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福立刻聽出了端倪,把馬王爺的衣襟一松,轉而叩頭到了白老大膝下:“請帶我去戰場!您放心,阿福絕對不會生出禍害恩人的壞心,鞍前馬后跟隨先鋒官,絕不含糊!”
轉而,他就勢坐到了地上,自顧自扒下鞋子,手指三摳兩摳,竟然夾出了一卷緊緊實實的紙張,打開來,是一沓散發著臭腳丫子味兒的――銀票!
“這些都是譚七沒搜走的我全部的家當,就當是我對過去所犯罪過的賠償,請恩人一定收下,恩人的丈夫,我一定舍命保護!”
這次的“恩人”,尊稱的是阿圓。本書請訪問。
財迷的女人沒過腦子就接過了那一沓微微泛著潮濕的東西,然后,刺鼻的味道撲面而來,“嘔――”的一聲,迅速彎下腰去……
阿福這些天被譚七折磨的夠嗆兒,哪里還能顧得上洗腳?
不過,那一沓子臟東西,倒是有用的,銀票哩!
白老大“嗷――”一聲,一只手抓向阿福的脖領子,直接掂起來就把人給撩到一邊去了,媳婦都吐了,管你什么銀票不銀票呢?
這邊當丈夫的彎身弓腰侍候媳婦,那邊馬王爺心里樂開了花,這個兒子雖然沒有練過武藝,但是瞧這一手露的,竟然天生就有一把子神力,像!太像自己了!
如果當初,送走的不是阿歡,而是阿樂,那么,會不會馬家的現狀會更有后勁兒一些?
阿圓吐完了,把臉擦干凈,又直接用那塊白布巾包起濕踏踏的銀票來。終于有閑心看看一臉懊喪的阿福。
“你記著。這些銀票我只是幫你收著。等打完勝仗,你跟我男人一塊兒回來,我一并還給你!”
這就是答應了會帶著他奔赴戰場了?阿福重重的點頭,一只手按在胸口上:“從此以后,我一切以白大哥為主,寧愿我死,也要護衛大哥的安全!”
馬王爺的眉頭皺了一下,到底沒再多說什么。率先出了門去。
阿圓一把扯住了正欲跟上去的白老大,忽然飛快的交代道:“阿福承光聽我說,我可以確信,承光就是馬王爺拋棄的雙胞胎兒子之一,所以這次征戰,如果勝利凱旋,很可能會有一番波折,你們二人要互相提醒互相幫助,別只是為他人作嫁衣裳,保護好自己。以后堂堂正正做自己,不做任何人的代替品。不做任何家族的犧牲品!切記切記!”
白老大的銅鈴豹眼登時瞪得那叫一個大,大嘴巴也張開了,一點兒聲音也發不出來。
反倒是阿福,早就有了感覺似的,再次對阿圓點頭:“我會提醒――”。
屋門被推開,馬王爺的貼身護衛再次出現,院中已經肅靜的只剩下馬王爺的手下,為白老大和阿福準備的馬車,已經敞開了車簾。
“請!”侍衛抱拳面對白老大。
終于就到了真正離別的時刻,白承光的腦子里還在轟隆作響,他怎么就成了馬王爺丟棄的孩子了?馬尋歡的名字,其實本來是他自己的?騎白馬的那個混小子是雙胞胎弟弟阿樂?
以至于,他渾渾噩噩的走向了馬車,手里還抓著媳婦的袖子。
“承光,走吧!該來的早晚都得來,該面對的早晚都得面對,去開創自己新的人生吧,我在家里等著你!”阿圓松開了丈夫的手指,一轉身走向了院子外面,哭哭啼啼的離別就不要有了,那調調兒,不是阿圓的風格。
既然,白老大那樣堅定的選擇了戰場,不惜頂替別人的名頭兒,那就分別又如何?孤家寡人的生活,姐又不是沒過過!
袁縣令就站在院子門口,安排阿圓也鉆進了一輛馬車,問清楚阿圓的意思是要回迷糊陣,正好,此地距離迷糊陣比較近,兩名衙差衛護著就啟了程。
“白夫人以后如若有事兒,可以直接去衙門找老夫,一定鼎力相助!”臨行時袁縣令的那句話,還在阿圓腦海中轉悠,不知道這個睿智的長者看懂了什么,又預示著什么玄機。
夜已經很深很深了,終于聽到大黑和萌萌的叫聲時,阿圓才恍然覺出,白老大是真的離開了自己的身邊,不是去鎮子上賣拉面,天黑前就能回家。
“多謝兩位大哥相送,夜深了,小婦人家中有一個成年的弟弟,就請暫時在家中安歇一下吧!”阿圓下車拍門,對兩位護花使者表示感謝。
白老二披衣前來開門,很是訝異:“嫂子怎么這會子回家了?大哥呢?出了什么事兒?”
什么事兒?姐還沒想明白該怎么說呢!
阿圓邀請兩位衙差進門:“二弟把狗看好,先招呼兩位大哥喝口熱水,拾掇間屋子歇歇腳。”
白老二伸頭向外面踅摸了一下,才揚起笑臉舉著燈帶領衙差往里走,或許,嫂子是不方便現在說話吧。
可不是不方便嗎?阿圓一邊心亂如麻,一邊去灶房燒了熱水,舀了兩碗白面粉,磕進幾個雞蛋攪拌,倒入沸水中打成面疙瘩湯,忙活了這么長時間,肚子里早就餓得前心貼后背了。
三個人都把肚子填了個滿當,才各自安歇。
阿圓這個后半夜,原本應該悲戚難眠的,結果,她身子太過疲憊,在床上翻了一個身,竟然就簡簡單單的睡著了。
沉沉的夢里,都是一些支離破碎的影像,似乎有一對雙胞胎孩子,一個雍容華貴的女人親親這個,抱抱那個,叫著“阿歡――阿樂――”,又哭又笑……
原本應該是一件歡樂的事兒,一下子生下兩個兒子,可是,就硬是被人認為這是大大的不吉利,才使得這個女子必須忍受骨肉分離的痛苦……
阿圓在夢里嘆了一口氣,似乎,又看見了白老大一身鎧甲浴血凱旋,好多老百姓圍在街頭歡呼雀躍,叫著什么“馬大將軍――”。
然后,白承光皺起了眉頭在抱拳解釋:“我姓白,我――姓白!”
這個可憐的娃兒,自己弄清楚到底姓啥了沒有?
“嫂子――醒了沒有?兩位衙差大哥要走了。”白老二輕輕敲門的聲音,終于把阿圓從莫名其妙的夢里敲醒了。
一時之間,恍然不知身在何處。
身邊,也沒有了那個有時木訥有時瑣碎愛嘮叨的漢子陪伴。
“兩位大哥,容我送送吧!我嫂子昨夜大概太累了,讓她多睡一會兒。”白老二壓低了的聲音漸漸遠去,馬車“吱呀呀”的動靜也出了院門。
阿圓索性又躺了一會兒,才懶懶的坐起身來。
一股酸水上涌,阿圓往炕沿上一撲,張口就是一陣干嘔。
旁邊的衣服里面,還包著阿福那廝給的臭腳丫子味兒的銀票呢!
阿圓隨手把衣服都丟的遠遠地,自己緩緩起身收拾殘局,現在也不那么缺錢了,昨夜里就該狠狠地把銀票砸倒阿福的腦袋上,怎么可以把藏在那么埋汰的地方的東西送人啊?這不是害人嗎?
肚子里都清空了,頭又有些暈眩,勉強打開了門窗通風,給屋子里換換空氣,才覺得舒服多了。
白老二已經在灶房準備好了早飯,送了衙差回來,就看見嫂子坐在餐桌前咬著筷子尖兒發呆,桌上的飲食,一動沒動。
“我――做的味道差點兒,嫂子你將就著吃些吧!”白老二臉上有些尷尬,早晨經常是他自己吃飯,總是咸菜饅頭的對付一口,不像嫂子在家的時候,總要變些花樣兒,也不像大哥那般有天分兒,練著練著就成了家里做飯最美味的一個了。
阿圓回了神兒,不好意思的笑笑:“味道――挺好的,那兩個衙差也是吃了飯走的?”
“是呢!說是衙門里有案子,要趕回去朱陽縣城。”白老二探尋的看著嫂子的臉色:“大哥跟你――吵架了?還是――老三又惹事兒了?”
深更半夜的,兩個衙門里的人送了嫂子回村子,這事兒怎么想都覺得不簡單,白老二為此都沒敢去鐵器作坊,就想著問問嫂子好做到心中有數呢!
阿圓無意識的用筷子撥拉一碟子咸菜,說出的話,卻是令白老二一下子被針扎了似的跳了起來。
“你大哥――去邊境打仗去了!”
“大嫂你說什么呢?沒聽說邊境有仗打啊!也沒有招兵買馬的消息,就算是邊境打仗,也用不著咱這地方的哪個老百姓去吧?”白老二還挺明白,不過,古時候消息閉塞,等邊境的仗打完了甚至是打敗了,你這種偏遠地方的老百姓才能得著消息的吧?
“昨天,遇到一個招兵的將領,喜歡你大哥,就――”,阿圓有些編不下去了,可是,要對白老二說實話,又覺得不好開口,那么大的身世之謎,還是等白老大以后回來了再自己解釋吧!
白老二這會子覺出嫂子不是開玩笑了,轉而一拍巴掌,醒悟到:“一定是招兵的將領看到大哥那一把子力氣大得驚人了,才想著帶走的!”
可是,戰場上刀劍可不長眼,大哥真的就舍下嬌妻和弟弟妹妹們?白老二有滿心的疑問和不解,想要反復的追問一下嫂子,卻發現一筷子咸菜入口,嫂子竟然彎腰嘔吐起來。
自己的做飯水平再差,也不至于當場就毒害了親嫂子吧?
有時候,讀者的打擊很令作者難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