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陽春三月,被大火焚燒過的艾草養殖地,依然綠葉婆娑,只不過,全部都是新鮮的艾草,阿圓曾近希望過的配制出三年極品艾的計劃,又被擱置了起來。
三個寶寶,磕磕絆絆的走到了兩個多月的人生歷程,現在的模樣,好看多了。
盧千總終究惦記兒子,陰沉著臉蒞臨了迷糊陣,所帶人員不少,一直提心吊膽護衛嚴密的李薇和阿圓,終于心里松懈了一些。
其實一直也沒有什么大危險,就是憑借著女人的第六感,總覺得暗處有人在窺探一般,護衛多了,那感覺就輕松了不少。
阿圓這幾天恢復了生龍活虎,雖然產后的肥肉還沒全部消化干凈,到底感覺自己已經恢復人形,時不時的抱一個孩子出來曬曬太陽。
見到盧千總,視線也沒那么尖利了,眼底的不屑也隱藏了起來,反倒讓千總大人很不習慣。
“你那個干妹妹現在轉了性啊,原來總覺得說話忒過牙尖嘴利,現在又脾氣忒好了,是不是在咱家借住的緣故?”千總大人咨詢夫人。
李薇恢復了跟原來似的不冷不熱,手扶著寶兒的胳膊“嘁”了一聲:“你別忘了,咱這房子也是妹妹幫著蓋起來的,她還算借住?那你算啥?”
從始至終,這個男人跟這處宅院半毛錢的關系都沒有呢,一磚一瓦,痕跡皆無,覺得住著心虛的。應該是大人您吧?
盧千總討個沒臉,只好對著兒子使勁兒,拍拍手叫:“寶兒,找爹來。騎大馬去!”
好在,兒子還算給面子,笑呵呵的伸開了手臂給老爹,千總大人得意的抱起來寶兒,雖然收獲了夫人兩顆滾圓的白眼珠兒。
寶兒的模樣是最遭李薇抱怨的,活脫脫千總的坯子,一點兒李薇的影像都找不到,還不如阿圓,好歹有個老大撐著門面,跟母親的五官相類似。
李薇不需要照看寶兒了。于是拽著綠柳去逗那三個娃子。不拽還不行。綠柳臉皮薄,成日的跟白老二朝夕相對,還不好意思的很。
專門給娘兒四個留下的屋子。魏嫂子正滿頭大汗的幫著阿圓拾掇女娃兒呢,李薇笑得彎下腰來,看看,女娃兒的澡盆里面,還真的就是敗家的白色牛奶。
為了把黑炭似的女兒逆天成白雪公主,阿圓同學費盡了心機,并認真踐行牛奶泡浴的方針政策。
頭上沒有長輩,這丫很能作啊!
小姑娘倒是配合,別管天冷不冷,只要她娘給她扒衣裳。就立馬開口樂,再丟進水里,四肢一蹬,別提多么歡暢。
連帶的,那兩個娃兒也陪著多洗了幾次澡,雖然那膚色還是照舊,白嫩的那個老大更白嫩了,黑炭的這倆兒嘛,稍稍發紅了一些。
李薇接過去女娃兒搖一搖,小丫頭洗澡的興奮勁兒還沒過去,張著無齒的嘴巴發著“啊――啊――”的聲音。
“你看,長得多好看,等以后留起來了頭發,穿上花衣服,那才叫美,你這個當娘的,就別瞎操心了,女大十八變,越變越好看,用不著非得拾掇的白了才行!”
李薇都要磨破嘴皮子了,阿圓可是堅決不聽的。
美容院里混過的,自然知道女子的美麗的重要性,倒不一定得是外貌協會能通過才行,最起碼,改造一下肌膚給孩子打個好基礎吧?
“等長大了,教會她穿衣打扮化妝,皮膚白細了,才更有效果一些。”
說到了專業理論,一旁的采蓮攥了攥拳頭,自從三哥離開,朱陽縣的拉面館沒有開業,她的美麗坊,也始終關著門呢。
局勢尚且不穩定,還得再等等看看。
阿圓經受了十月懷胎的磨難,人不那么虎了,每日里照看著三個小孩子,時間就擠得滿滿的,從來沒再聽她說起創業的事情。
可是采蓮懷念她的美麗坊,懷念那種充滿了斗志充滿了激情的日子。
直到,袁縣令和盧千總一起回來迷糊陣的那一天。
日頭升到了正中,魏嫂子跟采蓮和兩個盧府的婆子一塊兒給孩子們喂牛奶呢,阿圓在一邊做著總指揮,屋子里全是小娃子的“啊――啊――”聲和大人的哄勸與威脅。
那個老大,總是帶頭不配合喝牛奶,需要阿圓站在面前板著臉鎮著才行。
喜慶的鑼鼓家伙兒,就在這樣的時刻,傳了過來。
就像是哪一家正在迎親一般。
可是,為什么聽著動靜,竟然奔向的就是此處宅院呢?
采蓮到底年紀小愛熱鬧,丟下湯匙就不講義氣的跑出去了,魏嫂子懷里的老大,高興的手舞足蹈,終于不需要再吃硬硬的東西送進來的食物了……
結果,李薇親自跑進來吶喊:“阿圓,你還犯傻呢?快快,換身衣服,有好事兒啦!”
什么好事兒還需要換衣服?阿圓果然犯了傻,這日子,阿文的科舉結果出來了啊!
等到終于換好了一身不帶孩子味道的襦裙,前廳里,擠擠壓壓的全都是人,院子里,院子外面,也全是迷糊陣的老老少少,一下子,比過年還要熱鬧。
袁縣令和千總大人正陪著一個面白無須的中年人,一一指點著地上和外墻的紅磚,那個中年人手拿一柄拂塵,點著頭聽的還很仔細。
袁縣令首先看到了阿圓,大踏步走上來拱手,聲音低低的囑咐了一句:“這位是御派欽差,先于探花郎白承祖之前宣旨冊封你的,要照應好。”
難得袁縣令這般世故一回,阿圓心領神會,揚揚寬大的衣袖,李薇比袁縣令還安排的早,袖筒里塞著的銀票額數,連阿圓都不清楚呢。
盧千總頭一次對著阿圓笑面如花,黑臉膛也不跟煞神似的了:“馬公公,這位就是探花郎的長嫂。”
阿圓的杏核眼兒立刻睜得老大,這是“公公”?就是說,這個時代,還有太監?
多么稀罕的物種啊!
這個魂游天外的女人,完全不進入狀態了,一雙眼睛癡迷的盯著馬公公的一張臉,真的沒有胡須,一點兒都沒有……
肯割去命根子,進宮做太監的男人,阿圓竊以為都是被生活所迫,義無反顧求取一段新生命的受難者,他們在深宮中不男不女的茍活著,能混出個名堂來的,本身一定有非常堅韌非常頑強的一面。
馬公公初始被人盯著看的一點點不愉快,都被這個傻女人眼睛中透露的崇拜和敬仰給消弭了,心里那叫一個熨帖,男人嘛,最喜歡的就是被女人崇拜了,即使他已經游離在男人的界限之外。
馬公公飄飄然往前站了一站,以能夠讓這個花癡女人看的更清楚一些,不料女人一下子清醒了過來,不對,是半清醒了過來,左手伸進右手袖筒,拽出一張疊的四四方方的銀票出來,很迅速的,很豪放的,就塞進馬公公的手心里。
門外的李薇捂臉逃走,送禮的能當眾大大方方就送嗎?你丫倒是捂著點兒啊!
好在,離得近的都是聰明人,離得遠的不知底細又看不清楚,盧千總得了盧尚書的指示,要維護探花郎一家,急忙也跳出來打圓場:“馬公公,這就是內子的干妹妹――剩下祥瑞三胞胎的白齊氏阿圓,從沒見過公公這樣身份的尊貴人,一定要海涵要海涵啊!”
馬公公臉上蕩漾起笑容,深宮里見得最多的就是爾虞我詐、明槍暗箭,好不容易才得以換換感覺,跟一個想些什么都明明白白寫在臉上的婦人打交道,怎么會不海涵?何況人家這是在送禮,應該海涵的才是!
“如此,請白夫人即刻接旨吧!”
馬公公的聲音可真溫柔啊,直聽得在座的貴人個個身上起了小米粒兒。
門外的喧嘩聲登時止息,李叔和長老們也有幸在門外圍觀,卻原來,還要接圣旨!
袁縣令和盧千總和屋子里的一干陪同,紛紛在阿圓身后跪倒,阿圓被袁縣令扯了大袖子,方才領悟到,自己也要成為奴顏卑膝的一員。
屋子里一跪,外面的人也你擠著我我擠著你的齊刷刷跪倒了一片,封建王朝嘛,要有規矩一些的。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白齊氏阿圓,賢良淑惠,愛護教導弟妹有成,產下祥瑞福娃,為朱陽縣帶來豐雨甘霖,特賜一品誥封,賞鳳冠霞帔,黃金百兩。欽此!”
馬公公宣讀完畢,把一幅金晃晃的卷軸卷起,交到阿圓手中。
“多謝……”,阿圓的聲音,被湮沒在眾人的宣誓般的洪潮中:“吾皇萬歲萬萬歲!”
馬公公展現出此行以來的第二個笑容:“白夫人,可否帶灑家前去看看三個祥瑞福娃?吾皇特意囑托,回去時要一五一十把福娃的相貌描述一番的。”
阿圓“騰”的站了起來,拍打一下膝蓋,伸手一揚:“當然行啦!公公可別嫌煩,那三個小祖宗,個頂個的能鬧!公公既然需要描述相貌――那交給我這事兒,一準兒讓您回去好交代。”
袁縣令的嘴角抽了一抽,一直以來,他都知道阿圓很虎,卻沒有料到過阿圓還很自來熟,一提起她家三個寶貝,就立馬全忘記了對方是什么人。
在會議上,總算,明天的字碼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