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到肉身那邊的情況,邱言卻未心急,況且他魂在心路中,急也無用,依舊循著分叉前行,只是飄飛的速度增快不少。
沒過多久,前路一變,出現一道巨大漩渦,吞吐光影絢爛,給人以時空錯亂之感。
邱言盯著漩渦看了一眼,感知延伸過去,卻無法穿透,仿佛被什么力量隔絕。隨后,他收斂感知,縱身一躍,扭曲、拉伸的神魂融入漩渦,隨波逐流的旋轉著,消失其中!
春秋書院,圣賢堂。
這座圣賢堂,已經存在了許多年頭,經歷幾次修葺和擴大,但很多地方還是留下了歲月痕跡,卻并不顯得破舊,反而給人一種古舊之感。
神案上,供奉兩座泥塑,那泥塑身上的每一道紋理,似乎都蘊含古韻,幽深、深邃。
神案前的地上,跪坐著七八名儒生,身姿挺拔,動作依古,低頭垂首、默不作聲,如有拳師在此,只要一眼就會驚訝,因為這幾名筋骨松弛的書生,一個個精氣神內斂,宛如將拳法練到了骨髓里一樣。
幾炷香燃,青煙裊裊,煙氣氤氳,遍布大堂,久久不散,徘徊在一處,像是個巨大的罩子,將靜坐不動的書生籠罩起來。
煙氣之內,還夾雜有一股陽剛,宛如人之氣血,正隨煙氣而動,在諸多書生的毛孔血肉中穿梭。
大堂門外,同樣坐著五人,只是這些人和諸多書生不同,穿著隨意,甚至有人穿著短打,他們盤膝坐在地上,同樣低著頭閉著眼睛,身上沒有流露出多少氣勢、氣息。仿佛睡著了一樣,但如果細細看去,就能發現這五個人全身緊繃,身上血肉不時就會抖動一下。
和堂內諸多儒生比起來,這五個人的身子骨要強健許多,其中兩人將手臂裸露在外,那臂上的一塊塊肌肉隱隱泛著光澤,看上去充滿了力量感。
遠遠看去,這五個盤坐之人,就像是在等待著什么。又像是在醞釀力量,正在蟄伏,隨時可能暴起。
突然!
“嗯?”
五人齊齊一動,接連發出疑惑之聲,然后同時睜開了眼睛,剎那間,仿佛有精芒從他們眼中激射出來,令周圍的光亮都提升了些許,但旋即恢復正常。
隨后。也不見他們如何作勢,一個個身下就像是裝了彈簧一樣,直接彈起,站了起來。齊刷刷的朝大堂看去,五雙銳利的眼睛投射出來的目光,好似利劍一樣刺入其中!
被這些目光一刺,籠罩在書生周圍的裊裊青煙。居然宛如被刀劍劃過一樣,出現了幾道豁口,接著邊上的煙氣填補過來。蒙蒙煙霧頓時翻滾!
緊接著,煙氣內的稀薄氣血隨之而動,令大堂內的溫度有了起伏變化。
便在這時,八名儒生上方,空無一物的半空,突然光影扭曲,最后旋轉起來,憑空生成了一個漩渦!
門外,五人之首瞇起眼睛,眼縫里居然閃爍了一點火星,就聽他道:“這些書生進去才多久,怎么可能有人回來!定然有變!諸位,準備動手,切不可驚擾了入林之人!”這人穿著直裰,面容冷峻,長者一個鷹鉤鼻,說話時聲音低沉。
他的話音落下,其余四人各自點頭,接著身子一晃,就都沒了蹤跡,再看的時候,四人竟然已經出現在大堂之中,占據四角,身上筋骨震顫,顯化各種異象。
就見他們一個個血肉鼓脹、精血流轉、開口吐氣、勁貫通體、中央不動、五感蔓延、竅穴引動靈氣!
居然都是七魄相合,顯化于外的修為!
霎時間,四人身上氣勢升騰升,腳下勁力流轉,四方四位,四象衍生,形成了一個陣勢,將整個大堂籠罩起來,隨后哼哈出聲,激發勁力真氣,毛孔開合,令氣血如風,使得堂內景象模糊,帶來壓抑之感,連空氣都變得粘稠、厚重,難以流動!
一時間,外面的空氣無法入內,同時給人一種,任何堂內之物都會被禁錮的感覺!
當邱言的神魂從漩渦中顯露出來之時,在第一時間就感受到了陣勢威力,離了心路,他的神魂從那種扭曲拉伸的狀況中恢復過來,但一進入圣賢堂,卻突然間魂體凝固,難以動彈!
“嗯?什么人出手?好驚人的手段,單憑氣勢壓迫,就令我第三境第三階的神魂難以行進,不對,氣勢流轉間有些許遲滯,這不是一個人在出手!”
雖然驚訝,但邱言本就預測到了離開心路后,可能遇到的十五種情況——
最好的情況,自是不受阻礙,而最壞的情況,則是一露面就被襲擊,眼下這種被禁錮神魂的局面,只能說不好不壞。
“哦?這群儒生盤坐不動,精氣神內斂,乍一看好似拳法高手,但其實都是魂兒離體所知,應該都是入林之人,籠罩著他們的煙氣也很是奇異……”
不過,不等他搞清周圍情況,就有四道澎湃氣血沖擊過來!
這些氣血并非漫無目的四溢,而是擰成一股,被內部的武道意志牽引,被外層的七道魄影凝固,就像四桿大槍,帶著殺伐氣息,徑直刺殺,有種沙場沖殺、一往無前的氣勢!
濃郁的氣息陽剛本就是魂體克星,即便凝結了神魂,能白日出竅、百日出游之輩,抵擋得了陽光照射,可若被濃郁、精粹的氣血擊中,一樣要被侵蝕,弄不好就是個境界倒退的下場!
邱言被四道沖擊,又被陣勢禁錮,幾乎避無可避,神魂甚至被氣血長槍挾來的熱息逼迫的有收縮跡象!
如此情勢,可謂險之又險!
但邱言卻不驚反喜,心頭涌起一個念頭——
“好好好!四名第三境、七魄顯化的高手,聯手一擊,正好讓我檢視心猿在陽間的戰力!”
念頭落下,邱言魂內心火膨脹,隨后劇烈燃燒,吼叫從里面傳了出來,而后一頭雄壯猿猴竄了出來!
與此同時,魂中洞猛地震顫起來,香火心念滾滾而出!
門外,那有著鷹鉤鼻的男子,本來正瞇著眼盯著堂內景象,要邁步前行,卻被身后的一個聲音叫住了——
“秦兄且慢……”
聽到這個聲音,他轉頭一看,卻發現身后站著一名男子,不知是何時來到,竟是無聲無息。
鷹鉤鼻男子也不意外,微微低頭道:“鄭先生,那堂中之人……”
只是他的話還未說完,圣賢堂中就爆發出一聲巨吼,隨后狂風呼嘯,將氣血之風驅散!
呼呼呼!
圣賢堂內風聲急,滾滾熱息氣血散。
四周門窗被吹得咣當作響,那熱息噴涌出來,遇冷凝結,在周圍衍生出點點霜凍!
“怎么回事……”鷹鉤鼻男子心頭巨震,感到有股難以言喻的狂暴氣息,他急急轉頭回望,看到的卻是四道健碩身影——
那四人從四扇窗子中倒飛出來,每一個都做出防御姿態,血肉震顫,口噴鮮血!
“好賊子!”鷹鉤鼻男子見狀生怒,渾身筋骨震顫,體內虛丹旋轉,體表竅穴有了移位之勢,那身軀似要變形,腳下一蹬,在地上留下兩個整齊腳印,就要撲擊出去。
就在此時,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上。
這只手無聲無息,一碰男子肩上,令澎湃氣勢消散,隱約變化的血肉身軀瞬間凝固。
“鄭先生你做什么?”鷹鉤鼻男子轉頭看去,忍不住質問。
阻止他的這只手,正是那鄭先生伸出來的。
聽著質問,鄭先生搖了搖頭道:“秦兄不要出手,你不是他的對手。”
“就算不是對手,也要拖延片刻,那堂中有魂入士林之人,若被外人打破了定神補氣香的氤氳,后果我秦厲可擔當不起!”鷹鉤鼻男子掙扎了一下,卻無法掙脫。
鄭先生還是搖頭:“不必擔心,此人不會對堂中書生不利。”
一句話剛說完,就有一個聲音從圣賢堂中傳了出來:“春秋書院不愧是傳承許久的學派,竟有這么多的年輕俊杰,足足八人能魂入士林。”
說話間,圣賢堂內熱息消散,一道神魂從正門飄出,正是邱言。
鄭先生見了,收回了手,然后道:“那八人中,只有三人是書院弟子,其余都是學派親緣。”
聽了這話,邱言點了點頭,微微一想,就明白了里面緣由,無非又是世家壟斷、派系侵軋的勾當,都是他不感興趣的事情。
想到這里,邱言也不多說,抬手一揮,在秦厲警惕目光的注視下,將一點光芒擲了出去,口中說道:“這次入林,也算碰巧,成了書老所托之事,得了此物,這便交托與你吧。”
鄭先生伸手一攝,抓住光芒,也不細看,就道:“多謝邱公子,此乃大恩,還請公子隨我前往書閣……”
面對邀請,邱言搖了搖頭:“此事暫且延后,邱某眼下還有事情要做,就此告辭……”
話落,他魂體一轉,化為一縷青煙,鉆進地縫,轉眼不見蹤影。
“這人好沒規矩!”秦厲眉頭皺起,正要說話,但突然面色一變,緊接著……
轟隆隆!
地面突然搖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