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說,一個人的疼痛可以加速一個人的飽滿,不完美的才是人生,有疼痛的才是生活。
采蓮就是這般一晝夜長大的,或者其實是這份疼痛早就持續了很久。
當阿圓和綠柳回到“美麗坊”時,看到的就是一個安安靜靜的小姑娘,手里抓著化妝品在準備為客人捯飭那張臉,她很專注,專注的就像對待一件藝術品。
“我娘說,我這眉毛長得忒鋒利,眉梢挑起來跟發狠兒似的,您想辦法幫我修一修吧,總不能第一次見面就被人說苛狠。”
女客人說起自己的眉毛就很緊張,也確實是,她的一頭烏發全部攏在了后方,光潔的額頭上就是兩道棱角分明的眉毛,在三分之二處霍的挑起,那弧度果然稱得上鋒利。
一雙眼睛也斜斜的向上挑去,細長的鼻子和一張薄薄的櫻桃小口,整張臉更加凸顯的偏向瘦長,盡管其實這五官生的都還不錯,就是讓人覺得此女子不是個省油的燈。
要么評判是長得尖酸苛狠,要么可以歸類到蛇精狐貍精那一類種群,這樣的風采想做大戶人家的正室有點困難。
采蓮的手下就有些遲疑,眉頭微微的蹙起,近看遠看了一番才拿定了主意:“那我把你的眉梢全部剃掉,你喜歡什么樣的眉形我們另畫,你這張臉的腮紅要橫著打,這張臉就會顯得豐潤一些。”
“那樣的話,我就不會看起來跟發狠兒似的了吧?”女客人一定非常注重這次會面,唯恐再一次被人否定這副長相。
阿圓上前拽一拽采蓮:“去蘸塊溫熱的濕毛巾給我。”
姑嫂兩個可有些日子沒合作過了,想不到嫂子做了郡主還是這么熱心,采蓮屁顛屁顛兒的往外跑,還沒忘記交待客人:“楊小姐您今兒可算來著了,我嫂子的手藝比我可強!”
阿圓上前解開女客人的發髻,仔細觀察這個小姑娘,應該是與采蓮差不多的年紀。個子卻得比采蓮高上一大塊兒,又瘦的搓衣板似的,沒胸沒胯,很不符合唐朝遺留下來的美女標準。
拿起木梳攏下來一綹額發,阿圓輕聲問詢:“我剪下來一部分可好?可以立刻讓你不再擔心眉毛的問題。”
楊小姐木呆呆在鏡子里看著阿圓,一站到化妝鏡前就能找到熟悉感覺的“化妝師”,自然能夠迅速得到信任。
“好。試一試吧!”
楊小姐說著話眼睛一閉,就好像這點事兒需要多么大義凜然似的。這個時代喜歡闡述身體發膚受之父母的道理,輕易都不肯削減半分青絲落地。
為了美麗的女人是可以忘記所有的規矩的,采蓮遞了溫熱的濕布巾過來,阿圓塌濕了那綹額發,然后抓過來鐵剪刀,“咔嚓咔嚓——”,齊眉的劉海兒就成功了。
楊小姐的整張臉的長度立刻縮短,阿圓繼續小心修剪,沿著眉毛把劉海兒又貼合理想中的眉毛形狀,在正中留出一個別致的美人尖。看起來就像海鷗飛翔的形狀。
這樣就完全遮住了原有的眉毛,再結合采蓮原本的化妝方案加工就可以了。
“美麗坊”的另一側就是成衣,一個裁縫娘子在穿針引線,阿圓撿了已經完工的最大號的一款衣服,比劃了形狀給裁縫娘子修改。
這邊的臉上勾畫完畢。那邊的衣服也完了工,在鐵三角下熨燙了一番,衣服還有些潮濕,就送到了楊小姐面前。
這是一款添加了現代因素荷葉邊的古裝服飾,淺粉色的綢衣上波瀾起伏,從胸部到胯部的荷葉邊兒斜逸而出,直至腳踝。
楊小姐抖抖索索的進了更衣室,不忌諱這衣服還有些潮濕就上了身,然后小心翼翼的走了出來,站到了大家面前。
七天仙女下凡塵,也不過如此。
嫩嫩的粉紅色最適合膚色白皙的瘦姑娘,寬大的荷葉邊增添了肉感,營造出了細腰肥臀的經典效果。
盤起的發髻重新規整成蓬起的發辮,兩腮側兩條細長的垂髫兒,用粉色的小花裝點著,烏黑的劉海兒略略拱起一絲絲弧度,烘托出一雙水靈靈的眼睛活潑生動,腮紅橫掃,自然的暈染,紅唇輕啟,可愛又魅惑。
楊小姐的丫鬟直接哭了,女孩子家嘛,習慣用這種行為代表激動,嘴巴一癟一癟的還在夸贊:“小姐——嗚嗚——你真好看——嗚嗚——”。
“七仙女”自己也看呆了,鏡子里那個粉嫩嫩的美人兒是自己嗎?每走動一下都帶起了一圈圈兒荷葉邊的漣漪,就好像踩著九天祥云。
“再——為我做兩套這樣的衣服,一模一樣的,只換個顏色,我想好了,以后,就穿這種式樣的衣服,只在您這里買!”
楊小姐說的有點語無倫次,化妝的銀子已經交了,再遞上衣服的費用,按照原價?那可不行!這是獨一件專門為自己設計的新衣,您不收貴點兒,根本對不起自己!
“那個——這幾天——先別給別人做這種衣服行不行?等我新鮮個三五日的。”楊大小姐可是個聰明丫頭,下定決心這三五天就不在家呆著了,要完完全全過夠出風頭的癮兒。
采蓮笑著點頭:“沒問題!過個六天我們再擺上這件的樣品,其實要是胖人的話,穿出來還真不好看,不得跟個陀螺似的啊!”
綠柳拽著阿圓往院子里走,長吐了口氣下了判定:“我看著咱家小姑子完全沒有異常,該做啥就做啥還挺歡喜,這肯定是早就忘記了什么喜歡別人的事兒了,嫂子,趕緊的,問一問跟胡大公子有沒有戲?”
就說愛說媒幾乎是每個女人的天性吧?綠柳這態度真是有點迫不及待,人家小姑娘傷心那也得傷在心里,總不能當著顧客的面兒就哭哭啼啼。
“反正跟胡夫人說好了先相處一段時間,要是再跟采蓮挑開了說,兩個人呢見面就會尷尬,還是順其自然一點好了。”
阿圓其實就是喜歡放羊式的教育方式,對待孩子們,還有對待弟弟妹妹。
最好是只需要引著“羊”走到理想的牧場,吃不吃草的就不用咱操那份兒閑心。
阿圓真沒打算再做采蓮的思想工作,她也覺得小姑娘其實不需要再安慰,愛情本來就是鏡花水月,誰還能天天拿它當真?
如果不是恰好在睡覺前到院子里轉了一遍,透過窗戶看到了小姑娘,手里拿著一張紅色的請帖淚眼如注……
女人總是這樣要經過千錘百煉,感情的熔爐誰也逃不過去,采蓮喜歡的一定就是賀聰,那張請帖非常熟悉。
難為這孩子表面上做的那般鎮定,與賀聰在一起也沒曾泄露半分,經營起“美麗坊”來也沒有亂了分寸。
每個人的苦痛總得每個人自己去抹平,阿圓悄悄地退回房中,胡不語比賀聰可得算強,最起碼家世上比開賭場的可說得過去。
這幾天得再給胡大公子制造點兒機會,治愈失戀的最快良方就是重新培養一段愛情,難得胡家母子都對小姑子很感興趣,明兒起就多留在朱陽縣幾天,找店鋪開皮影戲園子總得跟胡家打交道吧?
此刻的縣衙后院里也是一番熱鬧,胡夫人拽著長子的手反復詢問端詳,你覺得那個采蓮姑娘怎么樣啊?給娘哄來做兒媳婦咋樣兒?
胡縣令只在一旁咧著豬嘴笑,在家里全是夫人做主他很滿意,大兒子長的精神又有出息,縣衙里的事務有時候比自己這個當爹的都理順的清晰。
再看看小兒子就更高興了,這小子總算身上有了自己的影子,最起碼,這張嘴巴的輪廓是一模一樣的,不辜負咱深夜里埋頭耕種大戰無數回合。
“不離,你聽懂了你娘說的是啥?”胡縣令對兒子說話可真溫和。
二兒子正瞧著大哥面紅耳赤的開心呢,聞言撲倒老爹的懷里:“爹,憑什么只給大哥找媳婦兒?不離也要一個!”
“哈哈哈——”,胡縣令笑得分外開心,二兒子胡不離才七周歲,也是個聰明孩子,雖然模樣不如他大哥討喜,但是比自己這個當爹的,可算是好看的多得多了!
“老爺,妾身是真相中了那個采蓮姑娘,這么點兒的年齡已經支撐店鋪好幾年了,還能越做越大越有名氣,嫂子是郡主,大哥是將軍,她身上愣是沒有半點驕縱氣兒,照樣穩穩當當的開她的店鋪,這可真不容易。”胡夫人對采蓮贊不絕口。
胡不語不多說話,眼睛里卻是閃爍著瑩瑩光彩,今日見到的那名女子表情淡淡,卻絕對不是原來見過的那種高官貴族家里的千金小姐的高傲態勢,也絕對不是尋常人家的姑娘們那種夾夾縮縮唯唯諾諾的勁頭兒。
或許她的模樣不是見過的最漂亮的,卻一定是最奪目的,尤其是眼底里似乎還隱藏著一抹哀傷,讓人忍不住想去探究一下。
原來女人的自信也可以有一種驚心動魄的美麗,在這個女子大多隱藏在家人的庇護里的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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