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深處,泥土之中,有兩道聚散不定的身影,駕馭著穢氣,想要伺機反撲,但上方忽然涌來滾滾民愿,直接壓在兩者身上,驅散穢氣!
“此人竟能調動民愿!想要將你我鎮壓!”
這個念頭剛落,不遠處忽然響起噗噗聲響,而后幾道漆黑水流滲出,化為一道水柱,朝兩道身影沖擊過來!
“不好!有人偷襲!”
受到水柱沖擊,兩道意念驚叫一聲隨后,兩身影各奔一方,躲過了水柱的沖擊。
“沒想到你我潛藏于此,還會被人發現!”
兩身影各自變動,其中一道轟然炸裂,激射出一枚枚銅錢,宛如天女散花。這銅錢看似凝實,其實虛幻,在泥土中穿梭游動,向那道漆黑水中沖擊過去!
另外一道則是化為一團氣流,散發出血腥味,也朝那道漆黑水流沖擊過去!
這時,水流一聚,凝成一人,渾身漆黑,全身毒氣洶涌,他不退反進,兩臂一甩,散出滴滴漆黑水滴,迎上銅錢。
“嗯?是凝了丹的人物,而且渾身是毒!可惜,面對我等,便是這遠寧城的諸神,一樣也要飲恨,你一血肉修士,又能如何?”
在兩道意念的嘲笑聲中,密集的水滴與銅錢撞在一起,頓時,銅錢破碎,水滴蒸發,脆響與蒸騰之聲交織,霧氣在泥土中蔓延。
接著,腥風沖了過來,將漆黑之人籠罩,風中爆發出吸攝之力,從毛孔中強行剝離和吸取其人意念!
此人的意念一樣漆黑,滿是毒性,但對腥風毫無影響,被氣流卷動著,在風中解體、瓦解。化為純粹念頭,融入風中。
下一刻,風勢更大,流露出陰寒、森冷、幽冥的氣息,將周圍侵染的好似幽冥鬼域。
另一方面,意念的流失,卻仿佛對那人沒有影響,他迎風開口:“我道是何方神圣,原來是兩個野鬼,你這鬼怪化為腥風。能吸攝意念,只是,你來吸攝我的意念,可打錯了主意!”
話落,一絲絲陰影從此人毛孔中涌出,同樣融入風中!
這些陰影里滿是負面情緒,一融入風中,根本難以瓦解,卻如跗骨之蛆般纏繞其上。就聽腥風慘叫一聲,迅速撤離,急急后退。
“心魔!怎么可能,你能御使心魔?”腥風驚叫著。凝成一道鬼影,聚散不定,鬼氣森森。
食風鬼。
此鬼內部,一片陰影正在迅速擴張。速度極快!
那人聽了,冷冷一笑:“與你所說的恰好相反!”
“什么意思?”正當食風鬼驚訝之時,穿梭于內的心魔忽然聚集起來。傳出一道意念,讓這鬼物凜然一驚。
而那漆黑之人則渾身一震,爆發出毒液與氣血,血液精華如水般炸裂,擰成一股,朝另外一道身影沖了過去!
氣血如柱,熱息澎湃,毒霧涌動,逼近另外一道身影,熱浪侵襲,令其驚叫一聲,身形逐漸清晰——
這也是個鬼物,內里金光閃閃,裝著是一枚枚銅板,身上惡臭,散發出一道道饑餓、貪財、斂財的情緒波動。
無財餓鬼。
而后,滾滾熱血呼嘯而來,其中幾滴落在此鬼身上,那鬼頓時渾身冒煙,慘叫連連。
武者熱血蘊含陽氣,對鬼物來說好比劇毒。
一時間,心魔、熱血將兩個鬼物牽制住了,兩鬼難以他顧,那聚集在張府中的穢氣失了操控,緩緩散去。
地下的激戰,在邱言的掌握之中,只是這一戰,卻是讓他心頭生疑。
“造成這一切的,竟是兩個鬼物?戰力似乎不強,這滿城的神道是如何淪陷的?而且他們敢對官府出手,等于觸動了朝廷氣運、江山龍脈,這是哪來的膽量?”
想到這,他念頭一動,神靈本尊那邊立刻有了反應,神力與香火心念遙遙傳來,整個遠寧城隱隱震動,各家各戶的灶臺中神力翻滾,滿溢而出,滲入地面,朝那激戰之處匯聚過去!
這番變化,常人自然是察覺不到,可城中但凡有些修為的神通之士,卻是第一時間就有了反應!
一時間,城中各處皆有異動。
只是邱言的書生分身,卻是沒有前去,一來,書生分身的修為不算高,去了也未必有用,二來,卻是被俗世纏身——
“先生請上座,先前多有怠慢,請先生不要放在心上。”
張老爺一臉笑容的說著。
還是張府的大堂,椅上依舊坐滿了人,卻不是先前的張家直系、旁系,而是這遠寧城中遠近聞名的巨富、老爺。
這群人單論影響力,在整個劍南道都排的上號,這兩年施行變法,連官府都要與之通氣、商談。
但此刻,病體初愈的老爺們臉上帶笑,有些討好的味道,視線都集中在一人身上——
邱言。
邱言被張老爺拉著,硬是要讓他坐在上首,幾番推辭不掉,邱言只得順勢坐下。
這群人之前昏迷時,都有種大限將至的感覺,隱約感受到府中、族人的亂象,心灰意冷,沒想到峰回路轉,暖意沁入心間,演化種種幻境,最后竟驅散了心頭陰冷,令他們重新蘇醒,悲喜交加,在找到了暖意來源、了解經過后,對邱言既感激,又敬畏,皆尊稱為先生。
聽著諸人的感謝話語,邱言忽然搖頭道:“諸位不要忘記之前的事情,如今好轉了,依舊不能大意。”
“即便只是一時清醒,那也沒什么,至少有個安排后事的時間,這次事情暴露出不少隱患,不能視而不見,”張老爺等人搖搖頭,“不過,我等這次醒來,身上那股子邪氣、陰冷都一掃而空,身子骨硬朗不少,還有種身輕如燕的感覺,比未病前還要舒坦……”
諸人隨意的說著,突然,一名身寬體胖的商賈出言道:“對了,邱先生,您的這幅字,準備如何處置?”
這話一說,整個大廳突然一片寂靜。
所有人的目光,轉而落在邱言的那幅字上。
字書長詩,名為《臥病》。
這幅字,除了具有的辟邪、鎮邪之能外,更兼有美感,即便不通筆墨之人,一樣能從中收獲感染,而且上面的那首詩,也令諸人心有共鳴,有著不小的吸引力。
更何況,在座諸人里也有喜愛書法之人,看出這種蘊含著血肉筋骨的書體,是種全新的嘗試,極具觀賞性,很可能引領一種風潮,這樣的字帖,是足以流傳后世的,珍貴異常!
當然,更多的人在意的不是字與詩,而是邱言本人!
邱言展現出的書法造詣,顯然超過了那位少年書圣,不然的話,對方不可能一聲不吭的悶坐不語,所以,頭腦靈活的人,立刻從中嗅到了價值。
“書法大家成名前的作品,其價值不單單是字與詩本身!若是傳承幾代,很可能帶來難以想象的財富!更何況,討要這幅字,還能借機贈與錢財,交好邱言。”
雖然心思各異,但眾人對那幅字,都有著志在必得的想法,等著邱言的回答。
卻沒想到邱言聽了,只是渾不在意的道:“這幅字雖是我寫,但本是受好友所托,自然是贈與張府。”
“什么!”
這輕飄飄的一句話,令在座眾人面色陡變,有的人下意識的叫出聲來。
與之成鮮明對比的,是張老爺的驚喜之色,他先掃了坐在門邊的張振一眼,眼中流露出欣慰之色,跟著連忙起身,向邱言抱拳道謝:“多謝先生厚禮,這幅字能鎮宅去邪,本身的字與詩更是堪稱一絕,足以做我張家的傳家之寶啊!還請先生署個名。”
他這話可不是客套,發自真心,這幅字和邱言本身的價值,眼光老辣的張老爺自然清楚,這么一幅字,邱言一署名,肯定要裝裱收藏,用以傳家。
“等一等,老張,你我多年交情,你知道我的喜好,不妨將這字讓給我……”
“張兄,你不是看上了城北的那間鋪子么?你若答應以此字交換……”
“張叔,你我兩家乃是世交,祖上曾一同科舉……”
眼看打算落空,諸人都顯得有些失態,顧得什么城府,直接表態,生怕落于人后。
肅穆的大堂,頓時人聲嘈雜。
張老爺搖搖頭:“諸位,不要以為我張允齡是在坐地起價,這幅字啊,是真的不會出讓……”
大堂一角,祁九聯坐在椅子上,面容僵硬。
和之前的風光相比,此刻的他雖還在座,偶爾也有人過來交談,客客氣氣的,但話中的那股尊敬卻已沒有多少,變化明顯,有種受人冷落的味道。
現在聽著旁人贊邱言之字,更讓他感覺面上火辣辣的,心頭憋悶。
“這就是世事如刀、人情冷暖,若非我還頂著少年書圣、關中世家子弟的頭銜,恐怕這群銅臭之徒,根本不會讓我坐在這里,早就被掃地出門了!果然是商人尚利而無義,一群墻頭草!”
想著想著,他的目光落在邱言身上,眼神復雜,有著嫉妒,有著不甘,也有敬畏和佩服。
正當大堂人聲鼎沸之時,突然,一名青衣小廝從外跑來,還未進屋,就急急道:“老爺,老爺,知府大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