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后,溫碧暇平均每十分鐘去一趟洗手間,不是她水喝多了,而是為了去里面照鏡子。
康劍飛對這位臭美的小姑娘頗為無語,倒是李賽鳳靠譜得多,回來之后就一直在看劇本,不時還問一些康劍飛關于如何拍電影的問題。
一直到傍晚的時候,康劍飛才送李賽鳳下樓,給她叫了一輛出租車載她回家,同時囑咐她回去好好看劇本,自己對著鏡子多排演一下。
至于溫碧暇,這丫頭怎么勸也不肯回去,說是要留在這里讓康劍飛教她演戲,免得開機后演不好。
看溫碧暇那樣子,是死活也不肯回調景嶺那窮地方的。康劍飛只能打電話到她學校請假,然后請林校長轉告溫碧暇的父母。
沒多久,胡俊才就提著一份外賣風塵仆仆的回來。這廝在外面忙了一天,都是幫著康劍飛安排落實演職人員的時間,免得開拍之后出什么幺蛾子。
胡俊才回來后,猛地看到家里有個小美女,還以為進錯門了。
康劍飛介紹道:“這是溫碧暇,《開心鬼》的女主角。阿霞,這是你胡俊才胡大哥。”
溫碧暇也不知道胡俊才是什么身份,不過她現在心情很高興,乖巧地問候道:“胡大哥好。”
“你好。”胡俊才沖她笑笑。
晚飯是溫碧暇做的,這小姑娘雖然叛逆加臭美,不過做的飯菜倒是挺香,比李賽鳳的手藝好多了。
吃飯的時候,溫碧暇也不再趴桌子上大口扒飯,而是刻意地模仿中午李賽鳳吃飯的樣子,不時還殷勤地給康劍飛夾菜,溫柔地說:“哥哥你吃排骨……哥哥我給拔魚刺吧……”
一邊練馬步的胡俊才看得傻眼,等溫碧暇去洗碗的時候,才悄悄地問康劍飛:“你去哪兒找個這么懂事乖巧的小女孩兒?”
“懂事是懂事,乖巧可不一定。”康劍飛呵呵笑道。他還清楚地記得,那天在校長室外被溫碧暇撞到后,溫碧暇那兇巴巴的模樣。
溫碧暇的乖巧是要看對象的,她心里想的什么康劍飛也很清楚。溫碧暇在窮困的山嶺中生活了13年,童年時更是差點被母親賣掉,而康劍飛是她目前走出調景嶺唯一的希望,她自然要不顧一起地抓住這個機會。
雖說太現實了一點,不過康劍飛并不介意。上輩子他小小年紀漂泊流浪時,別說是什么有錢人了,就連一個賊頭肯收留他,他都歡喜不已。為了出頭,康劍飛費盡心機地討好賊頭,忠心耿耿地幫他做事。最后那賊頭真被他感動了,不但教了康劍飛壓箱底的扒術,而且還收他做徒弟,教康劍飛家傳的飛鶴拳。
后來賊頭的團伙越來越大,而康劍飛也成了團伙中太子式的人物,被當成下一代的老大來培養。可惜就兩三年的時間,他們的賊窩就被英勇的警察叔叔給一鍋端了,康劍飛也因未成年被送到了兒童福利院。若非如此,康劍飛若干年后多半會成為一代賊王。
說到底,溫碧暇跟康劍飛是同一類人。
晚上的時候,康劍飛讓溫碧暇睡自己屋,他則躺在客廳沙發上湊合。那大沙發柔軟又暖和,跟大床沒什么分別,可不像表舅家的劣質小沙發,睡十分鐘就腰酸背痛。
溫碧暇關上臥室的門,房間里只剩下她一人,頓時無聲地大笑著,猛地躍到床上滾來滾去。
好大好軟的床啊!
溫碧暇將臉埋到被子里,發覺被子也有好聞的香味。跟這里比起來,她的家簡直就像地獄,三十平米的房子住了九口人,床板又窄又硬,被子里也透著一股霉味。
要是一輩子都能住在這種房子里,少活十年也只得啊,溫碧暇心想。
那位康先生看起來很和善的樣子,而且又有本事又有錢,要是我長大了能嫁給他做老婆就好了。不過等我長大,他那么有本事的男人,一定都已經結婚了。
溫碧暇在床上胡思亂想一陣,滾來滾去地也睡不著,于是又起來把自己的新衣服穿上,端著小鏡子看個不停。
第二天一大早,康劍飛給溫碧暇留了把鑰匙和五十塊錢,便與胡俊才一起出門了。
還有許多零星的取景場地未定,必須一一聯系好。這些工作都該胡俊才這個助理編導來做,不過康劍飛知道他沒經驗,只能親自帶他出去談,等談好了以后再讓他聯絡協調時間。
唉,手底下沒人手就是苦逼,什么都要自己親自過問。
最先找到就是學校,因為電影中的學校是貴族學校,調景嶺中學的宿舍樓太爛,根本無法拍攝,康劍飛得找一家好學校借宿舍。
連續奔走了好幾家學校,校方都以影響教學為由拒絕了康劍飛的要求,至于真實的原因嘛,無非就是康劍飛是個沒名氣(小說作者的名氣不算)的新導演,而且還不肯出高價租賃宿舍。
康劍飛當然不愿付高價錢,他給調景嶺中學一萬八,不僅是因為運動會的戲很重,更重要的是學校答應免費動員一百多個學生給他做臨時演員。這些學生演員,可是貫穿了整部電影,至少可以給他省好幾萬塊錢。
草,如果老子是個知名大導演,這些學校為了提升名氣,估計不但不收錢,反而會倒貼資金來協助拍攝。
最終康劍飛以五千元的價格,租下香港理工大學的幾間宿舍、運動室、舞會廳作為拍攝地點。接下來幾天,又花了些錢,聯絡好荔園游樂場、西沙灣酒店等等單位,算是把各個拍攝地都搞定了。
等所有準備事項都忙完,《開心鬼》終于開機。
當然,開機前還有一件事,那就是拜神。
1979年11月25日,康劍飛來到香港后的兩個月零二十三天后,《開心鬼》的開機拜神儀式在清水灣片場舉行。
加上幕后人員在內,整個劇組的核心也就十多個人,旁邊的圍觀群眾倒是有好幾十個。
康劍飛與場務人員一起搬案臺,然后擺上烤乳豬、燒鵝和眾多水果。布置好神臺之后,康劍飛便帶著全體劇組人員上香拜神,雙手合十捧香,口中喃喃念道:“各路大神保佑《開心鬼》拍攝順利,票房大賣……”
康劍飛拜完后,其他人也都一一上香祈禱。
他們進行拜神儀式就是在清水灣片場中,因為開場那間破廟的戲就在這里搭景拍攝,而且沙灘上的戲可以在清水灣附近的海灘上拍。康劍飛租賃的拍攝器材如今都躺在清水灣片場里,先拍這里再去調景嶺中學的話,可以省下不少時間和運費。
電影開機拜神,本來就會引來旁人圍觀。何況是康劍飛這個從沒拍過電影的大陸仔,帶著一幫七拼八湊組建起來的寒酸劇組,外加一堆毫無名氣的演員。
這種組合實在有夠可笑的。
“這個康劍飛,他當拍電影是寫小說啊?要是隨便弄個劇組拍電影都能賺錢,老子早改行做導演了。”
“大陸仔嘛,能有什么見識?跟著王監制拍過幾天電視劇,就以為拍電影很容易。”
“我看他電影拍出來,連上映的機會都沒有。這癡線,沒院線支持就敢開機。”
“哈哈,聽說這小子寫小說賺了好幾十萬,我看他的錢得賠光。”
“這種人就是窮命,幾十萬不去買房子升值,居然用來拍電影,賠得他跳樓才好。”
這些說話議論的人,都是片場的底層人員。要么是臨時演員,要么是最低級的劇務場工,真正有能力的人,才沒功夫跑來看康劍飛這個新人導演開機拜神。
議論嘲諷聲越來越大聲,最后到了肆無忌憚的地步。《開心鬼》劇組的那些員工都是被康劍飛或用金錢、或用交情給拉來的,聽到那些嘲諷奚落聲后,有的人憤怒憋火,恨不得沖過去將那些人打一頓;有的人則是覺得丟臉,生出想要退出劇組的想法。
康劍飛猛地在神臺上一拍,指著外面那些人,環顧大喝道:“你們這些撲街仔,自己沒本事拍電影,有什么資格說我?我一個大陸游過來的逃港者,才來香港兩個月就能自籌資金拍電影,就算我賠了又如何?至少我拼搏過!而你們呢,你們連嘗試拍電影的資格都沒有,沒有資金、沒有膽氣,活該你們一輩子沒飯吃!大爺我現在要開機了,沒事干的都給我滾蛋,想要嘲笑我可以,等兩個月后我的電影撲街再說。而現在,你們沒有這個資格,因為你們連我我的一個小指頭都不如!”
康劍飛的聲音很大,吼得額頭上青筋暴起,很快就讓原本嘈雜的拜神現場鴉雀無聲。
“說得好!”最先附和的居然是負責場務組的七伯,這老人家帶頭鼓起掌來。
其他劇組人員也反應過來,跟著鼓掌喊道:“導演說得好!”
吳成剛也是在賣力鼓掌,他原本也認為康劍飛腦子有病,怎么勸都勸不住,非要自己拍電影。可康劍飛剛才那一番話,如同當頭棒喝,讓吳成剛突然意識道:自己有什么資格質疑康劍飛?康劍飛無論是賺是賠,至少走出了那一步,比自己這個在香港混了二十年還不能買房子的爛貨強多了。
鐘志紋和鐘元兩人同樣在鼓掌,鐘志紋本來是被康劍飛的分鏡頭腳本吸引過來的,跟康劍飛并無交情。不過康劍飛現在這一番話,卻讓同是年輕人的鐘志紋熱情高漲,覺得跟著一個有闖勁的年輕導演拍戲,似乎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而鐘元呢?這胖子三十多歲了,以前在佳視就是個不上不下的錄音師,整天嘻嘻哈哈的樣子,眼睛里卻是誰都瞧不起。他原本也是瞧不起康劍飛,純為了賺錢才跑來劇組的,康劍飛這一番話,卻讓鐘元對其印象稍微有了點改觀,至少覺得康劍飛不是那種不知天高地厚的廢物。
劇組人員的掌聲還未落,便有一個身材魁梧的家伙走過來,指著康劍飛的鼻子質問道:“你他X的罵誰是撲街仔!”
“罵的就是你!”康劍飛該軟的時候軟,該硬的時候卻比誰都硬。此刻若是縮了,今后他這個導演在本就松散的劇組里,哪還有一點威望?
導演之于劇組,就如同統帥和一只軍隊。如果導演沒威望的話,那情況是非常糟糕的,拍攝質量和進度都會下降。而眼下這些嘲笑他的人,正好可以用來立威,增加《開心鬼》劇組的凝聚力。
那壯漢似乎是片場專門給電影拍動作戲的龍虎武師,手上有些真功夫,聽到康劍飛的喝罵后,立即怒氣沖沖地揮拳過來。
“導演小心!”劇組的人驚叫。
康劍飛如今這個身體是在寶安農村干過十多年農活的,不管是種莊稼還是打漁,一身肌肉都打熬得結實有力。配合著康劍飛打架的技巧,只輕輕一閃一鉤一劈,便將這壯漢絆倒在地,還給他后腦勺上來了一劈拳。
“嘭!”
一聲巨響,那看起來高大威猛的龍虎武師,直接被康劍飛一拳打暈在地。
康劍飛再次環視四周,出聲道:“還有誰不服?”
四下一片寂靜。
額,看大神的《神級英雄》入神了,居然忘了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