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東海聯軍這幫人乃是來打仗的,又不是商人,為什么林封謹會找他們要東海諸國的特產品呢,這卻是因為東海諸國十分尷尬的局面所決定的,原來東海諸國本來就將百姓敲骨吸髓,這一次前來中原入侵,實在是整個國家都幾乎要到了經濟崩潰的邊緣了。
所以,在這種情況下,東海諸國的將領到了發軍餉的時候,往往就非常無恥的能拖就拖,拖不過去怎么辦呢,那就打白條,打白條都賴不過去了的話,便只能縱兵劫掠,然后幾乎是搶到了什么東西,就直接拿貨物分發給部下,按市價抵賬。
當然,在中原這么搞的話,肯定是將領會被亂刀砍死,但是在東海諸國當中,這種事情也端的是不要太常見,士兵們也只能忍了。為什么?因為在軍隊里面每天兩頓粥的話,還能混個水飽,一旦離開了軍隊的話,那么要么就被餓死,要么就變成賊寇被剿滅殺死,偶爾打仗劫掠還能吃個飽。
兩害相權取其輕,因此也就只能忍氣吞聲的拿著。
所以,這幾年軍隊要發餉的話,都是直接用實物折現,士兵身上攜帶的軍餉,多半就是本國的特產品這種不能吃不能看的東西,而他們又舍不得丟.......多半是帶在了身邊。
因此你不要看面前的這些人是東海諸國的聯軍軍士,但是攜帶的特產貨物的數量,還真是不比一支商船隊少!
多間木聽了斡離的話,本來是打定決心不理會的,但是他的決心大概就和他的性能力那樣,只堅持了幾秒就直接煙消云散。
為什么會出現如此詭異的事情呢?卻是因為斡離之后卻是補刀一般的說出了一句話。
只用了一句話,就粉碎掉了他的理智和戒心:
“我們還是傾向于以物易物的方式,為了表示我們的誠意,比如。交易的貨物當中可以包括糧食。”
“什么!!你再說一次??你再說一次??”
鴉鬼策一下子就失態了,猛的站起來了道。
他因為動作太大,甚至都將自己面前的茶泡飯給帶翻在了地上,啪啦的一聲摔了了七八片,侍童心里面都是一緊,要知道,這可是大人最喜歡的黑天目茶碗啊。上一次九鬼奇大人甚至出了三百兩黃金外加八名歌妓都不肯賣的!可這時候居然都完全沒被大人看一看。
見到了鴉鬼策的這模樣,多間木也是格外的吃驚,因為在他的心中,大人永遠都是那么的淡定。就連最得意的壁壘防線幾乎要被攻破的那緊要關頭,都只是面無表情。為什么竟是會為了這個消息而如此激動呢?
面對鴉鬼策的詢問,多間木只能老老實實的道:
“是的,大人,對面吳作城的這些人,確實是愿意用糧食來交換我們東海的特產品的,并且說得很有誠意,甚至愿意先給一部分糧食。否則的話,我也不能把這事兒當真拿出來和你說啊!”
鴉鬼策倒吸了一口涼氣。更是覺得匪夷所思:
“他們甚至愿意先給糧食!?”
此時便是三歲小孩子都知道,東海聯軍方面缺糧,這是他們最大的短板,一旦軍中斷糧。說破天也不好使,那就是卷堂大散的命,而吳作城當中會缺東海聯軍的這些特產品么?那是絕對不可能的,沒有也不會死人。
可是。吳作城忽然弄這么一出來就真的是有些詭異了,居然拿他們城里面的寶貴糧食出來,換東海聯軍當中的特產!按理說。就算是別人運糧給東海聯軍,那都應該是林封謹的眼中釘,肉中刺才對,何況還是從吳作城里面拿糧食出來,這完全是此消彼長的勢頭。
東海聯軍拿特產品從吳作城里面換一斤糧食出來,就相當于是讓吳作城里面少一斤糧食,同時給自己增加一斤糧食。這完全就仿佛是林封謹拿了一根絞索套在自己的脖子上上吊,甚至還嫌自己死得不夠快,通知東海聯軍來扯自己的腿!!!
事實上在歷史上,似吳作城這種防御力驚人的恐怖堅城,十座里面至少有一半都是被困得糧盡才破城,還有一小半則是直接內應開城,真的是被打下來的,那可以說是十中無一啊。
因此鴉鬼策想到的第一個念頭就是林封謹在使詐,可是對方卻已經明明白白的說了,先糧,再貨!這還能假,鴉鬼策對于其中的內幕也是百思不得其解,焦躁的在原地踱來踱去。
多間木等了半晌,只能苦笑著詢問道:
“大人,大人?”
這時候鴉鬼策忽然一伸手,止住了多間木說話,閉上眼睛想了半晌,一字一句的道:
“等一下,馬上吹螺號,茲事體大,我此時已把握不住目前的局面,升帳,集將!”
很快的,東海聯軍的高級將領都來到了中軍帳當中,聽了多間木帶回來的消息以后,都是覺得難以置信,第一個反應就是有陰謀,不過若是要尋找陰謀的話,卻不知道這陰謀究竟在什么地方。
這時候,那永鳥殿下卻是一下子雙眼發亮的道:
“我知道對方有什么陰謀了!”
不消說,永鳥殿下立即就成為了目光所聚的焦點,他冷笑了一聲,得意道:
“對方的目的,就是在于拖延時間啊!你們想想看,面對這個條件,我們是幾乎不可能拒絕的,并且一定第一時間就會覺得這家伙會在糧食里面做什么手腳,這樣一來的話,給人畜試吃看看有沒有瘟疫,疾病,毒藥就至少要等兩三天,這兩三天內,我們當然不可能去攻擊他,這就拖延了兩三天了。”
“同時,假如對方提出來的不是一次易呢?而是整個交易分成五次完成,我們就又要對糧食進行檢驗,五次的話,就至少是拖延十天了!”
眾人聽了永鳥殿下的話,也是覺得在目前完全都沒有什么標準答案的情況下,他的這個推斷應該是最符合情理的。紛紛點頭。不過,聽他這么一說,多間木便有些奇道:
“對方拖延時間做什么?”
永鳥殿下得意一笑道:
“不要忘記了,我們正在施展百鬼夜行的禁術,并且四壇也是已經建好,禁術也是開始生效了好幾天了,根據我的調查,百鬼夜行的禁術施展了出來以后,會有很大的概率召喚出來潘夜惡鬼,這些渾身上下都沾滿了惡臭的家伙雖然膽小。卻是會在到處躲藏的過程當中傳播瘟疫的!”
“京都當日只是出現了一頭潘夜惡鬼,便病死了足足三百多人,武也殿下下令封街燒屋,這才阻止了瘟疫的蔓延,而吳作城里面除了人之外,還有大量的畜生,這樣的話一旦發生瘟疫,只要在短時間內沒有引起重視,那么可以說就是有星火燎原之勢!”
聽永鳥殿下這么一說。眾人的眼前陡然就亮了一下,卻是聽此人繼續道:
“這幫愚昧的野蠻人一定是被陰陽交疊的恐怖異狀嚇得根本就沒有辦法好過,同時更是出現了大規模的瘟疫現象,城內必然是一團散沙。無心戀戰,這時候便是他們最虛弱的時候,所以只能一咬牙采取了這緩兵之計!”
永鳥殿下這些話說出來以后,一時間也是沒有什么人反駁。但眾人總還是覺得有什么地方不大對勁,這位永鳥殿下卻是將這種沉默當成了服氣的表現,哈哈哈的仰天大笑道:
“所以啊。對方看起來很厲害,其實就仿佛是泥雕出來的牟慶僧一樣,空有兇惡的外表而已,其實用竹槍一戳就破!”
聽到了永鳥殿下這么說,鴉鬼策的心中陡然涌出來了一股不詳的念頭.......
“他應該不是???”
鴉鬼策正要說話,永鳥殿下卻是慷慨激昂的道:
“事實上,你們難道不覺得恥辱嗎?東國的勇士竟然膽怯到了只敢包圍對方的城市,不敢前去攻打!!我反正是聽說對方的城墻現在居然都連一支箭都還沒有被射到過!正是因為你們的怯懦,才會導致連對方這樣的虛張聲勢也看不透啊!”
“所以,我決定要站出來,用實際行動來戳破你們的懦弱,同時也是要來拿走這唾手可得的武勛!!毫無疑問,對方做的一切事情,都是在迷惑我們,都是在偽裝他們虛弱的本質!”
不能不說,永鳥殿下是一名非常好的演說家,先前的這一番話連煽動帶鄙視,真的是將在場不少的將領的心氣都激了起來,一個個的呼吸都粗重了不少,鴉鬼策正要說話,永鳥已經大叫著抽出了腰間的長刀,大聲咆哮道:
“諸君,建功立業就在眼前,是要繼續懦弱的龜縮在這里,還是勇敢的用鋼鐵和鮮血建立不世出的功業,你們請自己抉擇吧!”
說著就昂然大步走了出去。
此時圍繞在這壁壘防線內的,本來就是相對松散得多的東海聯軍,鴉鬼策的控制力本來就不算太好,并且他依靠的還是日出之國乃是東海諸位當中國力最強的身份,奈何此時這永鳥殿下橫空出世,無論身份還是地位,都在他之上,加上這廝貌似說得頭頭是道,頓時就至少有一小半的中層將領跟隨著他涌了出去,這其中就包括樹母刃和茄雄這兩大留守大將。
這時候,人本來也是有從眾的心理,留下來的這些將領本來是看著鴉鬼策鍋底一樣的恐怖臉色想要繼續呆著的,卻還是有好幾個人沒有預料到走了這么多,心中也是動了心,頓時便有人站起來賠笑,說什么唯恐自己營中軍心不穩,快速走掉了,結果這些人走完了以后,鴉鬼策看了看大帳當中一片密密麻麻的空位,忽然長嘆一聲道:
“我現在終于明白,對方為什么會突然提出要交易的建議了!!”
多間木呆滯了半晌,這才若中雷擊的瘋狂擺頭道: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對方就算是再厲害,也絕對不可能猜測得到事情竟然變成了這樣啊!!”
鴉鬼策此時忽然站了出來,大叫了一聲:
“永鳥殿下!!”
已經走了出去老遠的永鳥轉過了頭,帶著大獲全勝的表情朝著鴉鬼策露出了微笑。
鴉鬼策卻是大步走了上去,將永鳥拉到了旁邊,臉色十分鄭重的叮囑了幾句。永鳥愣了愣,看的出來鴉鬼策所說的話應該是給了他很大的觸動,最后還是鄭重的點了點頭。
鴉鬼策對他深深的施了一禮,這才轉身回歸了自己的大帳,不過看他的背影,似乎都已經老了十歲似的。
這時候,林封謹正在辦公,忽然之間就見到了狼突一下子就沖了進來,滿臉都是驚喜之色:
“主人!主人!!”
林封謹此時正在批示一份呈上來要求三百張牛皮的公文,一字不茍的寫了個“準”字之后。這才微笑道:
“什么事情這么開心。”
狼突眉飛色舞的道:
“那群東海來的王八羔子有異動,居然從那條烏龜殼防線里面自動走了出來,看起來竟然打算要攻城呢!”
林封謹聽了以后也是十分吃驚,雖然東海聯軍一直都沒有攻城,但是吳作城的城防可是一直都沒有落下呢,三里部的核心骨干柯比堅,狼突,赤必黎,柯比能。斡義,多特等人都是在上面輪值,每日都是巡視好幾次,日夜不休。可以說是厲兵秣馬,防守森嚴。怎的今天東海聯軍的人忽然就吃了熊心豹子膽,居然敢從那烏龜殼里面鉆了出來列陣了?
不過,林封謹也是思維格外敏銳的人。馬上就開始回憶今天是不是有什么突發事件刺激到了對方,然后自然就聯系到了自己通過斡離放出去的交易風聲,此時有了起因和結果。要推理其中的過程也真的不難。因此,林封謹在弄明白了其中的關竅了以后,便立即微笑了起來道:
“狼突,你馬上去叫赤必黎來。”
結果赤必黎很快就走了過來,原來他也是為這件事驚動,已經在來找林封謹的路上了。
見到了赤必黎之后,林封謹馬上便道:
“你和狼突兩人把騎兵帶出去,拿弓箭好好的招待招待對面的那些家伙,同時盡可能的打得頑強一些,做出一種拼死也要阻攔他們靠近吳作城的假象,讓對方覺得吳作城非常空虛。”
林封謹對面前的兩人了解得很清楚,狼突是屬于那種彪悍型的猛將,一聲令下,刀山火海也是闖了,而赤必黎則是冷靜型的智將,有他在的話,那么就不必擔心有局面失控的時候。
說實話,像是赤必黎這樣的人,一旦有了異心或者是野心,那么造成的危害就很大,不過對于林封謹來說,駕馭他卻不是問題,并且林封謹的年紀比赤必黎都足足要小十多歲,赤必黎這樣的聰明人也絕對不會生出異心的。
相反,若是三里部沒有林封謹坐鎮,只有林德的兒子這么一個襁褓嬰兒的為首領的話,赤必黎就很難說了。
聽了林封謹的話以后,赤必黎就沉穩的點了點頭,然后思考了一下道:
“那么公子,我這一次出陣就要帶五百騎牧奴了?”
林封謹愣了愣道:
“五百騎會不會多了?”
很顯然,這些牧奴的用處不是別的,就是讓他們沖殺在前面的。怎么騙取和誤導對方的思維,當然不可能空口說白話,那就得拿活生生的死人死馬來堆砌!!否則的話,對面的永鳥殿下雖然是個菜鳥,跟隨著他的那些人可不是戰場上的新丁,他們可沒有那么好騙。
赤必黎看了林封謹一眼,認真的道:
“公子,釣餌越肥,上鉤的魚兒才越大。”
林封謹點點頭,嘆了口氣道:
“我知道,只是覺得他們已經是心向我們的了,這樣讓他們去做炮灰心里面很不舒服.......這樣吧,你驅使他們沖陣兩次,剩余下來的就帶回來,撫恤加倍。”
赤必黎默默的點了點頭,他和狼突一樣,有些腹誹林封謹的“仁慈”,不過就像是狼突說的那樣,公子對敵人都是相當仁德,那么何況是對自己人?這樣的話作為將領來說,卻是可以過得十分寬松的。
將騎兵安排妥當了之后。林封謹又叫來了總攬守城的張雷,一等他進門來就道:
“對方擺出來了攻城的架勢,你覺得守住的幾率有多大?”
張雷卻沒有表現出來任何輕敵的意思,神色凝重的道:
“假如不出現窩津神那種不可控的因素的話,那么是十成。”
林封謹很滿意張雷的表現,守城這活兒就是不能有任何的僥幸和輕忽,敵人攻城的時候可以犯錯誤,但是這一次犯了錯誤的話,攻不下來休息兩天,卷土重來便是。但是守城若是出了什么紕漏的話。搞不好就沒有彌補過錯的機會直接破城了。
在軍事方面,往往都是主持攻擊的一方很容易就名揚天下,甚至名垂千古,比如武王伐紂,官渡之戰,赤壁之戰,肥水之戰......相反憑借防守一戰成名的與之比起,就少得多了。
實際上,防守的學問半點兒都不比進攻少!林封謹能夠找到張雷這么一個擅長防守的人才。說實話也是他的運氣。
見到了張雷給出了十成的答復,林封謹還是很滿意的,他接著對張雷道:
“難得這幫家伙發一次神經,我們也是要抓住這天大的機會啊。我剛剛聽人回報說,對方至少也是派遣了三萬到四萬精銳出來,而那條壁壘防線當中的總兵力也就只有五萬左右,若是一來就打的太狠的話。我怕把他們嚇跑啊。”
張雷沉吟道:
“說實話,只要對方不出動窩津神這樣的戰力,就算是混有幾名神使也根本沒可能破城。只是我聽公子的意思,應該是要將他們放上來了再打?”
林封謹道:
“我是有這個意思,但之前咱們就說得好好的,守城這方面一切都是你來做主,我只有建議權,沒有決定權,這種事情是不能冒風險的,你要是覺得不妥,那么將他們打回去就是了。”
張雷搖頭,傲然道:
“我的意思是,既然公子確定對方出動不了窩津神這樣的變態戰力,我們干脆將城頭上面的神武弩等等守城器具收起來,直接放他們進城打巷戰!”
林封謹愣了愣道:
“這......你怎么一下就比我還激進了?”
張雷搖頭道:
“我這不是激進,而是深思熟慮過的。公子,若是單論東海聯軍的士兵素質,是比不上我軍的,在我們上一次攻襲壁壘防線的時候就驗證過了,其次,吳作城在修建的時候,是經過了精心規劃的,大街筆直寬敞,兩邊的民居也是規劃過的,砸破窗戶就能變成軍士堡壘。”
“對方大軍入城以后,勢必心浮氣躁,一股腦的往前方沖,我們也會且戰且退,在這個過程當中盡可能的讓對方混亂起來,在撤退的同時還能撒下金銀珠寶以誘敵,退守出一些空間來讓對方進入,等到了他們上當以后,再用重騎在街道上面來回沖擊,對方登城之后,對城中地形完全不熟悉,更是不可能組織得起來長矛陣這種克制重騎的利器,同時,我們的伏兵也會從兩邊的民居當中發起攻擊,那幾乎就只能用屠殺來形容。”
當日遙城一戰,林封謹和呂羽困守城守府,卻是依然能激戰固守一晝夜,直撐到了援兵來臨,給林封謹留下來了深刻的印象,所以,吳作城在修筑的時候,也是特地考慮到了城破之后巷戰的思路。從地利上來說,就支持三里部搞這種防守反擊的活動。
因此林封謹沉思了一會兒,卻是并沒有直接反對張雷,而是繼續詢問道:
“你不要忘記了,對方不是傾巢而出的哦,他們的后方,至少還有兩萬多名援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