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的正是施公,說著說著他又搖了搖頭道:“可惜,這群人眼力不行,敢對車隊出手,這是自討苦吃。”
這句話還沒說完,那離開馬隊想侵襲車隊的幾人,就被趕車的車夫揚鞭一甩,打在身上,直打得皮開肉綻,慘叫著跌落下去!
不過,這樣一來,卻激怒了馬隊中的其他人,又有幾匹沖出,也朝車隊殺來!殺氣騰騰!
面對殺機,幾輛車上的馬夫故技重施,揚鞭一掃,就是幾聲慘叫,跟著撲騰、撲騰的幾聲,又有幾人跌落。
這么一下,好像是捅了馬蜂窩,那隊騎手本是打算離開的,可有這么多人折落,又豈能不理不問,立刻就有近三分之一的人轉過來,首尾相接的策馬奔騰,這馬背上的每一名騎手,其駕馭馬匹的動作都十分嫻熟,用簡單的拉、扯、夾動作,干凈利落,將一匹匹馬兒駕馭的如臂使指。
不消片刻,一個運動中的包圍圈雛形就此呈現出來,要將邱言他們這支車隊圍住,阻攔前行,那馬上的人更是獰笑著抽刀拿劍,一副勢在必得的架勢。
邱言乘坐的這支車隊,承載近十名修士,車廂加起來也有七八個,規模算是中等,一路奔馳,煙塵相伴,速度極快,偏生平穩,幾天的路程生生被壓縮到了半天,眼下已是中原在望,是稍微放慢了速度,不然的話,就算這一隊騎手的技巧再高三倍,也休想能圍得起來。
不過,雖被馬匹阻擋,車隊儼然沒有要停歇、減速的意思,依舊前行。
對方的馬隊中一帶頭人模樣的男子,這時認出了馬車樣式,知是中原車架,便用尾音略微異樣的中原官話叫喊,讓車隊停下。接受他們圖閬部的檢查。
“檢查?好好的車馬,說圍就圍,抽刀拔劍,一副強盜模樣。卻說要檢查?笑話!這群人何曾真正守過規矩?不過名頭罷了,有用時就扯過,無用之時,就棄一旁!”施公在馬車中坐著,兩眼盯著桌面,冷笑連連。
桌上的茶具、物件都被拿到一旁,露出了光潔平整的桌面,正有一片景象浮現,宛如邱言前世的立體投影一樣,把個車隊周圍的景象都呈現出來。連地表細節都栩栩如生,能看到車輪滾動時崩飛的石子,也能看到馬蹄揚起時飄飛的煙塵。
“這支馬隊的隊列間有著一點章法,隱含煞氣,兵鋒稍有收斂……剛才那人自稱是圖閬部?”看著那景中馬隊。邱言瞇起眼睛。
“什么馬隊?下馬牧民,上馬馬賊,圖閬部是柔羅人的爪牙之一,分為幾個聚居點,單論規模,比三水族也不逞多讓,不過卻作惡多端。比那柔羅人還要兇殘,可謂殺孽深重,若非因果太大,老頭子定要讓他們全部有來無回!”
施公言語中流露出刻骨恨意,生生壓抑,他見景中的馬夫又要揚鞭。要如法炮制,當即皺了眉毛,腰桿一挺,開口道:“不要再做無趣之事了,趕路要緊。速速驅散了擋路之人!”
這話沒有絲毫隱匿,堂而皇之的傳出車廂,在整個車隊上空回響,遠遠的傳了出去,圖閬部的馬隊一樣能聽個分明。
這支馬隊此刻一分為二,三分之一的部分圍住車隊,余下的三分之二,則被一中年男子帶著,朝東方草原而去,行了近幾十丈,現在聽到聲音,卻是面色一變,暗叫不好!
不過,不等他回馬,身后就“轟隆”一聲,塵土蔓延,黃沙漫天飛舞,好似一層帷幕,就見那車隊中拉車的馬兒個個掙脫韁繩,急速膨脹!
膨脹的同時,馬匹的模樣也有變化,雖然大體不變,但有的頭上長角,有的身上生鱗,有的背上插翅,有的背上毛發飛舞!
轉眼之間,一個個高有四五丈的龐然大物就此形成,各自抬起蹄子、張開大嘴,蹄落地面震動,震紋四散,將圍過去的圖閬部馬匹全部震得四腿一軟,紛紛馬失前蹄,馬上騎手在混亂中,直接跌落在地。
跟著,這一個個龐然大物口中又吹出狂暴氣流,把落地的騎手連同馬匹一同吹上高空,遠遠的飛了出去。
就連已經離開有段距離的、那三分之二的馬隊也被狂風影響,馬匹受驚、亂成一團!
但人群中一聲吼叫,維持秩序,就有氣血人氣聚集,把神通鎮壓下去——先前那三分之一是猝不及防,不及聚集人氣,就被吹飛了,當然,這也是因為他們主動挑釁的緣故,自有人道秩序的推演、計算。
“車里是中原的修士!速退!”
領兵的中年人奮力維持馬匹,揮動手中馬鞭,叫喊著,其他騎手早就亂成一團,聽到命令,立時不管不顧,自顧自的四散奔逃,轉眼功夫就走了個精光。
待得風浪平息,地上只剩下些許碎物,以及幾匹受傷的馬匹,倒是沒有任何一個圖閬部的族人留下,也不知折損多少。
辭別插曲,車隊依舊前行,膨脹了的馬匹恢復原樣,拉著馬車,不知道的人,根本不會想到,看似平凡的馬匹表面下,隱藏著怎樣的兇悍。
另一邊,施公反倒沉默起來,說了一句“死了幾個,雖是因果,但算不得什么,只是不知道他們這次南去,又作了什么孽”。話落,他沒了談話的興致,邱言也不多言,之前交談,得到了許多信息,正是沉淀、消化的時候。
車廂里也就陷入了平靜。
但沒過多久,車隊再次停下,桌上再次映出了景象,又是幾名騎手攔住了車隊,正像那趕車的車夫詢問圖閬部馬隊的去向。
這些人身上穿的,是中原王朝的軍服,趕車的車夫本非生靈,卻有邏輯、能言語,倒也和顏悅色,指點幾句,幾名騎手道了謝,就策馬離去。
但等他們消失遠方,施公突然發話:“來的是哪一路兵馬?”
這話像是自言自語,可車廂里立刻就響起一個聲音,赫然是那劉勤的聲音:“回施公,來的是定昌軍的斥候,說是兵營被圖閬人襲擊了,過來尋蹤。”
“定昌軍?是肖嵐的節軍,這幾個斥候,應該只是明樁,用來迷惑他人的,不然不可能這么大大咧咧的問路,也不用管他。我記得肖嵐正領軍深入草原,追擊左賢王部殘兵,卻被圖閬人襲了老巢,左近的節度使沒有發兵救援么?”
那聲音回道:“此事還未探明。”
施公沉吟了一下,默然無語。
這時,邱言卻道:“還請施公行個方便,往定昌一去,邱某想了解些事情。”
施公聞言,毫不猶豫的道:“既然如此,就改個方向,取道定昌,去看看肖嵐的老窩怎么樣了。”
“明白了。”那聲音留下三個字,再無聲息,跟著馬車震動,車隊變了方向,車軸越轉越快,車輪滾動,揚起層層沙土,整支隊伍越發迅疾,風馳電掣,只用一炷香的時間,就來到了定昌城地界。
邱言掀起車簾,遠遠看去,能夠看到地平線處的那座城池。
和離開時相比,此時定昌城沒有多少變化,但遙遙散發出來的氣息,卻有了點不同,摻雜著些許肅殺之氣。
城門緊閉。
平時,這城門是分時段打開的,可城外多會聚集不少人,眼下門口空空蕩蕩的,隱約能在地上看到一片片血跡。
城墻上,站著幾排兵卒,手持弓箭,煞氣充盈,一副精干模樣。
周圍,隱隱透露出一股煞氣,讓人有種難以前行的感覺。
在施公的命令下,車隊停下。
“果然是被襲擊了,但肖嵐早有準備了,留了人手守城,這才對嘛,兵家行事,未慮勝先慮敗,就要通盤考慮,不能一味行險,前方的路上煞氣處處,這是有人埋伏,又無陣仗遮掩,乃是陽謀逼迫之法,車隊不要過去了,省的引起誤會,把這塊令牌拿去,我們直接去兵營。”
說話間,施公取出了一塊銀色令牌,往前一扔,出了馬車,落到車夫手上,那車夫點頭應下,一躍落下馬車,腳下生風,轉眼就沖到了城池底下。
這一下,倒讓埋伏的兵卒嚇了一跳,紛紛現身,人氣一沖,車夫力士的超凡力量被壓制,摔倒在地,令牌也隨之跌落地上。
自有人識得,將之送了進去,沒過多久,一身戎裝的楊眾拿著令牌過來,在車前抱拳:“晚輩楊眾,見過施公!”
施公緩緩從車廂中走出,看了楊眾一眼,點頭道:“你姓楊,可是楊家之人?”
“晚輩確是楊家子弟。”說話間,楊眾也看到了跟在施公后面的邱言,眼中閃過一道異色,“沒想到邱修撰也在這里,倒是巧了。”話落,鄭重朝邱言行了一禮,面色肅然。
邱言點點頭,也不感到奇怪:“楊將軍,好久不見,不知是什么事巧了?”
楊眾便道:“在下麾下一兵,重傷難愈,卻有個愿望,就是能見修撰一面。”
“要見我一面?”邱言聽了這話,感到離卦與氣運之書都有些許跳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