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期未見面,所以在說了這句話以后,薛雨霏除了在吳世恭懷中溫柔,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親熱了好一會兒,薛雨霏才有話沒話地問道:“夫君怎么換馬了?那匹人來瘋怎么這次沒看見?”
“人來瘋受了幾次傷,口齒也高,已經做不了戰馬了。不過它也閑不住,本來這次我讓它在汝寧別出來,可它吵著鬧著要跟著,所以現在它正在軍營中呢,等會兒我讓人把它牽來拜見主母。現在我騎的這匹叫‘黑腳’,脾氣可燥了,只要見了人來瘋就要打架,所以我也就不把它們放在一起。”
可這話一說,薛雨霏的眼又紅了。她就想到了倆夫妻長期分居,不知不覺連人來瘋也都老了,這讓薛雨霏是十分心酸。
可是薛雨霏又想到,在此次出京之前,父親薛濂千叮嚀萬囑咐:千萬不要勸說吳世恭回京,以免影響吳世恭的事業。于是薛雨霏只能夠婉轉地嘆道:“哎――!麟兒見不到爹,平兒見不到娘。你又一直在戰場上讓妾身膽顫心驚,不知道這種日子何日到頭?”
對此,吳世恭也沒合適的話安慰,他只能夠不斷地撫摸著薛雨霏的肩膀,安慰道:“會過去的!會過去的!”
“真是有愧,打擾了賢伉儷千金一刻,吳總兵,雜家就先賠上酒一杯。”秦公公說完以后,仰首先干了一杯酒。
吳世恭連忙陪著飲了一杯,放下了酒杯笑道:“秦公公太客氣了。不是已經說過,稱呼我為兄弟嗎?怎么?一直在皇上身邊當差,已經看不起兄弟了嗎?”
“哪里哪里!”秦公公也樂出了聲,“那雜家就托大稱呼一聲吳兄弟,可你也別客氣,也稱呼雜家大哥即可。來來來!再飲上一杯。”
倆人又干了一杯以后。吳世恭說道:“雖然酒逢知己千杯少,但飲急酒也傷身,長夜漫漫。咱哥倆慢慢聊?說心里話,這些年真有些想你們這些在京城里的朋友啊!”
“怎么?想回京?那好啊!要不要大哥我到皇上面前說說?”
倆人真真假假地試探了幾句。接著心照不宣地哈哈大笑了起來。
倆人又干了一杯酒,吃了幾口菜以后,吳世恭把筷子往桌上一放,大聲發牢騷道:“說句酒后話!朝廷不地道。這么多年來,兄弟我沒功勞也有苦勞,可朝廷又怎么對待兄弟的?都要讓欽差把我抓回京城了,這卸磨殺驢也沒這樣干的。兄弟我心中確實憋住一肚子氣。”
秦公公沒想到吳世恭如此開門見山。他一下子也有些發怔,但他立刻反應了過來,連忙解釋道:“其實皇爺爺心中也明白,是被小人所欺。這不,這次不是把你夫人送來了嗎?很多事都是誤會,只要說開就好!說開就好!”
“這話我也知道,就是想在大哥面前嘮叨幾句。大哥你想想:我圖的是個什么?千辛萬苦南征北戰,過著刀口上舔血的日子?我兒子本來就是侯府的世子。再上去也就是一個公爺,已經沒了個奔頭,還能夠多得到些什么啊?還不是對皇上忠心耿耿啊?要不然,誰不愿意回京城過個安穩日子。”
“雜家明白!雜家明白!”
“這么多年,打了這么多的勝仗。維持著這么一支大軍,可糧餉發過多少?封賞拿過多少?連兄弟我手下的兒郎有官職的都沒幾個。養著這么一支大軍苦啊!要不是想著為皇上效力,要不是舍不得拋下手下的兒郎,說心里話,兄弟我早就不干了。確實,我是在地方上搜刮了不少錢財,可那些都用在手下的兒郎身上,兄弟我問心無愧。而我自己就沒存下多少錢。大哥你也可以了解一下,我向京城里的府中送過錢財沒有?侯府中現在又是過的什么日子?就這么一些破事,那些文官還看不慣,那讓他們來啊?關外的韃子一直入關,內地的陜賊到處流竄,他們搞得好什么啊?”
“是!是!是!”
“秦大哥!我也想明白了,現在的情形就是兩頭好,中間差。想想皇上,我就是不在京城也同樣聽說,通宵達旦批閱奏章,宮中是相當簡樸,就是一副圣君的模樣。就是皇上身邊的大哥你們,也謹言謹行,一點兒也沒有以前內相和廠衛的威風。而我們這些底層干事的,拼命做事還落不到好,有點成績的還槍打出頭鳥。就是被中間那些黑心的給害的,就是皇上都被他們給蒙蔽了。”
“就是!”秦公公是連連點頭。吳世恭的這話倒讓秦公公感同身受,他也深知崇禎皇帝痛恨那些不干事、忙黨爭、蒙蔽自己的文臣們。
但是秦公公的此次會面并不是為了監視薛雨霏,也不是來聽吳世恭的牢騷,他主要是想聽聽吳世恭對于戰局的見解。雖然崇禎皇帝對吳世恭有著惡感,但他心中也明白,吳世恭很會打仗,而且對戰局有著很深的了解,所以就想通過秦公公了解一下吳世恭的看法。
“吳兄弟!對于此次遼東的戰局,你又有何見解?”秦公公問道。
“遼東詳情兄弟我并不知,所以說錯話莫怪!”吳世恭也知道自己的話一定會傳到崇禎皇帝的耳中,所以他就說的很謹慎,“洪督師名震宇內,各位總兵也是名將,而遼東的又是百戰精兵,與韃子相比因略占上風。這戰局莫測,兄弟我不敢妄言,可是我們是去救援錦州的,相距也就是百十里,距離并不遠,應該是無大礙!”
“依你所說,應該是無大礙?”秦公公又問道。
“正是!如果是救援錦州,韃子應難以抵擋,不過完全打敗韃子,那就要看天時地利人和了。”吳世恭答道。
聽了吳世恭的話,秦公公點了點頭,對于殲滅清軍,現在的崇禎皇帝也沒什么信心。他也認為只要救援了錦州,就可以達到此次戰役的目的。
“那兄弟認為此戰所需多長時間?”秦公公接著問道。因為遼東集結的大軍太龐大了,朝廷糧餉供應的壓力是相當大,所以崇禎皇帝就想通過秦公公了解一下,到底會作戰多長時間?
“應該三個月吧!兄弟我聽說,其他的官軍已經都奔赴遼東,就等著我這汝寧軍了。而我將在七月中旬趕到關外,這時候就能夠開始救援了吧。也就是一百里路,就是每天走一里,爬也會爬到錦州城了。不過兄弟我還要多說一句,雖然我們明軍多,可以前作戰總是不齊心協力。我的幾次打仗都是孤軍奮戰,根本沒有友軍配合。如果真的是一盤散沙,那我們明軍再多也會被韃子各個擊破的。”
秦公公連忙把這點記下,并向吳世恭保證道:“皇爺爺已給洪督師下諭:讓其務必不能分兵。再說洪督師手持尚方寶劍,又是知兵之人,必不會犯下此大錯的。那內地戰局,吳兄弟又有何見解?”
“不在其位,不謀其政!”吳世恭對此是更謹慎了,“不過現有楊閣老運籌帷幄,左將軍又屢立戰功,應該陜賊難成氣候吧!不過兄弟我保證,只要需要我們汝寧營,必不負朝廷所望。只是這次出兵遼東,自保有余,出兵不足。所以在這里兄弟就懇請大哥一句:只要遼東戰局變穩,兄弟將會馬上帶兵返回汝寧。要不,萬一時局有變,陜賊流竄至汝寧肆虐,侵擾了我汝寧營兒郎的家園,我怕軍心不穩產生嘩變啊!”
“嗯――!”對此,秦公公也只是點點頭,不敢開口答應吳世恭。畢竟將來的事很難說,秦公公也不敢在這里做下保證。
“那你還是認為內外戰局都有望?”秦公公最后問道。
“有望!但絕對不能犯錯。現在我們大明已經是兩面開戰,也都是稍占優勢,只要一處有失,那就會急轉直下。之后之危局簡直難以想象。所以切記要齊心協力。而兄弟我就在這里保證一句:絕對忠于朝廷,以前的事也不會放在心上。要不然,兄弟我也不會這么爽快出征遼東了。”
“這雜家知!皇爺爺也知!”
“哎――!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我們大明沃土萬里,精兵百萬,竟然會走到今天的局面上,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好啊!”
“哎――!”
倆人想到了現在的困局,不禁長吁短嘆了起來。
“吳兄弟,這次雜家給你帶了張皇爺爺的手諭,讓你隨意到通州倉房內提糧草、軍械,你可千萬別辜負皇爺爺所托啊!”
“那在這里就先謝過皇上,謝過大哥您啦!”
吳世恭與秦公公的交談應該說是很愉快,所以最后秦公公也把崇禎皇帝的手諭也拿了出來。在現在的局勢下,他們決定還是拋開不快,齊心協力為好。
而在休整了兩天以后,汝寧軍過通州,經天津,直奔山海關,而在這一路上,汝寧軍依然進行著戰術的訓練。在六月二十七日,汝寧軍來到了聞名天下的山海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