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汝寧府和南陽府交接的地方,在一個偏僻的山上,有一座廟。廟里的主持,也可以說是大當家姓牟。他就是圣靈會的大法師。所以,圣靈會的信徒都稱他為牟大法師。
關于牟大法師的出身來歷反正都是神話傳說,歸根結底就是一點:這牟大法師就是佛的兒子。
說到這里我們就應該明白了。圣靈會正是白蓮教的一個分支,而牟大法師正是這個分支的頭目。
而白蓮教各個分支的教義其實也萬變不離其宗,那就是:有個人號稱自己是佛的兒子,先開始給平民百姓一些小恩小惠,取得威望。接著開始騙財騙色。最后就鼓動信徒造反。而他自己就要做天的兒子了。讓人感嘆道:這佛畢竟不如天啊。
現在正是吳世恭回到千戶所堡壘的第四天。而在這一天,牟大法師也得到了在歸德和濟寧交界處,他們圣靈會的一個分舵被官軍洗了的消息。所以,牟大法師立刻就召集了圣靈會所有的長老和舵主們商議這個情況。
聽到了這個消息以后。圣靈會的長老和舵主們立刻分成了兩派。
一派的意見是:這只是一件偶然發生的事件。肯定是那個分舵不長眼,惹了官軍,所以才會被洗了。而目前,圣靈會也沒有暴露,否則的話,官軍早就開始清洗各地的圣靈會了。所以,圣靈會還得看看情況再說。
另一派的意見就是:圣靈會在歸德府,最近已經發生兩次挫折了。除了這次分舵被洗以外,在前些日子,有幾個鼓動百姓的圣靈會骨干,被官軍給殺頭示眾。而這兩次事件,都是歸德衛下面的一個千戶干的。所以,保不準那個千戶已經發現了一些圣靈會的蛛絲馬跡。因此,應該立刻起事造反。
爭論到了最后,還是一個牟大法師的親信的話,打動了牟大法師的心。他說道:“無論官軍發現與否,現在造反的時機已經成熟了。開年以來,一滴雨也沒有下,今年很多地方都要顆粒無收。而現在也已經到了青黃不接的時候,許多百姓家中,都已經斷糧了。”
“現在,只要大法師登高一呼,那百姓還不得跟隨著起事?到那個時候,大法師就做皇帝,我們也都是開國功臣。一起吃香的喝辣的,過好日子了。”
那親信的話,立刻把牟大法師的心給打動了。牟大法師早就想脫去自己身上的袈裟,換成龍袍了。因此,牟大法師立刻下令:讓這些長老和舵主們盡快地回到自己的地盤去準備,十天以后,一起起事造反。
吳世恭根本不知道,由于他兩次的誤打誤撞,弄得圣靈會馬上就要造反了。他現在,在接待一個莫明其妙的討債的人。
這天,吳世恭接到常猛的通報,說有幾位聲稱是河南巡撫衙門的人,來找吳世恭。吳世恭是被這幾個訪客搞得莫明其妙。
雖然,吳世恭這個署理千戶是歸河南巡撫管。可是,他們倆人的官職等級也相差得太遠了。這就好象現代,一個高官突然派人到一個縣來找縣武裝部長一樣的情況。
吳世恭一頭霧水地把他們給請了進來。領頭的那個人自我介紹說:他姓凌,是河南巡撫的師爺。有要事來找吳世恭。
在讓所有都退下去以后,那凌師爺拿給了吳世恭一封信和一張五千兩的欠條。
原來,這事又要從頭說起。吳世恭當時不是做了贅婿,岳父薛濂后來給吳府解決了三個官職嘛?除了七哥吳世禮現在在刑部做書吏以外,還有兩位舉人哥哥外出做官了嗎?這封信就是吳世恭其中的一位舉人哥哥寫來的。而那張欠條也是他所欠的。
吳世恭那個舉人哥哥是他的五哥,名叫吳世文。吳世文當時看到了自己的舉人兄弟挑選了到江南做縣丞,他的心里就琢磨開了:雖然江南富裕,但是,縣丞畢竟是縣里的二把手,在地方上的威風不大。
于是,吳世文就挑選到貴州做了個縣令。吳世恭是這么考慮的:窮地方的縣令,不一定比富裕地方的縣丞賺得少。再說,做了縣令以后,那就在這個縣里是真正的土皇帝了。
一句話,吳世文就想物質文明和精神文明,兩手都要硬。
可是當時,為什么貴州有縣令的空缺呢?一方面當然這里是老少邊窮地區,進士們都不太愿意到這個地方來做官。另一方面,這里剛剛發生了奢安之亂,局勢比較亂。
不過,吳世文并不擔心動亂。因為在他的想法里,奢安之亂已經被平息了。在一段時間內,應該說貴州還是挺安全的。
可是吳世文沒有想到,那奢安之亂根本就沒有平息,只是暫時告一段落。當吳世文剛上任以后,貴州的局面還算是平穩。可是,平穩了一年多時間,那奢安之亂又鬧起來了。
前幾個月,那奢安叛軍打到了吳世文那個縣城。吳世文是絲毫沒有與城共存亡的決心。立刻棄城而逃。這時候,什么物質文明和精神文明的,都顧不上了,先保住命再說吧。于是,吳世文一口氣跑到了他所在的府城。
還好,那個府城城池堅固,守軍又多,最終把奢安叛軍給擋住了。等空下來以后,那個府尊就要和吳世文算算帳了。
雖然現在已經不是明朝初年,棄城而逃的官員一律殺頭問罪。但是,這罪名可是扎扎實實的。可以嚴格執行,把吳世文殺頭,也可以只把吳世文罷官了事。這就要看吳世文的做人了。
說到底,就是看吳世文送給那個府尊多少銀子。那吳世文當然很知趣,立刻和那個府尊談好了價格。但是,吳世文匆匆逃跑,身邊也沒有這么多的銀子。那個府尊也爽快,讓吳世恭寫了一張五千兩的欠條就行了。
那府尊也不怕吳世文賴帳。吳世文跑得掉,那恭順侯府可跑不掉。
可是,那個府尊并不想到京城去要債。一方面,京城里也沒有府尊的親戚和朋友;另一方面,京城里人多眼雜的,那府尊畢竟不想把這事讓太多的人知道。于是,他就詢問吳世文:是否有什么親朋好友在河南做官?因為,那府尊的哥哥就是河南的巡撫。
這時候的吳世文為了保命,有根稻草撈也行。他想起了他在看邸報的時候,好象看到了自己的十四弟吳世恭到了河南做了署理千戶,所以,就把吳世恭的名字給報了出來。
接下來當然是:那府尊讓吳世文寫了一封信給吳世恭,并且把那信和欠條,派人送到他的河南巡撫哥哥那里。河南巡撫就派了這個凌師爺到吳世恭這里來要債了。
了解完整個事情的過程以后,吳世恭是目瞪口呆,沒想到自己坐在家中,都有禍事上門來。
而五哥吳世文的事,既然到了吳世恭這里,吳世恭也不能夠不管。不要說那河南巡撫是自己的頂頭、頂頭……上司。就算是那五哥吳世文在吳府對自己再不好,吳世恭也不能夠對五哥吳世文見死不救。畢竟是親兄弟,血濃于水。
還是捏著鼻子認了吧。吳世恭取出了五千兩銀子,交給了那個凌師爺。可這么一來,吳世恭身邊的現銀,除了那一千兩黃金以外,是徹徹底底地沒有了。而那些從劫匪那些得來的貨物,吳世恭還想著讓袁行山運到濟寧去,賣個好價錢呢。
可就在吳世恭這么心情很不爽的時候,那個齊縣令卻派人來,讓吳世恭到縣衙去議事。
那個齊縣令也不是個不辦事的人。看到了旱情如此嚴重,就想著讓縣里的大戶捐出些糧食來,辦幾個粥場來救濟災民。
吳世恭到了縣衙以后,一聽是這件事,火氣就上來了。這些官員真的當自己是唐僧肉了,誰都要來啃一口。再說,吳世恭已經在辦義倉的時候,捐出了五百石糧食了。所以,吳世恭就一口回絕了齊縣令。
那齊縣令這時候其實心情也很不好。自己都要快調任了,沒想到碰到了旱災這么一件倒霉事。而現在,吳世恭這么個二百五千戶又這么不給自己這個縣令面子。
于是,火氣都很大的雙方,就在縣衙里當場吵了起來。反正是吳世恭作為狂野派選手,齊縣令作為高雅派選手,倆人斗了個勢均力敵。最后,倆人不歡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