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一聲脆響。
鄒聞懷辦公室的煙灰缸在空中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猛撞在墻壁上反彈回來，又在柔軟的地毯上跳了幾下，終于滴溜溜地在地上停下來。
“唉！”何貫昌嘆了口氣，彎腰把撞缺了一個角的煙灰缸撿起來，勸道，“生這么大氣做什么，一部電影的票房輸給金公主而已，以后有的是機會贏回來。”
鄒聞懷將一封請柬拍在桌子上，一臉怒容地說：“這個雷覺昆小人得志，《開心鬼》的慶功宴請柬都發到我這里來了，他就是故意在氣我、惡心我！”
何貫昌笑道：“知道他故意氣你，你還生什么氣？”
鄒聞懷坐回轉椅中，平息了一下怒火才說：“這次《師弟出馬》輸得太憋火了，居然輸給一部成本只有幾十萬的電影。現在的報紙都在拿兩部電影的成本做比較，說是金公主用小刀鋸倒了嘉禾這顆大樹！”
何貫昌也不知道怎么勸才好，《開心鬼》雖然票房只比《師弟出馬》多兩百萬，但兩部片子的拍攝成本太懸殊了。《師弟出馬》光程龍的片酬就是250萬加5的本埠票房分紅，算起來足有300萬——程龍的片酬就可以拍6部《開心鬼》了。
鄒聞懷嘆氣道：“阿昌，這些都不算什么。剛才我跟新加坡那邊通了電話，雷覺昆已經跟南洋國泰院線接觸過了。”
“什么！”何貫昌臉色劇變，這個消息甚至比《開心鬼》票房打敗《師弟出馬》更讓他驚駭。
國泰院線雖然跟嘉禾穿一條褲子，嘉禾成立之初也是接手國泰機構的遺產才壯大的，但他們畢竟不是一家人，只是戰略合作伙伴而已。
國泰院線需要片源與南洋的邵氏院線搶觀眾，而香港能與邵氏抗衡的只有嘉禾，所以十年來國泰與嘉禾一直是親密戰友。但現在突然冒出來個金公主，又以一部《開心鬼》拿下千萬票房，發展前途一片光明，國泰院線自然愿意跟金公主接觸合作。
可這種合作對于嘉禾來說就是個噩耗，邵氏自己在南洋有上百家影院，自產自銷不愁競爭。而他嘉禾只能依賴國泰院線映片，現在國泰與金公主合作后，嘉禾以后在南洋就必須一邊應付邵氏，一邊還得跟金公主發行的電影搶院線和檔期。
鄒聞懷把請柬打開，送到何貫昌面前說：“你自己看看吧，雷覺昆在請柬里特意提到張堅民，說張堅民也要參加他們的慶功宴。”
張堅民是南洋國泰院線負責在香港買片的人，雷覺昆特意在請柬上提張堅民，已經是赤.裸裸的打臉行為了，難怪鄒聞懷看了請柬會氣成那樣。
何貫昌把請柬塞進自己口袋，說道：“我代替你去吧，順便探探張堅民的口風。”
鄒聞懷郁悶無比地點點頭，揮手讓何貫昌先出去。
事實上，以兩家院線在新年檔上映的所有電影的總票房來看，嘉禾是遙遙領先的，金公主這邊除了《開心鬼》之外，沒什么電影拿了好票房。
可是人們盯著的，總是最光鮮亮麗那一面。《開心鬼》在香港的熱映，已經把臺.灣和南洋的片商都吸引來了，臺.灣片商給《開心鬼》開出的條件，居然比《師弟出馬》更優渥！
雷覺昆不計成本地宣傳《開心鬼》，最終的目的就是這個。一戰打出名氣后，外埠的發行會順手得多，甚至都不用自己去聯系，海外片商就主動找上門來尋求合作了。
雷覺昆在改組金公主院線公司后，很快又獨資成立了一家金公主電影發行公司，今后在金公主上映的所有影片，都由這間公司負責海外發行。這樣既能賺發行費，又能卡住依附金公主的那些電影公司的脖子。
比如，萬一哪天康劍飛跟雷覺昆鬧掰了，那雷覺昆只要斷了東方夢工廠的海外發行，就能把康劍飛弄個半死。
李賽鳳跟在父親身后，再一次來到康劍飛家門口。
“叮咚，叮咚！”
李父按響門鈴后，連忙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領帶，上次他來是興師問罪，這次卻是來表達感激之情，順便祝康劍飛春節快樂——雖然春節早已過去多時。
《開心鬼》的熱映給李家帶來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不光鄰居對他們客氣熱情了許多，就連談生意的客戶，在得知他女兒是李賽鳳后，也變得更好說話了。
前兩天一筆生意，客戶的女兒是李賽鳳的影迷，李父帶著李賽鳳去客戶家吃了頓飯，直接就拿下一筆五萬多塊錢的單子，凈掙了好幾千。
開門的是溫碧暇，這個小姑娘回家只呆了兩天，就又跑回來了。
李父見到溫碧暇后，笑著打招呼道：“你好，溫小姐，康大導演在家嗎？”
“在啊，”溫碧暇放他們進屋，立即拉著李賽鳳的手說，“阿鳳姐姐，好久沒看到你了，我很想你呢。我昨天新買了一件衣服，你快來幫我看看。”
兩個少女拉著手看衣服去了，康劍飛走出來，對李父道：“請坐！”
李父感覺康劍飛比上次更有“氣勢”了，他將禮物放在桌上，頗為恭敬地說：“春節期間一直很忙，沒有來拜訪康先生，真是過意不去。”
“沒關系，只要李先生別再對我抱有成見就好。”康劍飛笑著給李父沖了一杯白開水。
李父有些尷尬地笑道：“上次是我眼瞎了，沒看出康先生大才，還要多謝你對小女的栽培……”
“行啦，”康劍飛打斷他說，“有什么事就直說吧，別跟我繞彎子。”
李父哂笑道：“康先生不是在電話里說，今晚是《開心鬼》的慶功宴嗎，不知道我可不可以一起去？”
康劍飛問道：“你做什么生意的？”
李父見康劍飛已經把他的心思看穿，心想這人果然厲害，直說道：“小生意而已，賣裝修材料的。慶功宴上肯定有很多大老板，我隨便認識兩個，也是潛在的客戶。”
康劍飛笑道：“哦，那正好。我的電影公司過幾天要裝修，你給我找個好點的裝修隊來。”
“沒問題，保證質量過硬、價錢實惠。”李父拍著胸脯道。
康劍飛嘴角一翹，問道：“老李，想不想你女兒以后更紅？是那種紅透亞洲的紅，像程龍一樣片酬幾百萬！”
若是一個月以前，李父肯定會把康劍飛的話當笑話聽，可現在香港誰不知道千萬達到演的名頭？一想到自己的女兒以后能紅透亞洲，就算這只是康劍飛畫下的大餅，也足以讓李父心頭火熱了，他連連點頭道：“當然想，康先生你本事大，以后阿鳳就要您多多費心了。”
康劍飛頗為神棍地說道：“你女兒以前練過舞蹈，身體很柔軟，是個練武的好材料。我想收她做徒弟，把她培養成亞洲第一女打星。不過練功很辛苦，就不知道你舍不舍得。”
“女打星？”李父想到女兒那嬌弱的身體，怎么也無法跟動作明星聯系起來。
康劍飛笑道：“不錯，女打星，你把她交給我練三年，我保證還你一個女李小龍。不過為了練功方便，以后最好直接住我家來，我會安排她轉學到九龍這邊。”
李父盯著康劍飛看了一陣，心頭滿腹狐疑，甚至懷疑康劍飛在打他女兒的歪主意。
康劍飛寬慰道：“你別多想，現在溫碧暇就住在我家，我每天教她演戲。阿鳳來了正好有伴，她們兩個也可以互相促進學習。”
李父思慮一陣，最終還是沒抵住女兒成為超級明星的誘惑，答應讓女兒搬到康劍飛這里來。
說到底，還是康劍飛那“千萬大導演”的名頭起作用，這道光環給他帶來了無窮的“人格魅力”。
下午的時間很快過去，李賽鳳和溫碧暇兩個打扮漂亮可愛的小女孩，一左一右地挽著康劍飛出門。李父也是一臉興奮地跟在后面，與他們一起去參加《開心鬼》的慶功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