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先生到底是個什么意思,你們看出來了么?”
走在路上,五人還感到有些不真實,更難以理解。
“咱們去的時候,只是打算留個印象就好,讓邱先生能記得咱們,事后才有機會開壇講學。”
“不錯,咱們自己都沒指望,邱先生會在誅滅白蓮教前就講學,此次過來,是要給他留個印象,等兵事了結,再正式爭取。”
“我亦看過兵書,這領軍帶兵,哪怕之前局面再好,也不能大意,因為戰場上的事情是說不好的,很容易就會被人翻盤,這……”
幾人說著說著,不由擔心起來,雖是邱言做出的決定,但在他們看來,誘因卻在自身,萬一到時候事情出了反復,自己等人就要落下不小的罪責。
倒是崔素井搖搖頭道:“邱先生一路過來,戰無不勝、攻無不克,堪稱國士無雙,比之大炎高祖麾下信侯亦不逞多讓,是不會犯這種錯誤的,他說要與我等講學,其中必有緣故。”
他說的在理,讓旁人放心不少。
但還有人心中擔憂,就道:“這人終究都會犯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正是,明日講學,算算時間還有不少時辰,還要告訴其他學子、儒生,人多嘴雜,一{一}{本}讀}不小心就要流傳出去,到時就是禍根,難保這么長的時間里,沒有那白蓮教賊人派來的刺客、死士。”
聽著這些,崔素井也微微皺眉,跟著嘆了口氣道:“這些就不是咱們能考慮的了,這次過去,本就是嘗試,但這個結果太過出人意料……”
這樣說著,其他人也是面露無奈之色,不知現在該喜還是該憂。
半個時辰之后。消息傳開,立刻就令城中諸多儒生群情激動。
本來,邱言的邱學,論影響力和吸引力都不如其他學派,畢竟那些學派有的是底蘊、歷史,更是傳承不凡,在大瑞歷史悠久,經營多年,早就為主流士林所承認,這些優勢。不是單靠一時的人杰就能彌補的——
邱言所引領的知行之道,論道理雖也玄奇,但沒有太過于引人注目的地方,直到后來文網降臨,才讓知行之道有了流行的理由,但更多的還是被看成開門的工具,是儒生們念入文網的憑借、媒介,作為學說本身并不被人看重——
這知行之道固然杰出,可其他書院的學說。也不是浪得虛名,有著各自所長,便是邱言若有機會,也會潛心去學。實在不能說誰高誰低。
即便有人對知行之道多有研習,不是出于本身的好學,就是看到這學說的價值,或者是被邱言本身的名聲、所為吸引。才投入到邱學的學習中。
可以說,現階段的新興學說,若得不到朝廷的大力推廣。就只能靠創建者和學派中為學之人本身的魅力來吸引他人求知,只是這樣的魅力,幾乎沒有超出歷史底蘊的機會。
不過,時勢造就英雄,白蓮教起兵的機會,被邱言抓住,算一算,從海寇入長樂府,白蓮教正式起兵之日,一直到邱言攻破汀州大營,前后不過十二天的時間!
十二天的時間,一場連綿兩道,禍及半壁江山的戰事,眼看著就要被一人領著五千兵卒平定,這樣的事,總是列國時代的諸子百家,也幾乎找不到。
做出此等壯舉之人,自會被人崇拜、傳頌,而其人所倡學說,恰好就有實踐的部分在里面,這樣一來,想不引人注目都不可能。
如今,邱言的功績還未完全傳開,但嶺南一道中的百姓已有不少得知,直接受到影響的汀州就更不要說了。
汀州大營破滅,因邱言興兵神速,沒怎么影響到城池中的百姓,但越是這樣,越是帶給城中人震撼,邱言愿意開壇講學的消息一傳出來,不要說儒生為之欣喜,連尋常百姓也是奔走相告,引得不少人動了心思。
更有城中商賈,對自家的子侄寄予厚望者,立時就召集子弟,想要讓他們也去聽聽講學,從中得到收獲。
在他們看來,這邱言如此厲害,那從他經歷中總結出來的知行之道,必然就是精華,此道能在兵家沙場上早就不世之功,那么運用到經商上,必也能無往不利!
就算不考慮經商,這商賈之家,也都是渴望家族里,能在官面上出來一兩人,建立世家底蘊,那學得學問則是敲門磚之一。
除此之外,城中官僚子弟、世家子弟、勛貴子弟、將領子弟,都在得到消息后各有表現,都有要去一聽的勢頭。
甚至連城外的兩個道觀中,都有道士令觀中弟子過去一聽——
邱言本是修士的傳聞,很早就甚囂塵上,后來在朝廷上平息,可在民間卻多有流傳,不少百姓還因此編了些話本,想來再過個幾十年、上百年的,必是要衍生出一連串的傳奇的。
與百姓之家相比,道觀或多或少的都與超凡之力有牽扯,知道凡俗之人不知的細節。
邱言身為修士,位列朝廷,這件事情影響不小,但最多讓修行界驚嘆,可他當初在草原上成就兵家典籍的時候,隱約透露出些許信息,亦有南方門派前往,結果證實了那典籍中暗藏有珍貴的修行之法,由此引起了一番波動。
不過,這種法門,也就對尋常的修士有吸引力,境界高點的,自然不會動心,只是這汀州府城之外的道觀,又怎會有高深修士坐鎮?因而也是覬覦秘本的,但他們沒有本事得到兵家典籍,去參透其中深意,但那典籍的作者出現在面前,還愿意講學,這道觀中的修士,又如何能坐不住?
就這樣,這講學的消息,在短短時間內,就傳遍全城,引得城中人念沸騰,更是在隨后朝著周圍輻射開去。
只是另一方面,也讓一些有心人,掌握了邱言的動向、打算,但這些消息也是令人迷惑的。
“這位邱學士,真打算在這里講學?他不去追擊圣教了?按理說,這時候不是該趁勝追擊么?他若不去,昨日連夜布下的陷阱,又要怎么辦?”
“誰知道啊,這人太過邪門,兩路大軍被他帶著五千人就打得支離破碎,想來這樣的人,一舉一動都有深意,咱們將情報匯報上去,讓上面的人頭疼去吧。”
“正是如此,不過,昨日不也有消息傳過來,讓我們有機會。最好能結果了那位學士,或許可以借他這次講學的機會,一舉功成!”
“這事,要交給上面去判斷了,自作主張,萬一暴露,可就不好了。”
隱蔽之處,白蓮教的探子看著手頭情報,也是疑惑不解,但還是透過特殊的渠道,將消息迅速的傳遞出去。
這些消息,變成幾行大寫數字,分成幾份,從幾條路徑傳遞,或者經過商隊,或者直接通過神通書法,又或者由信鴿帶著。
中途也有阻礙,損失了兩份,但余下的部分,還是如愿傳到興王府中,被人順著上面的數字,從一本《千字文》里,拼湊出了完整的文章。
“這個邱言,到底有何打算?”
看著手上的信息,董太師陷入沉思。
他對邱言并不陌生,甚至在很久之前,因神靈身的關系,還略有留意過——
在那遺蛻之地,董太師與神靈身、銀孝娥有過沖突,對神靈身存著深刻印象,他并不知道兩身奧秘,可在逃離遺蛻之地后,卻在暗中打探神道虛實,知曉了神靈身的蹤跡,并順藤摸瓜,發現了邱言與神靈身聯系緊密,但只當做是一神眷之人,未投以太多關注。
事到如今,當初并不在意的人,卻成了這次起事的失敗緣由。
先不說那位氣急敗壞,乃至精神沮喪的白蓮教教主,就算是他這前朝遺老、超凡之人,亦是對邱言格外痛恨。
“無論他有什么計劃,都要抓住這次機會,將他滅殺!哪怕兵事失敗,只要能滅了此人,也算值了,不然放任他掌權,大瑞說不定會因為此人而中興,那就沒有一點機會了!”
這樣想著,董太師已然有了決定,決定不顧一切代價,也要先將邱言滅殺。
“只是,想將所有力量都調動起來,在白蓮教內部還有阻礙,若不盡快說服那幾人,即便是這興王府的大營兵力,都未必能夠調動。”
白蓮教的四路大軍、五方軍營,而今已損失了近乎一半,入蜀與北伐兩路先后崩潰,那洪州大營、汀州大營也毀于一旦,皆是源自邱言之手,而越州大營如今也岌岌可危,余下的兩座大營,除了這興王府的大本營之外,就只剩下交趾的交州大營了。
白蓮教的力量,損失了一半還多,想要爭霸中原那是不可能的,保住南邊也基本做不到了,但用來對付一人,則是綽綽有余。
“只有讓其他人,也都認識到這邱言的危險,才能說動他們,不惜一切滅殺了邱言!再以余下兵力割據嶺南西部!”
帶著這樣的念頭,董太師朝興王府大殿走去。(