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邱言噴涌生機,化為雨點,落在干旱之地的同時,那一道循著金烏神魂、在地下穿行的的熊熊火蟒,亦已靠近了東都城池,很快就引起了城下神司和城中諸多修士的注意。
“什么人出手?”
“引動意念火焰,要入東都城中?莫非是覺得眼下東都還不夠亂?還要添一把火?”
“有人正在被火焰逼迫,嗯?似乎是金烏道人,只是他的氣息怎得這般虛弱?”
“這金烏道人平日仗著太陽真精,行事頗為詭異,這次不知道是打著什么主意。”
“好!金烏這老鳥,看樣子是落難了,我正好趁火打劫!搶奪那太陽真精!”
如今的東都,表面看上去平靜,凡人社會不受影響,但自那一日,有“天兵天將”現身皇城之后,城內就暗潮涌動,各方勢力齊聚,彼此間勾心斗角,有戰有和,牽一發而動全身。
這金烏道人和熊熊火蟒一前一后的急速靠近,立刻就像是滾油落到了火堆中,激起連鎖反應,不少人都蠢蠢欲動。
不只是聚集于此的修士動了心思,連那地下深處的神道陰司,同樣被此番動靜驚動。
“報城外有火逼近,似是修士交戰!”
嚴格算起來,東都城隍的陰司,與東都城的安危休戚相關,一損俱損,一榮俱榮,這些日子以來,因為外神入侵,連綿激戰,已經讓東都陰司損失不小,甚至有幾次差點波及人世,讓整個神司上上下下的諸多神靈,成了驚弓之鳥,見不得風吹草動。
這一次。洶涌火焰甫一爆發,讓幾尊游神發現之后,登時就急急回報。
這消息甚至沒有經過排查,便層層上報,最后落到了東都城隍的桌案上面。
由此也能看出,而今的東都陰司,其神經繃緊到了何等程度,堪稱杯弓蛇影。
“立刻派人過去捉拿交戰修士!平息禍亂!防止事態擴大!”
東都城隍個雄壯男子,臉上虬須濃密,配合著頭上官帽。乍一眼看過去,不似城隍,反像閻王,他心思接到的消息之后,想也不想的就拿出一塊令牌丟了出去,直接下達了命令。
“得令!”左右捕神接住令牌,抱拳就走,化為兩道神光。
但這兩道神光還沒沖出陰司殿門,就被一股雄渾之力攔住。重新顯露神軀,緊跟著,這兩尊神祇就一臉不解的轉頭回望——
攔下他們的,赫然是端坐深處的東都城隍。
只見這位威嚴城隍。抬手揉了揉額頭,臉上露出憂患之色,隨后又道:“算了,不要拿下。只要在城外攔住即可,但要問明白交手緣由,這兩方看上去都是修為不俗。如有可能,讓他們暫且安定,等幾日后那幾尊邪神再來,還能借二人之力。”
這番話說下來,令兩名捕神先是一愣,接著明白過來。
這些日子以來,東都神司與外神交戰,先后幾次,損失不小,遂以天庭之令,發動四方,邀諸道相助,卻依舊不占上風,遂派出一神上天求助。
但上天那神此去之后,久久沒有音訊,逼得東都陰司不得不倚重諸道之力,是以這修士間的仇殺,就算涉及東都,也不敢多下死手。
換成平時,神道威嚴,便是如最開始的命令一樣,直接拿下來審問,可現在形勢比人強,就算神道也要掂量掂量,只得朝令夕改。
如此一來,進退多變。
兩名捕神心中清楚這些,不敢多說,聽了吩咐之后,很快就化光而去。
“邪神肆虐東都,使得城中的修士、神道混亂至極,而今正是暗潮洶涌,正是個借勢的好時機!”
地下,金烏神魂穿行,靠著殘留的太陽真精,破開土壤、巖石,速度快疾。
就在剛才,因為與邱言一戰,這金烏道人被拔去了與魂相合的太陽真精,受創太重,戰力降低到臨界,根本不敢停下來與追在身后的意念火焰對抗,只能滿頭疾馳。
不過,他這番奔逃,并非漫無目的、慌不擇路,而是想要借東都內的諸般勢力,平息此事,甚至還有將邱言孤立出來、塑造成東都公敵的打算!
但凡修道之人,十個有九個惜命,但有一線生機,都會去爭。
“等著吧,敢奪我至寶,此仇不共戴天,定不會讓你有好日子過,從今往后,就算要不了你的姓名,也要讓你不得安寧!眾人惶恐,心境退轉!”
正當金烏道人恨恨咒罵之際,身后涌來的火焰突然沸騰,其中九道神識爆發出別樣氣息,那沖擊速度一下子就提升幾分,轉眼間沖到了金烏神魂之后,火焰呼嘯,要將其整個吞沒!
“怎么回事?難道太陽真精已被他降服了不成?”
金烏道人雖然逃跑,但心里一直算計,除了要借東都諸方之力外,更是盤算著邱言形勢,知道對方要降服散亂的太陽真精,不得不分心他顧,無法全身心的投入追捕,因而會自己留下機會。
他之所以能那般干脆的舍棄太陽真精,其實也有諸多考慮,存的是以退為進的心思,那太陽真精畢竟是金烏道傳承下來的至寶,即便暫時失控,一樣還是留有諸多暗手,只要邱言一個不查,就可能著道,讓金烏道人反敗為勝。
借勢外力,讓邱言分心,最后引動真精,三管齊下,被他看成萬全之策。
可現在,洶涌火焰突然提速,立刻讓金烏道人的心中“咯噔”一聲,意識到情勢不妙,緊跟著他便轉動心念,遙遙聯系,要激起太陽真精內殘留的禁制和暗手,給邱言添亂,從而增加變數,可略一感應,這才發現真精周圍竟是一片火熱,卻無魂道和命修氣息。
“苦也,那人居然用意念火焰,將太陽真精所化丹丸給隔離起來了!”
哀嘆一聲,金烏道人收回心念,接著就要激發神魂,沒想到突然間心念恍惚,心頭猛烈的一震,眼前光影驟然閃爍,隨后整個神魂失去了意識,等重新情形,卻已被個罩子給罩住了!
在那罩子的表面,刻印著九條神龍,每一條都是通體覆蓋火焰,火舌飄動,栩栩如生,一看就不是凡品。
沉悶聲響響起,金烏神魂一個沖擊撞在罩子上,隨后被生生彈了回來。
“嗯?怎么回事?”
金烏道人心下大急,跟著鼓足心念,神魂在罩子里面左沖右突,勢頭兇猛,但卻處處碰壁,居然難以脫身!
“什么人暗算我!”
見此情景,金烏道人終于慌亂起來,孤注一擲的鼓蕩起那一點太陽真精,真精灼熱、鋒利,寒芒飛舞間,被迅速消耗,卻也在罩子內里留下了一道道劃痕,不過,依舊難以將之破開——
即便出現裂縫,可罩子流轉,火光浮現之后,迅速彌合,根本不給金烏道人留下逃離時間。
“這不可能!就算真精只是殘留,可……”他失態嚎叫。
當金烏道人在罩子里嚎叫的時候,被邱言神識操控的意念火焰呼嘯落下,將雕刻著九條火龍的罩子完全覆蓋,火焰起伏、激蕩,灸烤此罩,但卻難動分毫。
隨后,潔白如玉的手指憑空出現,落在罩子上面,將之抓起,緊接著,有一道身影緩慢浮現,長衫飄動,不受火焰影響。
邱言透過神識,邱言看到了此人模樣,不由心中一動,認出是陪在晏王身邊的長衫男子,似乎姓楊。
只見這長衫男子抓起罩子,打量了幾眼,跟著輕輕一笑,抬頭對著周圍火焰道:“道友,這金烏道人招惹你,被追殺至此也是咎由自取,不過,看道友的架勢,不光要抓捕金烏,想必對那晏王同樣心存想法。”
他所說出去的話語,透過神識傳遞,令邱言的血肉身面色陡變,心下念轉,不知楊影有何目的,他見對方在火中行動如常,有種閑庭信步的味道,知道這個人修為高深,不由又對其人來歷起了猜測。
楊影這時卻呵呵一笑,伸手一抓,把個金烏道人的神魂從罩子里拉了出來,卻將一點太陽真精留在其中,隨后一拋,把神魂丟入意念之火中,隨后笑了起來:“這神魂便交付與道友,不過‘金烏道人’這個稱呼,乃是代代相傳,并沒有那么簡單,還請道友日后小心,至于這一點太陽真精,楊某便收下了。”
說著說著,他衣袖一攏,把罩子收起,朝火焰拱手道:“晏王以友待我,我亦要以友事之,今次他妄動刀兵,乃是罪過,但楊某既然在此,便要護他一次,還請道友見諒,饒他這次,我會勸他以人道行事,不過,若他冥頑不靈,我則仁至義盡。”
話落,身影一轉,就消失無蹤。
“啊……啊……啊……”
四周,只剩下在金烏道人的慘叫。
“這個楊影是什么來頭?金烏道人之名代代相傳?”邱言的神識翻轉了幾下,收攏火焰,將那道神魂包裹起來,“說起來,那馭虛道主和這金烏道人都是一道掌教,差距卻大,馭虛道的弟子都有第三境修為,而這金烏道主雖有至寶,但修為有限,更是孤家寡人一個,不知有何玄機?”
火焰挾著金烏神魂回返,邱言血肉身的本體依舊前飛,卻有一道聲音從身后傳來——
“道友請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