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別吵二哥了,都是阿文不好,阿文以后改——”,最小的白家成員哭成了“淚三娘”。
這場景有點出乎意料,原本互相看不順眼的親兄弟忽然抱在一起,同心同德了,顯得阿圓又多事了。
真是狗血!阿圓擺擺手,徑直往灶房走,留下那哥兒幾個互訴衷腸。
小采蓮悄無聲息的跟進來,小心的瞧著阿圓的臉色,剛才這個新嫂子一言不發狂吃荷包蛋的模樣,可真的很瘆人!
“來,幫我把雞蛋洗干凈。”阿圓回身揉亂了采蓮的丫髻,跟往常一樣吩咐,終于讓小姑娘放下了心。
嫂子還是那個又聰明又能干的嫂子,起初的瘆人,只是一時的生氣罷了。
“你吃了飯沒有?去看看荷包蛋還能吃嗎?要不,再熱熱?”阿圓最不舍得小采蓮擔心受怕了,女孩子嘛,本來就在家庭里的地位低,又沒有姊妹互相開解著,很容易膽小自閉。
“我——不能吃,哥哥——弟弟——還沒吃——”,小姑娘看向原封未動的荷包蛋,表情糾結極了。
“你比他們低一等嗎?你不是人嗎?他們有勁兒哭鬧,自然是沒餓狠了,你不拿自己當回事,愿意餓著就餓著吧!”阿圓的怒火又冒出來,說話就很沖。
女孩子不拿自己當人看,還指望別人看得起你?愛裝可憐就裝下去好了,姐不同情這個!
小采蓮登時就汪汪出淚花兒了,壓抑著抽泣繼續洗雞蛋,阿圓已經有些后悔說出的狠話,無奈放不下架子解釋道歉。
這還是一個小姑娘呢!八、九歲的年齡,在前世也才念到小學二、三年級,正是被家人捧在手心要啥給啥的寶貝疙瘩。
只是,嬌滴滴的小白花形象。就是阿圓小姐的眼中釘肉中刺,活了兩輩子,最深惡痛絕的就是這個!
美容院里,摸爬滾打吃了多少虧,都是被這種“小白花”給唬弄的,現在,誰要是在咱面前哭哭啼啼委屈忍讓的態勢,阿圓就恨不得伸巴掌上去就抽!
不過,今兒這狀態也確實反常,禁不起一丁點兒不舒坦。逮誰跟誰抬杠,阿圓此刻也覺出來了。
白老大帶了幾個兄弟探頭探腦的進灶房,一個個的。都還在偷窺“女魔頭”的臉色。
阿圓懺悔了片刻,直起腰來,強扯了一把笑臉:“都餓了吧?先一人一個荷包蛋墊巴墊巴,我馬上做飯。”
白老大馬上響應:“不——不餓,我燒火。”
幾個小的悄沒聲的一人分了一個蛋。盡管涼透了,那也是美味啊!
阿文把荷包蛋送到了采蓮嘴邊兒,只拿眼色致意,小姑娘早就洗完了雞蛋,正尷尬萬分的傻坐著呢,此刻找到了臺階兒。趕緊抓過去吃下了肚子。
第一次,這群人就跟有文化有風度的雅士一般,吃的無聲無息。原來的“吧嗒吧嗒”的咂嘴巴的聲音,一絲兒都無。
說起來,阿圓這個長嫂當的還算牛氣,最起碼,這猛地一發飚。還能鎮住場子。
白老大開始燒火,阿圓將洗凈的雞蛋放入鍋中。加入冷水開煮,估摸著到了八成熟,撈出端到餐桌上。
“一塊動手,用筷子或勺子將蛋皮敲破剝掉,注意別毀壞了,影響銷售。”
得了“女魔頭”的命令,小的們就跟得了赦令一般,馬上開始工作。
白老二真想問詢一下這是要做什么美食,好賣不好賣,最終,也沒敢開口。
阿圓在大地鍋中又放入一把花椒、大料、鹽、醬油,沒有茶葉,就撒了一把干炒過的苦菜葉子,一入水,那色澤味道跟茶葉也差不許多。
等幾個人把一百個雞蛋的皮剝完,料汁也煮開了,把光溜溜兒的煮雞蛋碼入湯汁中,換了慢火繼續煮,空氣里,彌漫出一種燉肉般的香甜味道,恍惚中,還有一絲絲淡淡的苦味兒。
半個時辰以后,雞蛋的白肉皮呈現棕色,阿圓把它們盛起來,連同色澤醬紅的湯汁,滿滿的,占用了兩個大木盆。
“老二算算本錢,計劃一下這茶葉蛋得賣多少錢夠本兒!”阿圓眼皮抬了一下,指指那一堆醬色雞蛋。
“這叫茶葉蛋?就是說,這成本還要算進去茶葉?嗯,那是個好東西,鹽、醬油、大料、花椒,雞蛋——”,白老二的興趣來了,掰著手指頭計算起來,旁邊的白老三也在幫著忙,小阿文坐在他兩個中間,看看這個,又瞧瞧那個,很新鮮似的。
“生雞蛋是五文一個買的,熟的咱賣十文好了,實在是——茶葉很貴呢!”白老二狡黠的算出了結果,明明知道嫂子丟進地鍋里的就是自家炒的苦菜葉子而已。
“一碗拉面才賣十文,一個雞蛋,不頂餓哩,賣不了這許多錢!”白老大也歡實起來了,屋子里的氣溫開始回暖。
“可以賣哩!”小阿文終于插上了話,還唯恐不受重視的站起來身子,小手臂揮舞著:“咱家那糖葫蘆,嫂子說本錢就是兩文錢,可咱一直都賣的是六文,不照樣賣得好?”
爭論聲此起彼伏,阿圓的惡劣情緒漸漸消散,手里的動作不停,嘴角終于又習慣性的勾起來。
一大家子人,熱熱鬧鬧的在一起,不也曾經是自己的一個愿望嗎?誰也不可能完全按照別人的要求成長,就算是血脈相通的,也不能,更何況是一個剛剛加入這個群體,還算陌生的自己?
就像最親近的夫妻之間,也是有很多不適應不習慣接受不了的時候,自己這脾氣就不算忠厚,還能怎么要求憨憨的白老大?
這世界從來就不會完美,自己到底在郁悶什么?
白老大接過阿圓手里的活計:“媳婦兒你歇歇,我跟老三再練練拉面條兒,他那手上沒準頭兒,老是半路上斷呢!”
采蓮也站起了身子,攪著十根手指頭,跟在了阿圓的身后。
當然,小尾巴阿文又綴在了采蓮的后面。
阿圓回正房,搬出了針線簸籮,拿起一塊綢布打量。
心情不好的時候,可以DIY一些自己喜歡的東西,舒緩一下情緒。
這綢布是紫紅色的,隱隱的,有些暗紋。
阿圓把它翻轉成一朵玫瑰,花瓣密密的合攏著,沒有綻放。
最外層的一片,像是被風雨摧殘過的,微微的綻開了容顏,更增添了幾分真實性。
針線的密集處,掩上了一個綠綢布的花托兒,固定在阿圓的那根烏木簪子上,生動,又美麗。
“嫂子,這花做的真好看!”小采蓮自然逃不開美麗東西的誘惑,小手撫摸過玫瑰的花瓣兒,戀戀不舍。
“你喜歡,那也做一個。”阿圓遞過來幾塊鮮艷色彩的綢布:“先在心里設計一下花樣,再修剪縫制,很簡單的。”
姑嫂兩個頭頂著頭,掂著阿圓燒制的那根木炭條在布上描畫,不滿意了,直接用嘴巴吹掉痕跡。
采蓮的手很靈巧,阿圓沒怎么費勁兒,她就找到了DIY假花的竅門,然后獨立操作,拿了剪刀小心的裁制花樣去了。
這種花啊朵的,純粹是女孩子的心頭好兒,小阿文孤孤單單的站在她倆身后,插不上嘴,又舍不得離開。
阿圓嘆口氣,抓起剪剩的布頭兒,兩下一折,剪出個長耳朵的兔子輪廓,對邊兒縫起,留了個小口,塞進去新買的一撮棉花,再把口兒合住,用黑線勾了眼睛,紅線勾了鼻子,回身遞到了阿文手里。
巴掌般大小的兔寶寶,卻是這個孩子收到的第一份禮物。
“給我的?小兔子?”阿文咧開了嘴巴傻笑,小手愛憐的摸著兔子耳朵,身子靠向了阿圓。
他的眼睛還紅腫的厲害,肚子也沒有真正填飽,挨了巴掌,還受了罵,這一會兒,卻完全忘干凈了。
“你喜歡?下次做個小狗給你。”阿圓揉揉阿文的腦袋,心里又柔軟的一塌糊涂了。
“阿文,喊你嫂子來吃飯了!”白老大的高嗓門又大呼小叫起來,采蓮怪舍不得的放下了手里的半朵梅花,還沒忘臨出門時又回看了一眼。
阿文就簡單多了,把小兔子一只手握在掌心,另一只手抓了阿圓的袖子,蹭在身邊走路。
悲催的試驗品——一堆經過千錘百煉之后的拉面條兒,再一次以格外筋斗的嚼勁兒呈現,看見大家都埋頭吃的無聲無息,白老三還一臉的喜色,忍不住炫耀道:“嫂子,今兒這味兒怎么樣?大哥說行了!”
那個同樣是半瓶子醋的“大哥教練”驕傲的挺著胸脯表功:“現在,老三的拉面做的跟我一樣的好!”
好吧,這是一群感覺良好,善于自娛自樂的同學。
自家人吃,就沒舍得多潑些肉醬,也沒舍得擺放茶葉蛋,裝了一碟子咸菜絲充數兒。
看著媳婦兒去伸筷子挾咸菜,白老大忍不住破功,大嘴巴說上了:“每天早上一個煮雞蛋,就上夠了力量,多了,也使不上勁兒!”白老大解釋完,就看見媳婦兒的臉色,又陰下來了。
你是在影射咱吃了四個半荷包蛋嗎?
“女魔頭”不會又要發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