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埋伏?”
屏風驚呼一聲,被圣賢精神壓制下去,神通變化被抽絲剝繭的削弱,有種將要回歸平凡的趨勢。
“這是什么神通?能褪去神通?”慌亂中,圣賢精神的光輝越發明亮。
《天倫》一文,乃是孫圣對“天”的看法。
在這個世界,無論古今,對天的探索都從未停止,在世人看來,“天”神秘的預兆性、恐怖的力量,能決定人之生死、國朝之強盛、天下之興亡。
不少人認為,研究天之感應,能得知前后之事、觸摸時代脈搏,便是至圣先師主張人道,但對“天”亦是持著一種“不語”的態度,敬而遠之。
與之相對的,孫圣對于“天”卻沒有避而不談,或者一筆帶過,而是專門著述一卷《天論》。
《天論》一篇獨具特色,簡單來說,大致是將“天”看成自然規律,將人類無法了解、控制的事物、規律,納入到“天”的范疇之中。
被邱言所運轉的這一句,正是其中的一個片段,針對的正是鬼神等超凡之力,提出受過教化、掌握了學識的人,將自然規律當做是簡單的文飾,而百姓限于所知,因而會認為是超凡之力,最后反而催生出真正的鬼神。
畢竟,神靈本就是秉承民愿而生,越是顯露出神秘,越能壯大自身。
但里面的奧秘,一旦被人點破,稍加思索,心中便就通透,不再神秘。
被圣賢精神光輝包裹,那屏風猝不及防之下,超凡力量急速衰退,等回過神來,想要驅動妖氣、靈氣的時候。內部卻又黑煙滾滾,竟是心魔碎片連成一片,攪動風云!
內有神魂心魔,外有圣賢光輝。
內外交困,屏風哀鳴一聲,跌落下來。
呼啦啦!
落下來的同時,整座客棧徹底崩塌,柱子、橫梁、樓梯、木樁分崩離析,各自化作一道光華,散發出心底。被拉扯著,朝屏風匯聚過去。
“咦?”胡起和戴國正與諸多妖物纏斗,但突然間周圍的事物都化為光華,絢爛多彩,飄忽不定,而后匯聚一團,如漩渦般匯入那座屏風。
隨著光華褪去,客棧景象已然不再,四周變成了密林。那些個昏迷過去的男子,躺在草叢、巖石之上,依舊人事不省。
只是,他們雖然昏迷。但思緒并未停滯,念頭默默急轉,魂魄蠢蠢欲動,被屏風散發出來的氣息牽引著。似乎將要離體而去。
其中,書生游醉最為明顯,魂魄幾乎已經離體。血肉都有了萎縮的跡象。
就在其魂將要離身的瞬間,噼啪一聲,邱言的神魂從屏風中飛出,劃空而過,一道神識飛來,穩固了游醉之混合,更將眾人虛浮的魂魄定住,接著那神魂落入茂密草叢。
下一刻,渾身閃爍光澤的身影站起,卻是邱言重新站起身來,他拍了拍身上塵土,伸手向后一抓,把個凳子抓在手中——
剛才諸多事物化身為妖,只有這張凳子依然如故,如今被邱言抓住,渾身一抖,也化作一道光華。
邱言的神識在凳子上掃過,心中明了。
“原來如此,居然是一點欲念沾染其中,被扭曲了形態,從虛轉實,化作桌椅。”念頭落下,他用力一抓,光華潰散,隨后抬頭向半空看去。
半空中,圣賢光輝閃爍,屏風在其中左突右沖,試圖掙脫出去,只是神通漸失,又被心魔纏繞,與外界斷絕了聯系,掙扎漸漸式微。
匯聚到其中的種種光華,在屏風上重組出幾點景色。
“到底是怎么回事?”胡起和戴國騰出手來,走到邱言跟前,同樣抬頭,看向半空中的圣賢光輝。
忽然,戴國略顯疑惑的目光,在邱言的身上掃過:“剛才滿屋子群妖亂舞,為何不見哪一個去主動攻擊公子?”
邱言搖搖頭道:“剛才那些看似妖邪,其實是不受控制的人欲,亂舞,就好像妖魔降世,無所顧忌,偏生懼怕秩序,感受到我身上的秩序氣息,便會退避三舍,這就好像前朝崩潰時,山林盜匪橫行鄉里、欺壓良善,但本朝太祖的軍隊一去,立刻就會作鳥獸散。”
“難道剛才的那些,不是妖精?”胡起聽出一點端倪,再看那圣賢光輝中的屏風時,露出疑惑模樣,“說起來,這到底是個什么妖怪?”
邱言則是瞇起眼睛:“這妖怪的原型是什么,現在還不好說,因為這并非是一個完整的妖魔。”
“不是完整的妖魔?”胡起一愣,但不等他提問,邱言就拔地而起,凌空虛踏,一步一步,血肉之軀隨之震顫,氣血滾滾流淌,化為濃郁狼煙,在身軀表面凝聚出一只狼頭,仰天長嚎!
天上明月落下一點光輝,融入氣血狼煙,狼頭登時膨脹,像一個虛幻框架般,張開血盆大嘴,往前一撲,就把圣賢光輝吞了下去,隨后狼頭潰散為氣血漩渦,精魄沉浮,震蕩的屏風上浮現血跡,令冥冥中的一點血脈聯系顯露出來。
一聲輕響,屏風破碎,顯露一魄,掙扎嚎叫,赫然是只漆黑兇犬,散發陣陣漣漪。
感受波動,胡起陡然間瞪大了眼睛:“還真不是一只妖魔,而是一枚魄影,此魄散發出來的波動輕盈、變幻,隱隱通玄,更有智慧跡象,莫非是枚靈慧魄?”
“不錯,這正是一枚靈慧魄,已經魄影顯化,凝結成屏風,能容納他人之念,勾勒人世!”邱言身上氣血纏繞,精魄與月光相合,飄渺如仙,伸手一抓,掌中氣血與真氣相容,冒出一點火苗。
腎火。
火中含陽,蘊含知行合一的武道意志,抓在那枚靈慧魄上,摩擦、鎮壓,把其中的兇悍意識直接磨滅殆盡!而后五指并攏,用力一捏!
“嗷唔”慘叫從里面傳出,接著轉而咆哮,“放開我!放開我!區區一人間修士,也敢拿捏我魄!趕緊將我放了,不然其他六魄匯聚,就是你斃命之時!你縱然有第三境巔峰的修為,也難以抵抗!”
“大言不慚,無論修士還是妖魔,都不會無緣無故的將七魄分散各處,我與你爭斗了這么長時間,你的其他六魄都沒有趕來,要么是難以抵達,要么就是路途遙遠,無論是哪種情況,都應是形勢所迫。”
邱言絲毫不為所動,從空中落下,腳踏實地。
“更何況,你在這里布下客棧,迷惑眾生,甚至不加分辨,見人就收,恐怕不是心潮所致,而是有著其他原因,讓我來猜猜,莫非是為了補充修為、治療傷勢?你或許正在被什么大敵追殺!”
他的這番話說完,手中那塊靈慧魄陷入沉默,居然沒有出言反駁。
“這妖魄竟然無言以對,難道真被公子說中了?可公子真的僅憑這么一點信息,就能推斷出這些事情?”看到這一幕,戴國暗暗稱奇。
旁邊,胡起卻是游目四望,看著躺倒一片的幾人,皺起眉頭:“是把這些人留在這里,還是叫醒他們?荒郊野嶺,不省人事,就算有功夫在身,也難敵野獸。”
說著說著,他悚然一驚:“對了,公子說此妖與人相斗,分散七魄,落在此處化為客棧,若我等久留,會不會遇到麻煩?不如將這枚靈慧魄毀去,免除后患,畢竟不好關押。”
“無須計較,就算是追兵來了,又有何懼?”邱言搖頭,盤坐在地,空著的那只手并指一插,落到泥土之中,翻轉兩下,掀起一片沙土。
胡起、戴國不明所以,只能靜靜看著,不消片刻,沙土在邱言氣血的沖擊、拿捏下,變形、凝固,成了一只小狗模樣。
“公子這是在做什么?怎么大戰之后,在這里玩起了泥巴?”戴國嘀咕一聲,被胡起瞪了一眼。
另一邊,邱言捏出了大致輪廓,伸出一根手指,指尖泛紅,凝聚氣血、心念,點在泥塑上的七處,將氣血注入其中。
嘭!嘭!嘭!
泥塑陡然一震,渾身抖動、舒展,好像活過來一樣。
跟著,邱言并不停留,將靈慧魄往泥塑上一按,就聽“啵”的一聲,泥塑徹底活了過來,栩栩如生,氣血流轉在身,將那枚魄影鎖在里面。
心魔碎片、圣賢光輝、氣血流轉,三種因素結合一起,魄影縱然神通廣大,也成了落難鳳凰。
“汪!汪!”它叫了兩聲,急急跳動,但難以掙脫出來,露出慌亂之念。
“這是什么手段?”胡起和戴國愣住了,他們沒想到邱言隨手捏泥,居然能有這等效用。
“不過是一點雕蟲小技。”邱言并不打算深言,這套方法看似簡單,卻是他從一百零八名金甲力士身上總結出來,又加入了其他因素,若由神靈身全力施為,甚至能為神靈鑄造肉身,只是不能離開法域。
三人交談之時,邊上驟然傳出呼痛聲,而后虬須大漢一個鯉魚打挺站了起來,他先是一臉迷茫的四處打量,表情急速變化,在看到邱言等人之后,眉頭一皺,大步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