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這里是……”
等邱安的意識匯過來,入目的卻是里三層、外三層的人群。
換成其他人,這視野中的景象突然發生這么大的變動,從滿眼碧綠變成了層層人海,都難免不適,可邱安不過片刻功夫,就適應下來,同時注意到那縈繞在身邊的氣流,知道是自己之前認知偏差之下,在意識投影的世界布下,用來護持諸多護衛和向導的,結果位于東華的肉身也有所反應,方才演變成這種局面”。
“不知剛才是否誤傷了什么人,切莫給老爺的名聲留下污點才是。”
事到如此,邱安也明白了此舉的深意何在,自然有所擔憂,只是隨后念頭一轉,將那氣流收斂回去,跟著視線落在不遠處一眾昏迷不醒之人的身上,凌空吐氣。
噗!噗!噗!
就見那倒地的幾名護衛忽的渾身震顫,能看到衣衫上憑空出現了幾個孔洞,隨后就都發出聲音,蘇醒過來。
他們這一坐起來,也被周圍的情況嚇了一跳,甚至連心中的疑惑都顧不上了。
而四周,聚集在這里的諸多江湖客,本來也算是心思各異,見到邱言與邱安先后睜開眼睛,更是念頭涌動,但等邱安露出了這么一手隔空點穴的手段,又將眾人攝住了。
連之前叫囂著要將定國侯這朝廷鷹犬斬殺的幾人,也都噤若寒蟬。
這個時候,邊上還是邱言出面,與近在咫尺的雷震、楊忠等人交談起來,并且謝過他們之前的相助之情。
說起來這個楊忠,邱言自然不會忘記,他當初離開東都,往西邊行的時候,在一片密林中。遭遇了那天狗的靈慧魄所化妖物,妖物聚集眾妖,形成了一間客棧,期間又有諸多事情,有畫卷成妖、書生癡迷等等事情,皆是前話。
而這楊忠,便是當時在場的一名書生,當時也是要去趕考的,不過邱言并未在當年的榜單上,見過其人名姓。想來是名落孫山了。
如今再見,其人已然修得了一身修為,只是說話吐氣間中氣不足,顯是身懷內傷的。
而那雷震則是江湖上一大幫派的幫主,氣度不凡,雖然人在草莽,但邱言與之交談,居然發現其人對人道典籍也有涉獵。
雷震也不避諱,就說了緣由:“某家年幼之時。曾做過一陣子書童,跟著大戶人家讀了些日子的書。”
說起來,他對邱言能知曉自己與楊忠等人之前所做之事,也很是好奇。畢竟剛才連同邱言在內,這一行人都處于離魂的狀態,對外界發生的事情,理應無所察覺才是。
對此。邱言也有解釋,其實還是靠著觀察與推測。
不過,這江湖客聚集于此。與那天罡地煞的反軍是有關聯的,雖說雷震與楊忠有心和邱言再說幾句,但也知不是時候,所以匆匆數語,便各自告辭離開。
這鎮上的諸多人馬,其注意力卻不可避免的被邱言一行人牽扯,不少人暗自跟在后面。
在邱言等人重新上路的同時,那關中京畿也有事情發生。
京城外城的一座府邸中,剛剛從外面回來的刑部侍郎薛覺,卻是一臉焦急、凝重的表情。
他回到家中之后,先是到了書房中,抽出一張紙來,抬筆欲寫,但那筆尖幾次就要沾上白紙,卻又生生停住。
如此反復,終而復始。
最終,他一聲長嘆,將筆放下,正好這時,這書房的門“吱呀”一聲打開,就見一名容貌端莊、上襦下裙的婦人端著一碗湯羹走了進來。
“老爺,聽說你回來了,怎么也不吃飯,就到了書房里來了?”這婦人正是薛覺的正妻徐氏,見自家老爺回來,聽人說是面色不愉,便就過來探望。
“夫人,你來的正好,”薛覺一見此女,終于有了決定,“快!讓崖兒、勉兒、順兒他們收拾收拾,就隨老二他們,去鄉下躲避,等風頭過了再回來,若是我被拿了下獄,便就遠走高飛吧!不要再回京城!”
他的這一番話,可是將徐氏給嚇得不輕,臉色唰的一下就是蒼白一片,手上的湯羹直接打翻在地,嘩啦一聲,滿地的碎片與湯汁,那徐氏也顧不上了,就要詢問一番緣由。
薛覺搖搖頭道:“你也不要問這許多,只讓他們準備準備去吧,將家里的錢財收拾一些,讓老二帶上,以他的身手,想來是能護佑崖兒他們周全的。”
徐氏的眼中,淚水如同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滾落,聞言卻是不依,只是道:“老爺也不用避妾身,妾身也聽說最近京中有事,皇上身子大不如前,說不定什么時候就……莫非老爺的事也與此有關。”
“這些話,不要到外面去說!”薛覺并不奇怪自家夫人能知曉這些,因為官家夫人本身就時常會有交流,也是一種信息收集和傳播的渠道,被很多為官之人重視。
見自己的夫人已經猜出了一些,薛覺沉吟片刻,最終還是決定將事情挑明一些,也好讓妻子留意些事:“你也知道,我最近依附于那許應一許學士。”
“這事你雖然在家中沒有提起過,但妾身自然是知道的。”徐氏適當的壓低了聲音,“莫非是許相國有什么想法?”
薛覺搖頭道:“此事說起來,也不是許相國有什么想法,而是他背后的世家,做了一些不好的事情,被定國侯的一封奏折給披露出來了,如今皇上看著病重,但越是在這種時候,越不能容忍下面的人做出的事情,因為這樣會讓他難以安心過去。”
“定國侯?”聽到這個名字,徐氏深吸一口氣,“定國侯不是出京了么?”
“正是因為定國侯出京了,事情才難辦的!”薛覺嘆了一口氣,“這事若是由他來辦,說不定還有轉圜余地,可現在他一走,事情的掌握徹底落到了皇上手中,后果堪虞啊,這些天來,京城不見多大動靜,但實際上已經有七八名官員被那皇城司直接在家中拿人下了詔獄。”
說到這里,他頓了頓,然后語重心長的道:“夫人聽了這些,日后必須要留意,許相國那邊的人,在和他們的夫人交談的時候,更不能泄漏風聲……”
但徐氏卻是滿臉疑惑:“怎么是許相國那邊的人,老爺你不是……”
薛覺自然知道夫人在疑惑些什么,于是就鄭重說道:“為夫這些天旁敲側擊,也多少弄清楚了事情的緣由,此事確實是許相國背后的世家大族,為了自己的利益,不惜與反賊妥協。”說到這里,他忽然意識到自己說的太多了,能讓自家夫人注意就足夠了,這些更深的東西多說無益,反而有可能壞事。
只是,他這邊話音剛剛落下,這門窗之外就突然傳來一陣滿含驚恐的叫喊聲。
“什么人?”
“居然敢來侍郎府上造次!”
“殺人啦!”
聲聲叫喊,傳入屋中兩人耳中,立刻讓他們分辨出來是家丁和家仆的聲音,那徐氏立刻緊張起來,顧念著自己的孩子,就要沖出去,卻被薛覺一把抓住。
“莫慌!”
薛覺自己也是面色鐵青,但兀自按捺心思,安慰著徐氏,正要說話,但那書房的門“咣當”一聲就被人撞開,接著就有兩名穿著深色緊身衣、蒙著面的男子拿著刀走進來。
“你們是何方賊子,趕在京城行兇?可知……”薛覺正要言語呵斥,同時拖延時間,他知道這京城外城,巡防也是頗為嚴密的,自己府上發生的事情,不用多長時間就能傳到九門提督的耳中,便是那周圍的巡防兵卒也會很快抵達。
只是,這話還沒說完,就見一人一個跨步過來,抬手一劃,刀光閃過,徐氏便倒在了一片血泊之中!
“娘子!娘子!”見了這一幕,薛覺一愣,用力晃了晃徐氏,但后者卻毫無反應,隨后他滿臉怒色,怒視來人,吼叫起來,“你們……你們這些畜生,我和你們拼了!”
這激憤的情緒,刺激了薛覺的潛能,讓他一下子從地上蹦了起來,就朝著兩人撲了過去,只是這樣毫無章法的動作,又如何能傷得了武藝精湛之人,隨后又是兩下刀光,薛覺身首異處,跌落在地。
至此,夫妻二人盡數倒在血泊之中。
第二日,這朝廷刑部侍郎一家幾十口人,盡被屠戮,只有一子僥幸生還,卻還是雙腿殘廢的消息,就在京城流轉開來,引來的軒然大波,連病重的皇帝都不得不強打精神,出面主持局面。
京城重地,人道中心,卻有兇徒逞兇,將朝廷命官滿門斬殺,可以說是駭人聽聞之事!一時間,人人自危。
而這個時候,邱言等人的車馬,也如愿抵達了澤州,他們自然不會受到京城風暴的影響,但卻也有另外一場風波,在前面等著。
澤州城外,邱言策馬而立,抬頭一看,就在那城池上捕捉到了朦朦朧朧的光影,知道是人道氣運顯化而成。
“這一路游歷,偶爾動筆,果然洗滌了心思,如今便是沒有激發神通,也可得見脈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