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秋對盒子的興趣只維持到了不到一刻鐘,她抬起頭來:“李長老,麻煩你倒盞水來。”她補充上一句:“溫的。”
新生兒是如此的可愛,小小的面孔感覺只有她的拳頭那么大,臉上的皮膚比剛凝成的水豆腐還細嫩,秋秋輕輕的親了一下他,一點都不敢用力,生怕把他碰碎了。
“李長老?”
沒有人應答。
秋秋詫異的往窗外看了一眼,外面一片幽暗,象是已經到了深夜,除了細微的風聲和遠處不時響起的鳥鳴,聽不到其他聲音。
李長老呢?其他人呢?
秋秋推了推拾兒,示意他抬頭。
“李長老他們……人呢?”
人都去哪兒了?
透過窗子,奉仙閣外一個人都沒有,靜的不正常。
拾兒先走到長窗前的矮幾旁,倒了一盞水遞給秋秋。
接過水的秋秋一瞬間就把剛才的疑問拋到腦后,專心的給孩子喂水。
而拾兒透過長窗,看著外面一片夜色。
外面的空茫未知,與奉仙閣內的溫暖,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世界。
秋秋給孩子喂了一些水,剛出生的孩子一般眼睛是睜不開的,總得過個兩三天才成,可是這個孩子卻顯得與眾不同,秋秋給他喂完水,剛想把他重新包好,這孩子的眼睛卻睜開了一條縫。
秋秋的動作一下子就頓住了。
雖然睜的不大,可是卻能看出來這孩子眼睛黑白分明,一點都不顯得蒙昧混沌。
真是雙漂亮的眼睛。
秋秋很有自知之明,自己這長相。清秀有余,放在小城小鎮上,算得上拔尖。可是一到了紫玉閣,到了九峰這樣的地方,馬上泯于眾人。
可是這孩子……嗯。不大象她。
看起來他更象父親。
這是好事兒!拾兒的顏值這是有目共睹的。就算是他的仇人,也不得不承認他的確風姿出眾,氣度容貌有如芝蘭玉樹,令人見之忘俗。
對此秋秋的形容是:男版小龍女嘛。
孩子象爹,將來肯定也是個小帥哥,這是大好事。
可是想想懷孩子的是自己。生孩子的是自己,如此辛苦,生的孩子卻象了爹,自己的特點沒得到繼承和遺傳,秋秋難免有一種為“誰辛苦為誰忙”的委屈感。
就好象某人辛辛苦苦不眠不休的寫了一篇論文。最后論文發布啦,可是最后署的不是自己的名字一樣窩火。
拾兒轉過頭來,秋秋向他招招手:“你快來瞧。”
小家伙的眼睛睜得大大的,黑白分明,顯得那樣清亮。
“你看他,多漂亮,眼睛顯得那么干凈。”
雖然有無數的贊美之辭裝了一肚子,秋秋最后說出口的還是直覺的字眼。
也許人一生中眼晴最干凈清澈的時候就是剛剛降生。引一次睜開眼睛看這個世界的時候。
雖然這時候他可能是什么都看不清楚的。
但這是一次無畏的嘗試。
因為毫不了解,所以對一切都充滿了好奇與熱情。
秋秋專注的看著他,目光中充滿了她自己都沒有發現的愛憐。
怎么看都看不夠。怎么看都覺得世上沒有他更可愛的孩子。
拾兒單膝跪在她身邊,兩個人頭碰頭的看著孩子,仿佛這是世上最重要的,也是唯一值得他們關注的事情。
他們象所有初為人父母的人一樣,瞬間進入了傻爸爸傻媽媽的角色里。
“你看他的眼睛。”
“看鼻子……”
“嘴巴好小……”
“手也這么小,你看。還有手指甲。”秋秋還特意把他的腳丫子翻出來看看:“有十個腳趾頭呢。”
拾兒認真的問:“腳趾頭不都是十個嗎?”
“你不知道有人會多長一個嗎?”
拾兒以前從來沒有關注過這樣的事,聞言大為驚異:“居然會多長一個!”
“是。我以前就見過。而且聽說如果父親或是母親雙方有長過的或是親戚中有長過的,孩子就有可能會多長的。”
拾兒連忙說:“我沒聽說父輩祖輩中有這樣的人。”
“我家好象也沒有。”
拾兒也仔細把兒子的腳丫托在手里看了一遍。確定沒有多一個或是少一個,秋秋才把孩子又包了,抱在懷里。
“外面是怎么了?”她現在才有心情關心身外的事情。
拾兒扶她站了起來。
秋秋生孩子的時候雖然危機重重,但現在氣力恢復,并沒有行動不便的困擾。
透過敞開的窗子,可以看到奉仙閣外一片蒼茫,星子懸在暗沉的天幕上。它們離人這樣近,象是一伸手就可以摘到滿把的星光。
可奉仙閣的窗外明明是一片山野,遠山連綿,鷺鳥飛禽在河灘處流連棲息,一片生機盎然。
可現在外面什么聲息都沒有,安靜的讓人心悸。
他們這是……到哪兒了?
她只是生了個孩子而已,外面的世界就天翻地覆了。
窗子里是她熟悉的天地,這里的一草一紙她都熟悉,待在這兒讓她覺得無比安心。
因為她的愛人在這里。
現在,還有孩子。
而窗子外,是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
懷里抱的孩子動了一下。
秋秋立刻低頭去看他。
孩子沒什么事,大概是累了,呼吸勻凈細緩,已經又睡著了。
不知道為什么,這么軟軟熱熱的一小團,柔弱無害的一個嬰兒,卻給了秋秋莫大的安慰和勇氣。只要有他在,她就什么都不怕。哪怕前路有千難萬險,
“這兒……還是九峰嗎?”
兩人坐在長窗前,望著窗外的一片未知。
天幕的顏色深邃詭麗。就象打翻了油畫的調料盤,各種濃艷而純煽粹的色塊混雜相融在一起。
這肯定不是九峰了。
秋秋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夜空,當然,拾兒也肯定沒有。
秋秋望著天空,有點納悶:“聽說別人飛升又是雷劈又是電打的。咱們這……算是飛升過了嗎?”
拾兒給了她一個肯定的回答。
“可是……”
怎么跟旁人的程序不一樣呢?怎么別人都一道坎得過,他們怎么沒有?
不過別人好象也沒有聽說有抱著孩子一起飛升的。
秋秋的性格是不會自找牛角尖鉆個沒完的,她納悶完了又樂觀起來:“不劈就不劈吧。”
不劈是好事,她可不會沒事兒想挨劈。大人或許劈個半死,孩子可經不起。
還有件好事兒。
“奉仙居也跟著咱們一起飛啦?”
這聽說飛升的人身外物多半是帶不走的,一些法寶。名劍之類的都會留下來,更不要帶著房產啊洞府啊之類的飛升了。
秋秋再看看奉仙閣,頓時覺得他們太得天獨厚了。這年頭整套房子多難啊,尤其是他們拖家帶口的,不比人家單身漢。隨便找個山洞、樹杈什么的就湊和過了。奉仙閣可不是一套普通的房子啊。看著是只有兩間平平無奇的屋子,但是屋子里頭別有洞天,大人不用吃喝拉撒,可是孩子可不懂這些。
比如說……秋秋現在就覺得懷里突然間一熱。
這種熟悉的感覺讓她一下子就明白過來了。
尿啦。
以前小弟和小妹都曾經尿在她身上過,抱孩子嘛,這都是免不了的。
她把孩子放下,解開外面的襁褓。拾兒跟著伸頭過來看。
“他怎么了?”
“尿濕了。得換……”秋秋抬起頭想想。
奉仙閣里儲物再多,尿布這種東西能有貨嗎?
這東西……咳。等閑可用不著啊。
不過秋秋馬上想了起來:“李長老先前送來的東西都在哪兒?”
拾兒這才想起來,在架子上翻了翻,拿出來幾個巴掌大的乾坤袋。
秋秋默默的給李長老他們點個贊。
乾坤袋真是好東西啊。
李長老他們心思。送來的東西又多又全,還真讓秋秋找著了尿布。布片干燥溫暖,特別的柔軟。
新布是沒有這樣的親適柔和的。這些布匹經過了反復的洗滌捶打,在陽光下曝曬過,摸起來就象一層暖暖的霧,上面帶著陽光和青草的氣味。
李長老她們的心意就這樣。柔軟而輕盈的附著在這薄薄的布片上面。
她細心的給孩子擦干,換上干爽柔和的新尿布。拾兒全程都用一種認真到嚴謹的態度注意著她的一舉一動。秋秋笑著問他:“你要不要試試?”
從來沒被什么事難住過的拾兒居然破天荒的猶豫了一下:“下次吧,這剛包好。再折騰他別著涼了。”
秋秋再翻袋子里的其他東西,小小乾坤袋里包羅萬項,簡直是應有盡有。小衣服,小鞋子,小被子,小枕頭,玩具吃食藥品樣樣俱全,完全可以開一個大型嬰幼用品超市了。尤其是尿布,整整齊齊的撂在一起,小山一樣。
秋秋半張著嘴――兒子哪怕要包三十年尿布,這些存貨都用不完。
拾兒也看到了,兩人面面相覷。
“這些東西可不象短短幾天能預備出來的。”
拾兒對秋秋的說話給予了肯定:“她們一定準備了很久。”
難道她們早知道秋秋會有孩子嗎?
未必。
那些精致的象藝術品一樣的小衣服和極盡巧思的玩具……
秋秋伸手從碼得整整齊齊的玩具堆里拿出一只胖胖的黃貓布偶。這不知道是誰的針線,做的胖拙可愛,有點象加菲貓。
雖然走的是斬斷俗緣一心修仙的路,但是在李長老她們內心深處,大概還保留著一絲對人間的不舍和牽絆。
這一線牽絆,在這些小東西上面都清清楚楚的流露出來。
秋秋握著那只貓的一只爪子,她想,兒子長大了可能會很喜歡這只胖貓的,到時候她可以給他講故事。從前有一只胖貓,名叫加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