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兒在一側侍候著,眼睛里都是疑問,或者,是探究。
“收起來吧!”郡主面無表情,擺擺手:“放――我房里。”
“放――我房里。”?阿圓自己被自己的聲音給說愣了。
不是應該憤怒的把這堆破爛丟到門外嗎?還應該就勢跺上幾腳,跺個稀巴爛以示本郡主決心如鐵?
可惜了一次發飆的好機會。
碧兒行動的很快,快到郡主大人來不及改主意。
那個蠢得不能再蠢、笨的不能再笨的男人,連個文字都沒有敢寫來,便一定是心虛的很了,自己也知道是罪大惡極無可饒恕的。
還是忙點正事好了,男人么,很重要,但是不能當真,任何時候,別多想下去,就能解脫了。
太后惦記著三個小家伙兒,三天的空閑時間里,又奉命去宮里逗悶子,結果,話題繞回到說親上面,說是皇室里的一位王爺家世子,新近死了正妻,而且已經生過一個嫡子,后面還有幾個庶子庶女,不必擔心香火問題……
結果,氣氛有些尷尬,最終不歡而散。
阿圓沒辦法解釋清為什么不同意這樁看起來風光的不行的婚事,人家也同意她帶著三個孩子入府,只能搖頭推脫自己配不上。
其實,瞎了眼才會愿意嫁過去當一群不相干的孩子的娘,還要享受姨娘美妾的侍奉,腦殘了嗎?
就阿圓的脾氣,自己還算了解,知道受不了其中的委屈,所以,盡管拿不出像樣的理由。拒絕的態度還是非常堅決的。
太后一腔熱情付給了溝渠,很是生氣,指著阿圓的額頭恨恨的喝斥了一句:“那你就孤單一輩子,帶著三個孩子煎熬一輩子好了!哀家再不操心你的婚事!”
阿圓落荒而逃,心里還挺得意,這回,太后老人家就能完全死心了吧?姐還落個逍遙呢!
一個女人家。帶著三個孩子過活,是不容易,可是咱現在有權有勢有銀子,丫鬟婆子護衛一大堆兒,哪兒就受著苦了?真弄不懂為什么大家要覺得她很不幸。
比起吃不飽穿不暖的日子,現在不是活在天堂上嗎?
哎,郡主大人倒是想得開,卻單單忘記了,三個孩子正在長大。遲早有一天,他們會追問:“我們的爹哩?為什么別的孩子有,我們沒有?”
到那個時候,郡主的地位、滿地的銀子,又能當得了什么用?
郡主府里的氣氛,倒是非常和諧。小阿文被皇帝放了幾天假,專門負責幫助郡主跟異族人交流,這小子學東西學得快。到了第三天上,口語已經流利的很了。
還有阿福,氣喘吁吁地追隨著小阿文的腳步,如饑似渴的學習著鳥語,或許,是因為說這種話不再結巴,心理上沒有負擔。
阿圓的決心已下,只待比賽結束,就要派人到杭州造船,仿造支離破碎的那艘。再加改進。
結果,第三天的晚上,那個對自行車非常癡迷的傻小子“jack”。提出了新的要求。
他也想參賽!初賽是來不及了,他想直接進決賽!
男人就是這樣的東西,對于競技類的運動,是從骨頭縫兒里就散發狂熱的。
而且這小子身體壯實,打小練習過拳擊之類的運動項目,身手又靈活,目前來看,小阿文騎車子的速度都趕不上他,雖然他是初學。
阿圓倒是想拒絕來著,可是小阿文言說,皇帝的意思是同意的,愛顯擺嘛,當然想要讓異族人看清楚自己的實力是多么不濟,遠遠趕不上大宋朝的子民。
按照道理來說呢,小皇帝計算的沒錯,本國子民那么多參賽的,怎么也能有不少超過這個異族小子的吧?
可惜,比賽不能這么計算,你不能中途攔著人家的道路,更不能眼看著人家沖到線上,卻閉著眼判個第二名。
萬一真讓這小子得了第一去,小皇帝會不會受不了?大宋子民會不會受不了?
洗漱之后,福瑞郡主悲催的失眠了,原本只想弄個比賽娛樂一下,順便掙些銀子回來,怎么還沾惹上了大宋國民的名譽問題了呢?
得,這事兒小皇帝想的太簡單了,自己得去提醒提醒。
夜還不深,喊著司馬大人,一塊兒去驚擾皇帝的美夢去吧!
這位姐姐是想了一出就是一出的人,又身邊沒有丈夫很久了,根本就沒考慮到此刻進宮找皇帝合不合適,萬一,人家正在做那啥運動呢?
還就是巧了,小皇帝此刻干勁十足,耕耘的還是最肥的土地,他下榻在了皇后的寢宮啊親!
說起這位皇后,阿圓還真是不熟悉,雖然也時常進宮給太后問安,還見過幾次小皇子,但是,神龍見頭不見尾的皇后大人,就是沒打過照面。
也怨她當初冊封郡主時拒絕了正規儀式,沒有認親的機會,皇后又深入簡出,才沒能經常見個面說個話的吧?
阿圓還自以為是的覺得跟皇后其實很親近呢,只是沒機會深交而已。
其實,這位皇后大有來歷。
人家姓譚……
好在,跟譚尚書不是親父女,是大伯跟侄女的關系。
但是,對于肯把阿福接到自家府邸,并明擺著要相幫那個妖孽告倒大伯父的女人,誰會喜歡?
更何況皇帝和太后兩個人,還要時不時提起這位郡主怎么怎么能耐,怎么怎么可愛,哪個做妻子的做兒媳婦的會喜歡聽?
最可恨的,還是自己引以為傲的大皇子,經常被那母子倆拿出來跟郡主家的三個福娃做對比,什么“那三個孩子都會爬了,怎么咱家的還不利索?”什么“小老二會喊娘了,咱家這個怎么不會喊?”
甚至就連自家的皇兒愛吃,長得胖。還被小皇帝建議過:“實在不行,把孩子送到郡主府養幾天?”
這是對一個母親裸的批判侮辱有木有?
作為一國之母,天下女性的表率,誰能接受的了這樣的比襯和打擊?
這才是為什么福瑞郡主從來沒有跟皇后面對過面的真正原因。人家不稀得見你!
大半夜的,不知趣的女人又找到寢宮里來了……
齊阿圓,你又給自己埋了一個大蒺藜!
馬公公見到這倆姐弟,自然以為出了什么大事兒。火速通報給戰性正酣的皇帝。
結果,小皇帝沒含糊就下馬了,實在是自家的后宮鶯鶯燕燕的忒多,不稀的貪戀這種運動。
留下欲求未滿的皇后千歲,銀牙咬碎,指甲掰斷,都難消心頭之恨。
要知道皇后也不容易,每個月能排上號跟皇帝親熱一回的機會,也只有兩次而已。中間還不一定被啥事兒耽誤了。
小皇帝也以為是那些異族人出了什么妖蛾子呢,沒想到讓郡主寢食難安的是這等小事兒。
“咱大宋朝選出來的這么多精兵強將,他們就出一個初學者,還想得第一名?那不可能!姐姐多慮了!”
阿圓瞪圓了眼睛:“可是我見過那小子騎車,跟阿文比試起來,快的不是一點半點兒。我估摸著,這還沒使出全力來呢,萬歲。這要真是讓那小子參賽,真得了第一名,你可不能怪我!”
小皇帝這下子認真了,看向阿文:“果真?那個杰克很厲害?”
阿文點頭:“咱這邊也都是初學者,誰勝誰負真不好說。”
“可是,萬萬不能讓異族人得了桂冠去,以后傳出去,豈不是滅了咱大宋的威風?”小皇帝態度很堅決,要是早知道有這個可能,他一定就不允諾讓那小子參賽了。
可是作為一國之君。金口玉言,是不可能反悔的。
簡簡單單的一個比賽,上升到了國家名譽的高度上。還真得好好商議商議。
“要不,給他下點藥?拉肚子的就行,又不傷性命,到時候,力氣不夠,自然得不了第一名。”
不得不說,曾經那么單純樸實的小少年阿文,學壞了。
還是小皇帝善良,搖著頭:“那忒丟人了,平時沒事兒,一比賽,拉肚子了,當人家是傻子啊?要不讓暗衛出手,萬一那小子跑到前面去了,丟一顆石子兒打過去,讓他摔一個仰八叉……”。
這招兒更損!
秉性耿直仁善的郡主大人翻翻白眼珠子:“還是我想辦法吧,今兒晚上不睡了,非得琢磨一個又光明正大又萬無一失的比賽方法來不可!”
其實呢,之所以半夜進宮騷擾皇帝,也只是得交代一下困境,萬一讓杰克奪了魁首,不是咱的責任。
這一夜,還真是沒撈著睡覺,回府后把阿東也叫了來,三個人嘀嘀咕咕,又勾畫了幾張圖紙,方才作罷。
第二天的郡主,又掛起了兩個熊貓眼。
決賽不叫決賽了,改名是“復賽”。
為啥?復賽之后才有決賽呢!
方式差不多,八十個勝出者外加一個異族漢子,分成八組圍繞賽場蹬車十圈兒,每組取前三名進入十天后的決賽。
參加復賽的選手,服裝是統一的,寬松的運動衣褲,肚子前面書寫大大的參賽號碼,以備每一圈的裁判數圈數兒,后面是詞:“狀元樓酒店,祝您奪魁!”
兩條褲腿也沒閑著,左側對聯:“利民藥鋪妙手回春,”右側相對:“溢香糕點垂涎三尺。”
還剩一個店鋪的沒地兒了,郡主靈機一動,又貼心的給每一個運動員配備了束額的絲帶,盤著髻的大宋兒郎,每人額前一根絲帶圍繞,在腦后系住,上書一溜兒小字:“‘好再來’酒香飄千里”。
四家店鋪的掌柜老板的那個激動啊,目睹著自家的店名伴隨著勇士們奔馳的身影忽隱忽現,這下子,真的出名了!
郡主大人自家的店鋪都沒舍得今兒展在參賽者身上,沒辦法,再多,就不好看了。
難道現在這樣就好看?
決賽改成了復賽,皇帝皇后的就沒參加,文武大臣們也只來了看兒子參賽的一部分,按說,應該算不上多么熱鬧。
確實,賽場上還不如賽場旁邊的賭臺熱鬧呢!
復賽只是小賭,每個選手胸前都有大大的紅彤彤的號碼,想賭一把的觀眾可以隨時下注,徐管事專門聘請了有經驗的賭場掌柜壓陣,把氣氛忽悠的哦,保持了。
最大的賭注是決賽的時候,根據復賽的結果,再一次斟酌下注,那個賠率和嬴率,就高得多了。
反正大宋朝的賭場是合法的,愿打愿挨的生意,就連阿圓自己,都忍不住下了幾個注。
小胡同學買了那么多兩輪車,咱得他,要不然,傻小子多孤單啊,就倆幫手。
杰克呢,也是舉目無親的,自己也勉強給個面兒吧!
還有盧少爺,看在盧尚書的份兒上,還有阿東的親自教授,也下個注好了。
好運來了,擋都擋不住。
郡主大人當眾下注的這三位,真的全部勝出了,而且無人問津的小胡與杰克,為郡主贏得的利潤最多。
看好盧少爺的忒多了,分不了幾個錢。
大紅榜單貼出來,轟轟烈烈的復賽結束了,賭徒們還在津津樂道,或者捶胸頓足,舍不得離去。
小皇帝不得不正視自己的一時沖動導致的后果,作為一個有血性的少年皇帝,他絕對不能容許出現異族人拿第一的情況發生。
進入決賽的官員的兒子們,每一家,都提前得到了賞賜,皇帝認真的慎重的把希望寄托在貴族子弟的身上,郡主說了,異族人打小吃的牛肉多,身體強壯,咱現在補充也來不及了,只能賞賜郡主家產出的牛奶給孩子們補補營養了。
至于貧困平民,小皇帝親眼目睹過杰克的大塊頭,私下里認為是無法抗衡的。
所以,皇帝的鼓勵與督促,僅限于十幾個高官子弟,尤其是表現最好的盧尚書家的小少爺,尚書大人和幾個同仁都被放了長假,就為的是在家里更好的培養兩輪車冠軍的苗子。
咱們是泱泱大國,擁有摩肩接踵的子民,個個勤勞又勇敢,咱不能輸啊!
阿圓郡主卻開始深入簡出,成日成日的看不著身影,她在準備什么必殺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