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隆!
天地齊震!
皇宮中,極度疲憊的李坤昏昏欲睡,但那背脊剛剛彎曲,就倏地挺直,猛然瞪大眼睛!
“這是……”
與此同時,皇城內外,興京八方,諸多大儒、宗師盡數色變,感到天地間的人道秩序驟然波動,仿佛遇到了巨大威脅!
在這一刻,正聚集城中的馬陽、大陳先生、周仰、觀時齋主,連帶著翰林院中的一人,都齊齊心動,各有動作。
就連昏迷不想的九韻齋主,那躺在床上的身子,也猛然間抖動了一下,引得幾名弟子大呼小叫的呼喚大夫。
城外,太虛先生,連同那寺廟中的三僧,也是個個悚然動容。
“神道降臨?竟驚動了如此多的人道秩序,難道有超品神祇,不顧人道鎮壓,要降臨東華部洲?”陳府深處,陳家老祖伸了個懶腰,坐起身來,凝神一感,眉頭皺起。
不光興京,秩序之變遍布天下,那東都之中,以小陳先生、周東義為首的諸多大儒,亦是紛紛色變。
春秋書院的藏書閣中,鄭丘與書老相對,兩張蒼老的面容上沒有多少表情變化,但隨后,就見書老搖搖頭,吐出一句:“你且回去,現在還不到時候。”說完,其人一只手臂驟然變化,化作神軀,而后從身上斷裂,飛到鄭丘身上,變成飄渺黃氣,鉆入七竅。
鄭丘老態龍鐘的面容。頃刻間有了變化,煥發一點生機,而書老的眼神則越發昏黃、暗淡。
點了點頭。鄭丘起身,恭敬行禮:“如今又有變故,確實不是時候,只望在老師回返士林前,能完成此事。”
“放心,有邱言拿來的補充,老夫還能再支持幾年。”
“真是胡鬧。現在的神道啊,簡直莫名其妙!”
在一片山林中,不知何時起了座廟。那廟身布局考究,隱見雕梁畫棟,和周圍的茂密叢林形成鮮明對比。
在那廟外的空地上,正聚集一群農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齊跪在地上叩拜。
廟中,布置的美輪美奐、富麗堂皇,最里面的石臺上,立著三座泥塑神像,為首之人面容俊美,穿著大氅,端坐在一張長椅上。椅背雕花,有云彩、烈日之景。周圍有神念環繞。
座椅左右,各立一人,一邊是名錦服青年,另外一個則是粗衣少年,氣度迥異。
穿著大氅的男子神像里,又有一點神念傳出,似在抱怨,但隨后一轉:“不過,說不定會是機會,待我占卜一番。”
碰撞殺伐,爭斗嘶吼。
五沼深處,廝殺持續許久,天兵仿佛源源不絕,不住的自虛空中顯現,就算被污了體內的核心血肉,破滅消弭,但在折損眾多后,數目居然不減反增!
已然有四名孔武有力的天將降臨,領兵沖殺。
天將不似天兵般呆愣,各有來歷,胸有戰法、戰陣,身懷絕技,旌旗所指,兵馬沖殺,步步為營,慢慢的在五沼密林中站穩了腳跟。
反觀五沼一方,以神力驅使毒蟲固然精妙,能施展毒物本身的靈智和天性,但鏖戰下來,卻也損失不小,周圍毒蟲幾近滅絕,不得不單純靠著沼水、毒霧,去凝聚兵將了。
甚至幾尊五沼神祇都先后顯靈,親赴戰線,只是他們明顯受到某種制約,不能存在太長時間,往往戰至一半,就要回歸。
即便如此,但神靈之威到底非同小可,能維持戰局不墜,只是長此以往,終究比不得天兵無窮。
“抿元還沒有消息么?”
交戰中,幾道神念在空中來回,那紅沼之念透露出煩躁之意,想要利用起所有資源,與敵拼斗,早就不耐煩了。
藍沼之念遂回:“抿元派了黑沼過來報信,說自己也有事情要做,意義不下于與天兵天將對陣,甚至還說能決定勝負歸屬!”
“勝負歸屬?大言不慚!天兵為何過來,他心知肚明,若非我等不容于天庭,哪個會替他擋災?到了這種時候,他得了便宜賣乖,這大劫能否度過,看的終究是……”
紅沼的神念傳出,但未完畢,就戛然而止,原因是感受到了遠方傳來的恐怖氣息!
那沼地水土,更是輕輕震顫。
正與人交戰的一名名天兵,陡然停滯了一下,跟著恢復如常,只是瞬間停頓,被不少沼地毒兵抓住了機會,撲了過去,一舉消滅了不少的天兵,卻也有毒兵中了埋伏,被反應過來的天兵圍剿,最終敗亡。
天兵隊伍的最前端,四名沖殺在前的天將面色一變,齊齊轉頭,朝北方看去。
“大人,怎會親自到來?”
“因果拉扯?似是用了佛門之言的那套伎倆,唔,這法門雜糅真言心念,不是直接攝魂的手法了,精妙之處比之從前猶有過之。”
灶山之上,圓潤的聲音從空中傳來,聲音中有著一股磁性,沁人心扉。
這聲音也不響亮,但方圓十里,山上山下,無論是人,還是妖類,乃至那懵懂的野獸、水族,都能聽個清楚,就有發自心底的恐懼浮現,令身軀遲滯,使筋肉僵硬。
本已扭曲變形的星光罩,又重新穩定下來,在那罩子里、高空上,漂浮著一張云床,云霧繚繞,給人以仙境之感,云朵上躺著一名男子,披著黑色大氅,漆黑發絲如綢緞,懷中放著一只黑貓,他正伸出潔白的右手,輕輕撫摸,嘴中輕飄飄的說了一句,然后抬頭朝遠方看去。
他就這樣飄然出現,但卻引得整個東華部洲驟然變化。八方不寧!
“持目星君……”遠遠的,感受著男子的目光,麻衣道祖面色凝重。眼中流露出憂色。
“太亂來了!老道勸你一句,你還是放棄招攬這個新晉神祇吧,”邊上,被阻了去路的無垢道人臉色也不好看,“話說回來,你也沒有機會招攬了,一洲星君!他惹出了這么一尊大神。根本別想有活路。”
“這事確實難辦,事先沒有考慮這一點,便是老夫出手。也未必能討得好來,星君可不是妖王之流能夠比擬的,”麻衣道尊嘆息一聲,“而且。面對超品的星君。縱然想讓過去分叉,逆轉因果,亦難做到,何況對方已注意到老夫了,難辦了啊……”
話音未落,一道閃電自高空劈落下來,再一次打在那云床之上!
就聽一聲脆響,持目星君坐起身來。緩緩的伸手一接,竟將那道閃電捧在手心。
但他這么一個簡單的動作。卻引起了連鎖變化,令周圍的空間浮現一道道漆黑裂痕!
“我在下界能停留的時間有限,就算有星光遮蔽,也難持久,還是速戰速決吧。”說話間,他的目光在遠處的敖玲和應龍身上掃過,令兩者渾身一寒,跌落云端,跟著他收回視線,投向邱言。
轟隆!
瞬間,好像有一座龐大的高山猛然壓下來一樣,邱言只是感到感官轟鳴,還未來得及還手,神軀就被目光壓得跌落下去,砸在灶山上,形成了一個巨大的隕石坑。
“靠著星光罩,循著東華部洲與我的關聯,將我與你的因果鏈接一起,好手段!好氣魄!好膽識!”持目星君似笑非笑的看著邱言,嘴上說著,“不過,此舉也頗為愚蠢,本君實在想不通,你為何要將我拉過來,就算是面對趙武,你都沒有必勝把握,面對本君,就更不可能有僥幸之機,不要以為本君會犯下輕敵的錯誤,你現在已經難以逃脫了。”
說話間,周圍的空間、因果、氣運、力量、物質都凝固起來,乃至連時間都遲滯了許多,邱言整個人,就像是落入了凝固的冰塊里面,再難動彈。
“獅子捕兔亦用全力,我這般鎮住周圍,你便是有后手,也難以接觸得到……”說著說著,持目星君抬手下壓,但周圍的空間裂縫卻猛然擴張,急速蔓延,噼啪聲中,竟令頭頂的天空滿是裂痕。
“這都不行?一掌之力都承受不住?”持目星君皺了下眉頭,收回手掌,點出一根食指。
至此,那空間裂縫才沒有繼續擴大。
只是,那指頭點下來之后,被凝固的空間,竟是被按的不斷壓縮、凝聚,朝邱言的神軀疊加過去!
噼啪!
邱言的神軀居然被壓的變形,表面浮現一道道裂痕,無可抵御的力量排山倒海的襲來,他與信民的聯系瞬間斷裂,那香火愿念沾染了一點星君之力,逆流而去,甚至讓諸多信民心中憋悶,幾名腎虛體弱的直接暴斃!
但邱言已經沒有精力去關心信民了,重壓如潮,斷絕因果,更令他的神軀已癟了下去,內外壓力的共同作用之下,他竟是生出了一種將要炸裂的感覺。
只要一炸,符篆暴露,那么命運從此易主。
“哦?沒有還手跡象?那為何要把我本君招來?”持目星君略感疑惑,隨即面色一變,感到牽扯在身的因果驟然收緊,有一道神念傳來——
“與天庭為敵,若不兵行險著,只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我孤身一人,如何敵得過去?終究要陷入茫茫大勢,難以掙脫,想要轉機,須得暫時跳出此網!”
話落,邱言神軀一抖,有書飛出,封面寫著四個字——
《新世見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