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之間,想要達到最極致的歡愉,除了體力,還有最重要的東西,感情,和心情。
阿圓不是這具身子的原主,沒有不切實際的私奔逃跑的想法,所以能夠不排斥白老大,但是,與生俱來的對人的戒備心,對白老大同樣存在。
女人,交出身體艱難,交出心去更艱難。
何況二人又都是新婚,對于男歡女愛也是摸索著來,感情沒深入到那種程度,心情又常常受到影響,又怎么會達到那種極致的快樂?
阿圓的身體恢復了冷靜,吐了口氣出來,拍拍身上的白老大:“以后,別跟別人談論這些東西,自己的感受,自己知道就行了。”
男人和女人天生不同,男人大多喜歡聚在一起大談女人,尤其是胯下那點事兒,不分年齡身份,個個熱衷此道。
女人大多不喜歡被議論,尤其是方面,認為是極其的事情,歡樂與痛苦都一定要自己承受。
白老大的熱情也消停下來,卻繼續把腦袋埋在阿圓胸前,被子全部蓋住了身軀,悶悶的聲音傳了出來:“媳婦兒你不知道――我想讓你高興,我只是想讓你高興,我第一次見你,你站在一顆梨樹下面掉淚,袖子抬起來,露出一截胳膊去擦淚,我這心里就一抽一抽的疼,我想我得娶這個女人,好好地疼她,讓她再也不會那樣無聲的掉淚――,可是,我沒有本事,娶你回來,老是叫你吃苦――老是不能讓你――跟阿東媳婦那樣――高興――”。
這就是老實人的一大特點――執拗。
那么浪漫的一番描述,最終,遺憾之處還是夫妻之間的歡愉問題。
不過。這些話卻對當事人產生了效果,齊阿圓曾經跟白老大在婚前見過面?甚至讓白老大一見傾心,從而癡心不改?
那個在梨樹下無聲哭泣的女孩兒,是為了什么原因傷心若此?
阿圓的記憶里全無痕跡,只能仰首看天,為齊阿圓暗暗唏噓。
你怎知要嫁的這個男人就一定不是你的良人?你怎么不努力再嘗試一下就放棄了呢?你心目中的良人,又會為你的消失而難過憂傷嗎?那憂傷又能持續多長時間?
對于最知道生命可貴、健康難尋、絕對不會輕言自殺的阿圓來說,為了年輕時代的愛情而丟棄生命,是一件非常不可理解的事情。
愛情,那是個什么東西?比饑餓時的一個白面饅頭還有吸引力嗎?還是比一條健康的腿更值錢?
這個時候的阿圓。已經熟悉了周圍的環境,如果此刻白老大出現了原則性錯誤,那么。無論曾經多么的歡愛過,她都有立刻拔腳就走的勇氣,孤兒院長起來的孩子,知道世界上唯一可以永遠信任的,只有自己而已。
可是。在白老大夢囈般的敘述里,她的眼睫上,還是無聲的沁出了淚花。
有時候也不用那么絕望,說不定什么時候,愛你的人就出現了,站在遠遠的地方觀望著你。心疼著你。
只是,那個人,不一定是你想要的人。那個時間,也不是合適他的時間。
“睡吧!明兒還要早起趕到鎮子上開鋪子――”,阿圓低喃著,明日,她還要去鎮子上看看那個小乞丐呢!
辛苦準備了那么多程序的白老大。就在媳婦兒輕輕的拍打中,睡了過去。小弟弟蔫頭耷拉腦兒的悲哀著,感嘆自己稍瞬即逝的搏擊機會。
阿圓的夢境里,真的出現了那個梨樹下落淚的女孩兒,梨花飄飛,白色的花瓣片片落得驚魂,遠處竟然不是白老大的身影,而是一個白衣書生,朦朦朧朧的,看不清面容。
那女子哭的婉約又精美,全然不是阿圓自己的樣子,莫非自己穿過來頂了這張皮,隨著脾性把模樣也給修改了不成?
好驚悚的想象啊!
夫妻二人雖沒勞作,卻也交了半夜的心,于是,第二天的清晨,雙雙沒有按時起床。
白老三終于等不及了,拍打著正房的屋門叫囂:“大哥,你再不起,我可先走了,阿福還等著我們呢!”
阿福是誰?那個小乞丐的名字?
夫妻二人手忙腳亂的穿衣起床洗漱,在白老三怪責的目光里吞了幾口飯,就趕緊出發了。
怎么看都覺得,這老三對那乞丐阿福,比對自己家人都上心!
臨出家門時,小萌萌送出來家門,兩只前爪扒著牛車底沿兒“嗚嗚”吠叫,老三就說:“阿福的眼睛,就像萌萌的一樣大,一樣濕漉漉的盯著你看――”。
好吧,阿圓主動腦補出一個瘦弱的少年郎,白白凈凈的,長著一雙狗眼睛,可憐巴巴的望著你――
老三這口味兒還挺重的!欣賞的乞丐人畜莫辨!
其實,豈止是人畜莫辨,當阿圓邁進面館大門,看到那阿福的第一眼,就立刻覺出了不對勁兒,很不對勁兒!
這哪里是個少年郎?分明就是個如假包換的女娃子!
女人對女人,天生就有一種敏銳度,盡管這娃兒梳著男人的發式,穿著男人的衣服,胸前也沒有鼓出來,屁股也沒有翹起來,說話也不出聲,但是,阿圓就是敢判斷,這娃是個雌性!
電視劇里看女扮男裝的角色看得多了,誰都有一雙火眼金睛,何況這里的化妝水準又不高,你當你抹些鍋底灰在臉上姐就認不出你來了?
妹啊,你忘了抹脖子呢!
阿圓頃刻間就跟打了雞血似的,圍著阿福轉了好幾個圈兒,多么富有傳奇色彩的故事,女扮男裝現實版哩!
轉的白老大都看不過眼了,昨夜里媳婦兒那狀態就不佳,自己就沒撈著吃肉,今兒個又圍著個少年轉悠,眼睛發著光跟見到羊的大灰狼似的,這是嫌棄自己太粗壯,喜歡細瘦的軟漢子的苗頭啊!
“阿福,把碗送過來吧,小心點――”,這可不是白老大吃醋,是老三也看不過眼了,急忙給阿福指示逃離自家嫂子不懷好意的視線范圍。
興奮的阿圓還想繼續跟著看個究竟呢,白老大又吆喝上了:“媳婦兒,你不是還想去看看盧夫人,這會兒人少,快去吧!”
也對啊,阿圓回身取了自己的包裹,小步往鋪子門外走。
“咣當――”,白老大的大嘴巴就是一記狠抽,手指向白老三,恨恨的說不出話來。
不知道這次給報銷了幾只新碗?
怪不得白老大提到阿福干活的事兒,那么一副便秘的表情。阿圓搖搖頭,繼續走出去。
盧夫人在家里,阿圓不虛此行。
照樣跟著丫鬟進了內院,卻是直接進了李薇的起居室。
綠柳幫著夫人在歸攏一堆干樹葉子,長長的,嗅到鼻孔里有一種干香的味道。
竟然是煙葉!盧夫人弄這些東西干啥?
李薇拉了阿圓就坐,抬起眼睛來,又紅又腫,那神色也是憔悴不堪。
“薇姐姐這是怎么的啦?這些日子沒找到姐姐,變化怎么會這般大?”阿圓立刻驚得又站了起來。
最起碼,比第一次相見的時候,要瘦了七八斤的樣子。
“我――沒事!”李薇吐出這三個字,就好似耗盡了力氣一般:“是――我爹,他得了‘積聚’之癥,在右脅下,一個――硬物,摸起來,就像一個杯子那般大――大夫說――準備后事!”。
阿圓一下子被說懵了,什么是‘積聚’之癥?右肋下長東西――杯子大――是?
這很可能就是肝區長了腫塊。
阿圓渾身冰涼,卻還記得去回握李薇的手:“薇姐姐別太難過了,也說不定是大夫手藝不精,查驗錯了呢!那腫塊說不得很快就能自己消散了――”。
是呢,每一個病患的家屬都是這樣希冀過的,只是現實格外冷酷。
李薇壓抑的神經忽然爆炸了似的,絕望的哭出了聲:“不是的!爹他疼,疼的睡不著覺兒,疼的要去撞墻!這才多長時間啊?就忽然的病的這般嚴重了!”
那么,這是絕癥,這真的是絕癥!
就算是前世的先進醫術,對絕癥也束手無策的,何況阿圓,又是個跟醫學不搭邊的人,完全找不到解決的辦法。
只能――陪著哭泣而已。
只能――聽李薇一遍一遍講述初聞噩耗的震驚,守在老爹身邊的痛苦難捱――
“我爹他脾氣不好,可是最疼我――他也沒啥愛好,就是抽幾口旱煙,抽了一輩子――可是,現在,連煙袋鍋子都舉不起來了――我找了最好的煙葉,給他端著煙袋鍋兒,陪著他――讓他多吸幾口――”。
“大夫說,這病,是要一直痛死的――最多,再捱上十天半月――阿圓妹妹――為什么?為什么得這樣的病?我不求他活多長時間了,只要他走的安詳,不痛,為什么做不到?”
李薇的哭訴,像一把把生了銹的刀刃,割在人的肌膚上,傷口不深,卻鈍鈍的痛,直滲進每一根神經線。
“姐姐,給我些煙葉――”,阿圓淚流滿面,卻提出了一個極其不合時宜的荒謬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