她病好了已經忘了玉石的事情了,可能被師父給扔掉了吧。”
孩子都是這樣的,做一件事情的時候專注得不可思議,但是忘記一件事、一樣東西的時候也格外的迅速和徹底。
尚真筆下九峰是一種淡淡的墨色,就象冬天落雪時候的情形。
尚真還畫出了在山間飛翔的靈禽。那些小小的靈禽在畫面上變得鮮活起來,它們拍打著翅膀穿過山峰之間的縫隙。
秋秋覺得心情漸漸安定下來。
尚真身上有這么一種力量,可以讓人覺得平靜安詳。她的畫也具有同樣的能力,一切都顯得這么自然而舒緩。
有點卡文了。。明天還要去醫院,手術的日期又定在了周二。天氣很冷,從來沒覺得冬天這么冷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